時間很有意思的一點就在于，未來發生的事情、往往影響不到過去。
就像是一條河流，在河流上游的人扔下一個漂流瓶能夠被下游的人撿到，但是下游的人卻沒有辦法通過常規手段向他前面的人傳遞信息。
所以結果就是，哪怕現在未來的那幾個人狗腦子都快打出來，陳清對此還是一無所知。
他現在正在思考。
對他來說，這個時間點的愛麗絲優先級比較高。
不管是鯤鵬紋身還是靈力，又或者愛麗絲本人作為偉大存在的可能，都在陳清的心中添加了不少砝碼。
因此他已經做好了保下愛麗絲的決定。
但怎么保，是個問題。
他根本不知道愛麗絲到底會去往什么時代，所以眼下陳清難得的有些遲疑。
可惜的是目前在潘狄亞的時代，古鏡并沒有記錄當時陰暗坑洞之中，白面具和潘狄亞之間的話語。那面鏡子當時被旅店的前臺姑娘給撿走了，所以信息并沒有流通到陳清這里，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愛麗絲就在這個時間點上。
而且他也認為這個時代能夠干涉的力度相當有限，因為他目前主要的溝通手段還是語言，而先前的情況已經確認了、他并沒有辦法和潘狄亞與羅根溝通。
所以陳清很快就略過了這個時間點，向后回溯。
而最后他選擇的時間段，是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登陸的……
“賞金王”山下的時間節點。
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一是因為這個時間段是陳清知道的、距離大災變最近的一個時候。
另一個方面則是因為，這里也有一個愛麗絲，并且她恰好還是使徒。
從之前的時候陳清就認為愛麗絲的名字可能存在一定的玄機。
迄今為止他已經見到過三個愛麗絲，叫這個名的人大概都有一定的特殊之處。
而山下這個時間段的女孩，毫無疑問是陳清目前知道的“起源”之一。
所以對于陳清而言，這是一個線索。
不過陳清也明白，這個線索不一定能夠讓他找到人。
但問題不大。
那個時代在李長生的神代之前，也在大災變之后，是偉大存在最有可能額出現的一個時間段。之前的輻射巨蜥就證明了這一點，在那個時間段、偉大存在還是有可能出來活動的。
不像是未來，這些超出人類常理的家伙基本上不怎么動彈了。
除了鯤鵬那一次祂們表現出了一定的異動，其他時候就跟死了沒有什么區別。
因此如果想要獲得關于“愛麗絲”這個偉大存在的信息，山下所處的時間節點最好用。
一念至此。
陳清不再猶豫，手直接按在了鏡面之上。
鏡子之中波紋流轉，屬于古鏡的污染開始在另一個世界蔓延開來。
這種污染力量之前已經出現過不少次，所以陳清并沒有將其放在心上，只是當做純粹的“開機動畫”。
只不過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其他什么原因。
有某些人似乎被這股污染吸引。
朝著某個地方而去。
一切發生在陰影之中。
持有古鏡的人，不管是陳清還是使徒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當鏡面徹底暈染開來以后。
那扭曲的、仿佛蒙上一層霧的畫面緩緩揭露其中的內容。
在陳清的視角之中，模糊的人影倒影在鏡面里。
毫無疑問，古鏡這次和未來的人聯系上了。
這讓陳清松了一口氣。
他之前還有些擔心，因為“過去”發生的一些問題，會不會導致未來也發生一定的改變。
畢竟在此之前他的古鏡已經被空間所禁錮，導致不能和未來人溝通，所以他也有些擔心在未來會不會也遇到這種情況。
不過現在看來，這是單純的杞人憂天。
古鏡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在之后、也照樣能夠聯系到其他人。
一切看起來都沒有什么異常，非常平靜、順理成章。
鏡面之中的那個人仍舊對著這面鏡子祈禱著。
陳清能夠聽到她的祈禱詞。
那是沒有什么指向的禱告，目的不明確、也基本上沒有索求，僅僅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禱告。
在陳清看來，這和那些宗教的“感謝主賜予我食物”沒有什么區別。
這也讓他有些疑惑。
因為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任何人會作出這么明顯的、類似于“宗教”的行動。
要知道在此之前使徒們的禱告都是很明確的，是想要從陳清這里換取知識、所以不會廢話太多。
至少陳清過去從來沒有聽到過有誰會感謝自己賜下美味的食物、溫暖的衣服而發出的禱詞。
這讓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似乎因為某些原因，“真理之主”在未來的認知發生了一定的變化。
這種變化很明顯。
到現在為止陳清給自己打造的人設都是“實用”、“務實”、“守約”，對于這樣的存在而言，類似的繁瑣禮節非常累贅。
祂給人展現出來的一面往往是你給我多少東西、我就能夠回饋你多少。你對我獻上忠誠，那我就保護伱。
而不會跟那些神話之中的神一般，遵循繁文縟節、宛如高高在上的貴族。
“是因為之前的學院么？”
陳清喃喃自語著：“因為我計劃在學院之中推行真理之主的信仰，所以時代變遷之后，人們對于真理之主的認知逐漸往宗教方向靠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
陳清很明白，河流上游的任何一朵水花、在下游都有可能變成驚濤駭浪。
但過去都沒有發生的情況，這一次發生了……
還是讓他隱隱察覺到了一些不太對勁。
可惜他沒辦法知道更多，所以就只能暫時將這些東西全部壓下來。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陳清緩緩將自己的炁注入鏡子之中。
伴隨著他的動作，整個鏡面發出了一道柔和的光芒。
在過去，這代表著真理之主給予了祂的信徒回應。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那么使徒們應該對祂提出新的問題了。
然而這一次，事情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啊……！”
陳清聽到了一聲有些沙啞的嗓音：“亮了。”
他對這個聲音并不算是太陌生。
雖然古鏡的聲音會經過某種扭曲，但至少還能夠聽出來屬于聲音原主人的特色。比如說李長生的聲音會顯得渾厚一點，而齊祿的聲音則透著一股朝氣。
至于眼下他聽到的聲音，則帶著些許弱氣。
這種聲線屬于愛麗絲，那個過去的愛麗絲。
所以，眼下古鏡的持有者還是愛麗絲，那個和山下同時代的女孩。
這讓陳清心中松了口氣。
他剛打算開口說些什么，然而下一秒。
“看起來有效果了啊？”
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讓我看看，還在用嗎？”
這個聲音直接讓陳清怔在原地。
因為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
眼下，這個在愛麗絲旁邊出現的聲音……
和她說話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差別！
當然，如果自習聽起來、差別還是有一點的。
只不過這種差別，給人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
似乎一個細一點，一個……粗一點。
這讓陳清有些疑惑。
什么情況。
這是出現了兩個愛麗絲？
伴隨著這樣的想法，他下意識選擇了閉嘴，選擇靜靜旁觀著。
片刻之后。
那個先出現的人捧著鏡子。
隨后，兩個扭曲的人影被照進鏡子之中。
“偉大的主。”
兩個完全一致的聲線輕聲念誦著。
這種狀況聽起來非常怪異。
就像是站在山谷上高聲喊叫，隨后聽到了來自山澗之中的回聲一般，那個和你極為相似、卻又明顯慢了半拍的聲線夾雜在一起，構成了一種詭異的“合奏”。
如同交響樂。
“請聆聽您最虔誠的信徒的呼喚。”
這句話沒有什么區別，僅僅只是一前一后。
但在這之后，禱告卻出現了些許偏差。
“我祈求您的注視/我祈求您的降臨。”
一前一后的兩個聲音用怪異的腔調念誦著。
“請您賜予我能夠破除敵人的智慧，將我的宿敵、那個罪大惡極的家伙繩之以法。”
“請您賜予我能夠撕碎敵人的力量，將我的宿敵、那個叛逆無道的家伙撕成碎片。”
兩個聲音語調逐漸高昂。
“您最虔誠的信徒，愛麗絲，祈求偉大的真理之主/戰爭領主的注視/降臨！”
聽著這有些許差別、卻又極為相似的話語。
陳清只感覺自己背后像是有什么的東西正在順著脊梁緩慢爬行一般。
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到底是什么情況？”陳清在心中喃喃自語著，“為什么會有兩個禱詞，又為什么、這兩個禱詞會近乎平行地出現？”
這種情況超出了他的認知。
兩個完全相似的聲音、他認知之中的使徒，竟然會朝著兩個存在禱告？
而且禱告的另一個對象竟然是戰爭領主？！
陳清當然知道所謂的戰爭領主是誰。
這必然是他超凡者的馬甲，因為他之前就從天啟那邊獲得過關于戰爭的位置！
可，他應該沒有將這一點暴露出來才對。
不然的話，天啟現在就應該出來找他了。
偉大存在是能夠超越時間的，如果天啟在某個時間段知道了戰爭領主和真理之主是一個人，那么眼下必然會朝著自己這邊動手腳。
可陳清并沒有感覺到任何天啟泄露出來的氣息。
而且，他也不認為未來的自己會有暴露的可能。
他還沒有這么蠢。
所以，既然不太可能是自己暴露了。
那么為什么這個家伙會出現兩個不同的禱告？
陳清腦海之中思緒萬千。
本著多說多錯的打算，他并沒有繼續開口回應愛麗絲的呼喚。
他打算從這個女孩的身上獲取更多的情報和信息。
就這么等了許久之后。
兩個聲音再次一前一后響起：“奇怪，我之前明明感覺到鏡子回應我了才對。”
“是那位現在遇到了什么事情？還是又有什么禁錮？”
這次兩個人的聲音與之前相差無幾。
隨后，陳清聽到了鏡子被放下來的聲音。
愛麗絲正面對著鏡子，輕輕嘆了一口氣。
“也過了這么久了啊，”她輕聲說道，“自從那一次、看到輻射巨蜥之后，已經有好久沒有從鏡子之中感覺到那位的信息了。”
“難道說我是因為山下的問題而失去了自己的使徒資格么？因為那個家伙，我被那位放棄了？”
輕聲呢喃著，愛麗絲的手輕輕按在鏡面之上。
兩個手印似乎重疊了。
只不過陳清注意到，雖然重疊在一起、但兩個手印卻有細微的差距。
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
這個狀況和先前兩道聲線粗細的差別讓他忍不住蹙眉。
隱隱約約之間，一個猜測付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但這個猜測實在是過于奇怪，以至于他到現在都不敢確定。
而鏡子里，愛麗絲還在喃喃自語。
“那場災難與我也有關，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逃避。”
“山下是因為我而獲得了解放輻射巨蜥的信息，如果不是因為我，那家伙根本不可能和輻射巨蜥產生什么關系。”
愛麗絲輕聲開口：“所以，就算是為了贖罪，我也必然將你追逐到天涯海角。”
“我的父親/母親！”
兩個細微的差距再次產生。
而伴隨著這一聲，陳清的腦海之中、有什么東西被貫通了。
之前他感覺到的異常，在這一刻揭開了面紗。
“聲音一個粗一個細，手掌一個大一個小，這是因為生理的最基本差別。”
“就算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也同樣會因為激素而產生其他的變化。”
看著面前的鏡子，陳清的眼神閃過一絲駭然。
“所以，我看到的這兩個愛麗絲，一個是男性、而另一個則是女性！”
這就是為什么他們兩個人極為相似，卻又有些許差異。
但這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會出現兩個只有性別不同的存在……
就在陳清心中疑惑的時候。
他手掌上的鯤鵬紋身，突然亮了一下。
而片刻之后，他感覺自己面前的畫面有了些許變化。
就像是拔高到更高緯度一樣，他的視角出現在了高空。
隨后，整個世界下墜。
這種感覺很奇怪。
就像是原本站在高空上的人，突然被鏡面翻轉了一樣。
從高處墜落到地上，隨后穿過水面、然后再次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片刻之后，當他再次緩過來的時候，人已經重新站在原地。
就像之前的一切只不過是他的幻覺一樣，什么都沒有發生變化。
他仍舊站在那個地方，捧著那面古鏡。
“奇怪……”
陳清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他看了一眼周圍。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什么東西不太一樣了。
但他卻又說不出來。
懷抱著這樣的念頭，陳清突然聽到一個有些尖的聲音。
“吃飯了！”
那個聲音這么說道。
隨后，陳清的房門被人敲響。
“陳先生，”齊思勰的聲音響起，“你是現在吃飯么，還是等會？”
聽著這個聲音。
陳清下意識把鏡子放在自己的手邊：“我稍微等一下……嗯？”
他有些奇怪地看著齊思勰：“你是感冒了嗎，聲音怎么這樣？”
超強的感知讓他察覺到齊思勰的聲音有些不太對勁。
而門外，齊思勰也有些茫然：“不，我沒有啊？”
隨后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
而后，圣使那個家伙的聲音也響起：“那家伙怎么了？和那個小男孩進去了這么久都不出來？”
聽著這個聲音。
陳清再次皺眉。
圣使的聲音怎么也變得有些尖？
是什么病毒？他將鏡子藏好，一邊在心里想著、一邊站在門口，打開愛麗絲家的門。
“你們……嗯？！”
下一秒。
陳清的聲音瞬間提高了。
他看著自己門口的兩個人，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
“你們……”
陳清的表情閃過一絲錯愕。
“是誰？”
在他的面前。
一個穿著打扮類似旅店前臺的小姑娘，和一個看起來有些文弱的女孩正看著他。
歪著頭，像是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陳先生？我是齊思勰啊。”那個文弱的女孩說道。
而另一個女人則是有些不耐煩：“你發了什么瘋？”
聽著這個聲音。
陳清下意識往后面退了一步。
他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夾層之中的古鏡。
第一次，他感覺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什么情況？
回憶起了之前的感受。
陳清輕輕按住自己的頭。
表情有些震撼。
“世界，顛倒了？”
(本章完)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