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根一開始不打算開門的。
就算在夢里經過如此離譜的事情，他也并沒有對潘狄亞放松警惕。
倒不如說正是因為在夢里看到了那個潘狄亞，所以他現在對外面那個小男孩也越發忌憚起來。
畢竟夢境之中的那個人不用別人形象，而是用潘狄亞這個看起來就很有問題的家伙，這代表了什么？
這意味著潘狄亞就算不是正主，那也絕對和夢境之中的那個家伙關聯深刻。
再想起之前潘狄亞關于“神的女兒”的名字，羅根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
但很明顯，門外面的潘狄亞并不認可羅根現在的猜測。
“如果我是你，現在最好開門。”
那個不咸不淡的聲音還在門外回蕩：“因為對你來說，時間已經算不上太多。如果我沒有想錯，現在你的身體里應該已經被種下‘神胎’了。”
“或者伱想要體驗一下，活著的時候產下子嗣的感受？那肯定不是美好的體驗，畢竟……”
門外，潘狄亞輕聲說道：“被神選中，從來就不是一件好事。”
說完這句話之后，潘狄亞就站在門口、默默等待著。
而十秒鐘之后。
面前的門被打開。
臉色蒼白的羅根站在門后，盯著門外的男孩看了一眼，緩緩開口：“進來吧。”
潘狄亞也毫不客氣，整個人像是漂浮一樣從門外走進房間里。
探頭出去往外面看了一下，在確認沒有家伙盯著這里的時候，羅根隨手關上了門。
隨后他立刻轉身：“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他死死盯著潘狄亞，聲音之中帶著些許膽怯和敬畏：“那到底是什么情況？”
潘狄亞沒有第一時間作出回應。
他只是坐到羅根的沙發上，然后伸手摩挲著被羅根放在沙發上的鏡子。
“就是這個。”
潘狄亞的聲音很輕：“一切的救贖，一切的鑰匙。”
很明顯，他知道面前這個鏡子的意義。
這讓羅根心生忌憚的同時，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因為對方既然知道這面鏡子代表著什么，那么或許……就有著啟動這面鏡子的方法。
而一旦鏡子被啟動，那么別說是這個小鎮了。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都不會有他們的一合之敵！
這就是萬法之鏡的意義。
是從災變之前便一直流傳而下的，據說足以讓任何人成就不世之偉業的神器！
“你知道這面鏡子的意義吧？”
羅根坐到潘狄亞身邊：“那就好辦了，如果你能夠啟動這面鏡子，那么我愿意和你平分。這可是一筆公平的買賣，畢竟鏡子本身是在我手里，而且我既然能帶來它、也就有辦法重新將其封印……”
潘狄亞并沒有理會羅根的喋喋不休。
他只是放下手中的鏡子，之后直接將羅根反手按在沙發前面的桌子上！
羅根：“嗯？！”
因為沒有想到，所以羅根竟然連一秒鐘的抵抗都沒有就被潘狄亞按倒，整張臉都貼在木質桌面、形變成一個可笑的樣子。
這是什么鬼力量？！
羅根嘗試著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面前這個看起來身高還不到他一半的小鬼，動作竟然比他想象中要凌厲許多，而且力量也大得嚇人。
在一秒都不到的時間內，羅根就被制服。
“你？！”
羅根的手臂被拉直得發疼，但他卻不敢多說什么：“等等等等，我知道了！這面鏡子是你的，你隨便怎么支配！你只需要告訴我一點點鏡子的秘密……啊啊啊！”
“什么都不用告訴我，什么都不用說，它是你的了！！”
聽到這句話，潘狄亞也沒有松手。
他重重壓著羅根的身體，像是要把他嵌進木桌子里。
并且力量越來越大。
“等，等！我不能……不能呼吸了！”
羅根的聲音越發艱難。
他只感覺自己的大腦因為缺氧，面前的東西都帶上了重影。
意識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龐大的巨浪隨便一拍、就能夠把小船給拍進深不見底的海洋。
很快，他那本就搖搖欲墜的思維、終于繃不住。
徹底斷了線。
而他的意識也跟隨著這股斷線，跌落進深潭之中。
周圍都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沒有一點生氣，也沒有一絲活物。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純黑色所取代一樣，無數黑色的泥土從羅根的身上溢出，鮮血一般流淌。
他的眼神渙散、瞳孔放大，身體也止不住地抽搐著。
而在他大腦的最深層。
一角明亮的圓月，似乎在揮灑著他的月光。
月光純潔、照亮了羅根這個漆黑的世界。
并且隨著羅根身體的抽搐，這團月亮光芒也越來越耀眼。
很快，它就幾乎占據了所有黑色的地域，并且將羅根這個世界盡數染成它原本的潔白。
銀亮的光芒朝著正中央的羅根逼近，從四面八方蔓延開來、一點點將中心的男人包裹成一個球體。
而就在這團匍匐前行的光芒即將觸碰到面前這個男人的時候。
下一秒，一雙手狠狠拍在羅根的臉上：“醒醒。”
“嗯？！”
羅根猛然驚醒。
他一個鯉魚打挺，眼神里滿是殺氣地掃視一圈四周。
這是他每次醒過來之后本能的身體反應。
但是當殺氣騰騰的眼神注意到面前那個小男孩的時候。
羅根頓時就清醒過來。
此刻的潘狄亞坐在他的床邊，身上穿著純白色的長裙、看起來精致而乖巧。
如果忽視面前這個孩子那毫無表情的淡漠臉色和詭異表現，或許羅根都會被他的外表所吸引。
沒有辦法。
潘狄亞實在是羅根見到過，在“外表”上最出色的人。
這是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美麗”，不屬于這個世界，而是在某種更高層次才能夠見到的，超越人類極限的特點。
也無怪于他會被稱為神的女兒。
這的確是神才能夠擁有的美貌。
但可惜，這個家伙看起來沒有一點神性，甚至還無比怪異、扭曲。
所以在短暫的失神之后，羅根就迅速恢復了意識：“你到底在做什么？！”
被他質問的潘狄亞只是身體端正。
他凝視著羅根的臉，看得羅根下意識別過視線。
隨后才緩緩開口說道：“我在測定。”
“你已經被種下了‘種子’，”潘狄亞說道，“我需要測定你到底被祂影響了多少。如果你即將‘臨盆’，那么你就真的沒有時間了。”
臨盆這個詞讓羅根一陣惡寒。
而且更讓他覺得心驚肉跳的是。
如果真的順其自然下去，那么潘抵押說的這個詞語……
還真有實現的可能。
在數次夢境之中所見到的一切，已經讓他意識到夢里那個家伙絕對是在他身上下了某種恐怖的東西。
而且那個東西，單單憑借現在的羅根絕對解決不了！
因此，哪怕對潘狄亞謎語人的行為非常痛恨。
羅根也不得不耐下性子：“所以結果呢？”
潘狄亞看著羅根：“結果還算好。”
“距離出產，大概還能有一周左右的時間。至少就現在而言，我和你之間的對話并不會被祂所發現。所以，我們兩個人還有時間。”
一周……
聽到這個詞語，羅根心中一揪。
原來自己只剩下這么短的時間了？
一想到一周之后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羅根艱難地說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個小鎮，我身上發生的一切……到底是怎樣？”
聞言。
潘狄亞深深地看著羅根。
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慢慢說道：“這座小鎮，是‘神居住’的地方。”
“而且，不只是一個神。”
聞言。
羅根的瞳孔微微一縮。
但很快，潘狄亞就再次說出了讓他震驚的話語：“首先建立這個小鎮的，是月神。祂來到這個地方，平地升起明月、為人類庇護祈福。”
“而之后，夢境的神祇來到這里。祂護佑這里的人夜夜都有好夢，并且月亮的神明一起，保護夜晚的安寧。”
神，竟然會幫助凡人？！
聽到這句話的羅根震驚程度絕不亞于之前的那么夢境。
因為就他目前的認知而言，那些神祇、絕不可能保護人類這么弱小的生物！
祂們因為污染而生，具備了可怕的力量，生命形態和人類有著本質的區別。所以祂們無法對人類感同身受，自然也不可能對這種蟲子產生什么“憐憫”。
祂們就是獨立于人類的太陽，是純粹的偉大存在。所以別說是保護人類了，恐怕連親近人類……都不可能存在！
像是看出了羅根的震撼，潘狄亞嘆息著繼續往下：“這里的神就是如此。”
“因為這里是‘命運之地’，”他聲音很輕，“是‘過去’、‘現在’、‘未來’的交匯處。”
“在這里，‘真理’親手埋下了種子。”
真理？
這個詞語讓羅根有些茫然。
“什么真理？”他下意識問道。
而潘狄亞似乎對此很了解：“果然，真理的信仰已經近乎不存在了么？”
他的表情有些憂傷，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這么豐富的情感：“時間的力量，遠遠比我想象中要強大。”
似乎是在感嘆著什么，潘狄亞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
而羅根則是在旁邊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安慰一下對方。
雖然他安慰女性是一把好手，在以前也僥幸被人成為“情場浪子”。
但潘狄亞他……
帶把啊。
這是羅根過去從未觸及的知識盲區。
他在此之前真的從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角色，所以原本用來安慰人的技巧、似乎一瞬間全部忘記了一般。
只能傻傻地看著潘狄亞，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潘狄亞的情緒管理能力不錯。
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感，接著說道：“真理就是你鏡子指向的真神。祂是比時間更古老、比命運更難測、比知識更浩瀚的偉大存在。”
“祂曾經用自己的鮮血在這個地方留下印記，并且親口說過，這里在未來將會化作‘參天的雪山’。”
潘狄亞輕聲說道：“所以這里是命運之地，因為過去、現在和未來都于此地收束，它是一切的開端、也注定會是，一切的終結。”
雪山。
這次羅根倒是聽懂了。
但唯一讓他有些理解不了的是。
“這跟現在的我們有什么關系？？”
他顯得有些急躁。
潘狄亞說這么多，和他們如今的困境又有半毛錢關系？？
潘狄亞深深看了羅根一眼。
“正因為這里是命運之地，”他說道，“所以才會有人覬覦。”
“事實上，覬覦者也的確就在此地。掌管‘空間’的神明之后造訪了這里，并且破壞了這里的一切。”
“因為掌管空間之神的影響，月神和夢神也變了。祂們不再親近人類，反而對人類飽含惡意。”
說著，潘狄亞看向羅根：“而這個時候，你來了。并且你帶著那面鏡子，重新回到了這個命運之地。”
“這代表著你注定將要利用這個鏡子，重新喚回‘真理’。并且在最后，將這個小鎮導向正確的道路！”
這句話一說出來。
羅根看向潘狄亞的眼神一下就不太對了。
因為他總感覺對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一種“狂熱”的感覺。
仿佛對方是真理的狂信徒一樣，眼下正在和自己這個路人傳教……
因此他覺得潘狄亞的話語大概是要打折扣的。
“而且說到底，這只是一面鏡子啊？”
羅根焦慮地說道：“如果你之前說的是真的，那么這里是真有空間之神的！一面鏡子，又能對空間之神產生什么影響？”
然而潘狄亞卻對著羅根搖搖頭說道：“不，事實上一面鏡子也就夠了。”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鏡框：“因為空間之神對于真理非常畏懼，所以哪怕是祂祭器出現，就足以讓空間之神落荒而逃。”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喚醒這面鏡子。這樣一來，我們接下來最大的阻礙——空間之神就會離開。再次之后，就能夠慢慢改變這個小鎮！”
好吧。
羅根翻了個白眼。
那么問題來了。
“該怎么喚醒這面鏡子？”
這次潘狄亞倒是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舉起面前的鏡子、深吸一口氣。
“很快，”他輕聲說道，“馬上就好。”
馬上就能夠把錯誤，糾正！——
陰暗的房間里。
只有蠟燭的光芒閃爍，微弱的燭光照耀在某個人的臉上。
那個人正雙手交疊、朝著一個東西輕聲呢喃著。
“偉大的真理之主。”
“請聆聽我的祈求。”
在燭光搖曳之中。
那個人的聲音悠長。
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在那道話語之中氤氳，某種微弱的氣息正在一點點暈染開來。
之后，才是那個人的聲音、回蕩在這個陰暗的房間之中。
那個人輕聲說道：“請讓我變成……女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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