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的臉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猙獰恐怖。
她臉上那明顯的傷口也在這一瞬間外翻過來，細密的肉芽觸手似的扭動著，仿佛能夠觸及科林面前。
磅礴的污染朝著科林這邊壓迫而來。
在這樣的污染之下，科林甚至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徹底被污染致死！
序列二。
在感知到這股污染之后，科林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對面這個圣女，是序列二！
在過去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序列二的人，李長生同樣也是這個層次。雖然那時候科林因為昏迷過去，僅僅只是感知到了一部分李長生的能力，但即便是沉睡，那股力量也讓他印象深刻。
但相比起李長生，面前這個圣女的力量卻可怕、異常得多。
如果說李長生本人還算是光明正大，那么眼前這個女人，卻只能夠給人陰暗深邃的沉淵之感。連光都無法從這個深淵之中脫出，連帶著科林都要被其徹底吞噬。
“呃……！”
他下意識抓住自己手中的古鏡，沒有動它、而只是死死抱住。
這或許是長久以來面對危險時候，他不經意間養成的習慣。
就像是在過去一樣，當他遭遇難以面對的危機時候，鏡子之中的偉大存在總是能夠和他交換未來，伸出援手。
而隨著這個動作。
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對面的圣女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松開拽著科林的衣領，然后往后面倒退了一步。
這一步差點踩到某個曙光教徒叩拜的手掌。
那個教徒抬起頭：“圣女大人？”
他并沒有能夠看到圣女的表情。
圣女將自己的整張臉都隱藏在黑暗之中，一如她的力量，沒有任何光線能夠照射到她的身上。
隨后，就是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沉命令：“……滾。”
曙光教徒們茫然而不解地同時看向圣女：“什么？”
“我說，滾！”
圣女突然尖聲喝罵。
這一聲直接嚇得這些曙光的教徒們忙不迭地后退。
他們好像很害怕這位圣女大人，所以連一句話都不敢再多留，而是匆匆轉頭，帶著那個微縮的模型迅速離開：“那我們繼續去安排，請您照顧好自己！”
留下這句不知道算不上諫言的話之后，這些瘋子們三兩下就消失了。
如同碰到了更大的瘋子，所以小瘋子們被嚇得逃開。
在他們徹底離開之后。
圣女用手按著自己的臉，漂亮的金色頭發垂落下來，蓋住她的臉。
“李長生……”她低語著，“我[嗶]你媽。”
聽著她這個聲音。
科林都驚了。
他震撼地看著圣女，根本沒想到這種污言穢語會從她的嘴里說出來。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圣女身上發生的變化。
她臉上外翻露出皮肉的傷口漸漸不再顫抖，斷面處的肉芽也萎靡地耷拉下來，整張臉看起來比之前要黯淡了不少。
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這種變化讓科林有些不知所措。
但圣女卻抬起頭。
在氣質變化之后，她給人的感覺也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如果說之前的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子，那么現在的她反倒是陰沉得仿佛一無所有的賭徒。
她雙眼無神地看著科林，似乎是在上下打量著他。
隨后，她笑出了聲：“你就是這一代的使徒？”
聽到她的問話，科林多說什么，只是抱著鏡子的時候更加用力了一些。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戒備，圣女扯了扯嘴角：“不用太小心。”
她揉著自己的頭發，將原本柔順的金發揉得跟個雞窩一樣：“我跟你差不多，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也是一個真理使徒。”
不理會科林逐漸張開的嘴巴，圣女的眼神帶著些許追憶：“或者說，我比伱要更厲害一點——當時的我，可是被那位親賜‘圣徒’名號的。”
圣徒？
科林再次震驚了。
而且這一次驚訝的程度，比起之前還要更甚！
他實在想象不出來，面前這個陰沉到無家可歸一般的女人，竟然會是一個“圣徒”。
真理之主難道是……在那幾年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因為思考的比較多，所以在人選方面有了些許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些想法科林沒有說出來。
不過看他的眼神，圣女基本上都能夠猜透。
她伸出手，揉著科林的頭發：“小鬼，一看你就知道你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說的是真的啦，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確是以‘圣徒’自居的。而且我也做過很多事情，嗯……比如說，你知道‘黑龍噬月’嗎？”
科林下意識遲疑了片刻。
他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腦海，隨后才不確定地說道：“我好像有點印象，我記得那是神話時代，滅世的魔女所引發的災難。曾經有一位因為這個異象而隕落，不過未來也因此而誕生了‘律圣’，所以這也被稱為是‘革新時代’……”
這次倒是輪到圣女驚訝了：“知道挺多的嘛？我記得這些都應該算是比較難以獲取的知識，沒想到你還能了解？”
科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的父母，他們在我小時候經常將這些事情當做故事來說給我聽。”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開始的時候科林還有些緊張，但隨著和圣女聊天的持續，他竟然出奇得平靜了下來。
或許是直覺告訴他，現在的圣女并不算危險——至少比起之前的狀態要好多了。
這也是他到現在能安然聊天的原因。
而圣女則是摩挲著下巴：“故事啊？嗯，看來你的祖先也不是一般人啊。不過你知道，那確實省了我一番解釋的功夫。”
她指了指天花板：“當初那條龍就在我的頭頂，算算位置，估計也算不上太遠。嗯，我記得那個時候‘赤紅之血’還跟在我身邊，我跟她也因此而糾纏了好多年。她一直認為異象是我導致的，雖然大差不差……”
“嗯？！”
科林張大了嘴：“你，我，您……您的意思是，那個異象是您引發的？”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圣女：“難道您就是當初的那個‘變革的圣女’？！”
那個和律圣幾乎是齊平的“神話”，從古老的神話時代一路存續至今的……“圣人”！
原本科林還以為圣女的名號，是曙光內部自己的。
但沒有想到，這根本就是從許久以前的神話時代一路延續至今的，獨屬于面前這個人的稱謂！
科林有些麻了。
他發現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光是神話時代的人就遇到了不下三個。
齊家的那個首領齊正義疑似是神話時代流傳下來的人，律圣李長生就更不用說，現在的圣女也是如此。
他這到底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不得不說，圣女活得久了，的確能增長見識。
她一眼就看出科林的糾結，隨后輕笑一聲：“不必驚慌。”
“每一代真理使徒都是這樣的，”她認真地說道，“當你被選定走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你就注定要被卷入這龐大的時代漩渦之中。”
“你既然已經領受了來自時間的恩賜，那么你大可以將其轉化成自己的力量。每一任真理使徒開始的時候都很弱小，但因為他們所背負的使命、他們總是能夠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變強。”
“就像是現在。”
圣女指著科林：“你應該能感覺得到，你現在的力量正在不斷膨脹。我想，你大概過不了多久就能夠晉升序列九了。我猜，你成為超凡的時間還沒多久吧？”
聽著她的話。
科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還真是。
在掃了一眼之后，科林驚訝地發現，他體內的那股力量竟然真的相當活躍。
似乎是從他來到這個白墻十字之后，這股力量就開始分外活躍。得益于這一點，原本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晉升，仿佛下一秒就能夠完成。
“因為這是你的命運。”
圣女認真地看向科林：“你現在所走的路是我們每一代人都曾經親歷過的，你所背負的使命、決定了你前進的方向。而現在，這就是你成為‘傳奇’的故事篇章。包括我們，都是你故事之中的一部分。”
“所謂‘使徒’，就是這樣的東西。你們注定是站在這個時代最前列的人，如果說這個時代有‘主角’，那么就只能是你們！”
聞言。
科林眨了眨眼睛。
“那您呢？”他看著愛麗絲，有些遲疑，“您……又是為什么丟掉了自己使徒的身份？”
是的。
科林猜測愛麗絲應該是主動或是被動放棄了自己使徒的本質。
理由很簡單。
一個時代只能有一個使徒不說，而且……
承載了真理之主的鏡子，此刻正在他的手上。
鏡子毫無疑問是比金幣更加正式的象征。
而他的這句話，則是讓圣女露出了一個憂傷的微笑。
她的眼神一時之間有些恍惚：“我嗎？我的話，是因為一些事情。”
“時間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從過去、現在，再到未來，任何間斷的雜音都能夠帶來樂曲的崩潰。而我在這一路上所帶來的東西，已經大大改變了時間的走向。所以，那位收回了祂的目光。”
輕輕撫摸著自己臉上的傷口，圣女凝視著科林。
她輕聲說道：“未來你大抵是要成就偉大的，因此，我以一個前輩的身份給你一句忠告吧。”
“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競爭對手，一旦發現有人會威脅你的地位，那就毫不猶豫將其斬草除根！如果實力不如對方，就姑且忍耐、等到日后再將其凌虐致死！”
“還有，拒絕那些本不應該屬于你的……力量！”
這句話一說出來。
科林感覺到，之前的圣女，似乎又回來了。
她再次變得瘋狂而扭曲，眼神里也染上了化不開的濃郁黑色。
“將所有人都殺死！掐斷他們的希望，然后自己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深沉的絕望！”
圣女臉上的傷口再次外翻：“把死亡平等地帶給你所有的敵人，不要讓他們有掌控你的機會。然后，等到能夠吞噬他們的時候，將那些渣滓徹底吃得骨頭都不剩！”
“直到你將把這個世界吃完，將所有不服從你的都徹底毀滅！！”
她狂笑著朝科林伸出手。
“把鏡子還給我！”圣女尖聲叫道，“那是只能屬于我的東西，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觸碰都是在玷污祂！！”
凜冽的風再次吹起。
這股強風吹動科林額前的劉海，讓他幾乎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在朦朧的塵沙之中，他只能夠看得到圣女那越來越龐大的漆黑污染，一點點朝著他這邊而來。
這股污染是如此強大，以至于科林意識都開始恍惚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
他的耳邊隱隱傳來一句怒罵。
“真理你這個他媽的雜種，原來早就在這里埋伏好了！”
那個聲音尖銳地回蕩在科林的耳邊：“你他媽竟然真的謀算了千年，打算對我一網打盡，我真是[嗶]了你的媽，你這個出生！”
隨著這個聲音。
科林身體內，猛然升起一股詭異的力量。
這股力量陰暗、潮濕，如同黏糊糊的黑泥，從科林體內流出來之后，一點點將他的眼神染成黑色。
這是來自“天啟”的力量。
之前天啟留在科林體內的力量，也是科林感覺到自己有點不像自己的根源。
而現在，這股力量被圣女激發了出來。
它終于重新暴露在陽光之下。
而隨著這股力量激發的。
還有數千年之前。
時間的指針猛然倒退了千年，堆聚出來的沙堡在這一刻重新變成了黃土，而浩瀚的海洋也消退、露出原本淹沒的陸地。
仿佛被人按下了退格鍵，光陰輪轉、群星之間回蕩著深沉的音符。
隨后，時間聚焦在那個小小的談判桌上。
桌子前面，數千年前的那位曙光“圣使”，這個時代的天啟騎士還在死死盯著對面的陳清。
這個他所認為的，真理使徒。
但很快。
他的表情就發生了變化。
下一秒，他豁然起身，雙眼之中滿是駭然。
“你……做了什么？”
在陳清身后那些人抬起的槍口之中，曙光圣使尖叫道：“你對我的‘主’做了什么？！”
在他聲嘶力竭的憤怒之中。
陳清雙手交疊。
臉上的表情平靜而淡然。
“我什么都沒做。”
他說道：“是時間做了一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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