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著病床，陳清臉色平靜，但是心情卻從未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他時時刻刻都在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而就在病床即將推過轉交，走進樓梯間的時候。
下一秒鐘，一個黑色的光芒猛然之間從陳清的面前一閃而過！
那似乎是個通體漆黑的圓潤球體，和灰白的走廊格格不入，但有著極佳的隱匿性。在穿行過走廊的時候沒有帶起一點波動，仿佛突然出現、隨后就直直地朝著陳清這邊而來！
如果眼神不好的人，估計都不一定能察覺到那團黑色的身影。
但此刻五感已經得到前所未有強化的陳清，卻看到了那個圓潤球體的清晰軌跡。
他甚至在模糊間看到了那個球體的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陳清總覺得這玩意兒他之前似乎……看到過類似的？
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下一秒，陳清手中那柄由炁凝聚而成的刻刀猛然向上一挑，宛如勾手觸籃。
而在他的劃動之下，刻刀自下而上撕裂空氣，快速地留下一道銀色的弧光，仿佛一輪新月在走廊里升起。
月光凜冽，僅僅是閃動的片刻、就直接將面前這個黑色的小球徹底斬斷成兩半。
“啪嗒”一聲，圓潤的球體裂成均等的兩份。切口處的光滑刀痕預示著究竟是怎樣的攻擊將其一分為二，如同一刀砍進黃油之中。
而那剩下的兩瓣小球，在跌落地面的時候也變得萎靡了起來。不僅僅是身體變成了灰燼一樣的顏色，連帶著原本的圓潤也逐漸干癟。
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它大抵是一種“生物”，而就在剛才它被陳清一刀斬了。
輕輕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刻刀，陳清低下頭、掃了一眼地面之上那個圓球。
很快他就注意到，地面上那兩節小東西竟然迅速灰白化、仿佛木料被燃燒一樣，只剩下蒼白的灰。
凝視著面前這團白灰，陳清若有所思。
“不會錯，”他喃喃自語著，“這玩意兒我之前的確見到過類似的。”
數日之前的記憶復蘇在他的腦海里，讓他回憶起了這個熟悉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沉吟了片刻，陳清解除了自己的靈魂狀態。
站起身，他扭過頭看向自己的桌子。
而后從桌子的角落，那堆擺放著禁忌物的地方、捏住某個東西，并且帶著它再次靈魂出竅。
靈魂形態的他哪怕是帶著禁忌物，也能夠穿過鏡面。
而這一次，帶著那個禁忌物的陳清發現了一個相當有趣的現象。
捏著之前從外面帶來的禁忌物，再和眼前這個東西對比的時候，陳清的嘴角微微一勾。
他感覺自己似乎知道了這個東西到底是何物。
而就在他想要彎下腰，再順便看一看地上那團白灰的時候。
下一秒，在他的身后。
無數和地上那個圓潤小球一樣的球體，如同鋪天蓋地的蠅群一般朝著陳清這邊飛來！
那些黑色的小球連接在一起，就像是一頂被徹底張開的大網，密密麻麻的毫無空隙。而此刻這張網正朝著陳清這邊撐開，像是要把他和科林都一起吞沒！
這些球體迅速將蒼白的走廊染成了它們自己的黑色，連墻壁也被浸染，并且仍舊在飛速往前侵蝕。
看著白色迅速褪去，黑色猛然襲來的異常，只能夠躺著的科林心中悚然一驚。
這種感覺就像是親眼看到一條頎長的巨蟒，正在順著墻壁這邊朝他們游弋而來，并且即將一口將兩人徹底吞下肚子！
“那是什么怪物？！”
雖然不能說話，但科林的眼神卻表達出了類似的意思。
他的眼神往旁邊瞟了一眼，在看到那邊的櫥窗之后、他猛然回過神來。
此時他知道了那些黑色的怪物是什么。
那分明是先前貼在櫥窗之上，如同標記一樣的黑色“X”號！
如今這些標記盡數從櫥窗上跳下來，并且展開成一個個圓潤的球體，徑直朝著他們而來。
而它們的目的，肯定不會是和科林拍拍手打游戲！
在未知的恐懼之下，科林體內的污染能量再次沸騰。
這種能量迅速變得狂暴，和他曾經那中正平和完全不同。那是一種更加恐怖、詭異、也更加陰冷的力量。
比起他借由“希波克拉底誓言”所獲取的超凡，眼下他身上的污染波動反而更像是……先前他身上“天啟”的感覺！
在這種波動之下，科林竟然奇跡般地沖擊了束縛住他身體的障礙。
他的喉嚨可以開始運動了。
掙扎著，科林的喉結一點點涌動。
隨后，一個宛如好幾天沒有喝過水的聲音從他的嘴里發出來。
“快……跑……”
“那是先前的黑……X。必須要跑……躲到玻璃櫥窗后面……”
在漆黑的陰影撲上來之前，科林勉強說出了一句連貫的話語。
他雖然也不清楚到底應該怎么做，但很明顯、既然先前科林都沒有觸發櫥窗上的標記，那就代表著櫥窗肯定有抑制這些黑球的手段。
距離樓梯間還很遠，而且離開了這一層、鬼知道那些黑球會不會跟上來。
找到櫥窗的秘密，是科林目前想到唯一能存活下來的機會！
“快……”
他囁嚅著說道，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
然而在他的正上方。
“不用。”
陳清平靜地開口。
他左手自然垂落在身側、右手操縱著身體之中的炁，凌空虛畫。
靈魂形態的他在進入未來世界最方便的是什么？
并不僅僅是能夠更好地探索這個世界，知道自己契約者究竟長什么樣。
這些對于陳清的意義其實都不算太大。
真正對他最有意義的，歸根到底、還是他腦子內那些禁忌知識。
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也是他此行最大的依仗。
而一旦他以自己的靈魂形態進入這個世界。
那就意味著禁忌知識，可以不再需要依托契約者、或是書籍，而是能夠由他本人來用出！
所以。
深吸一口氣，陳清眼神睜開。
他的雙眼之中似乎有火焰在氤氳，赤紅色的烈火伴隨著他的眸光，緩緩向前推進。
而當無形的文字描摹在空氣之中時。
他眼神之中的火焰，也就隨著禁忌的異象、一并燃燒到現實世界里！
心為之君火，而曰上眛，腎為之臣火，而曰中眛……
凌空虛畫的指尖，微弱的火苗就此燃燒而起。
那團火焰雖然不夠熱烈，卻出乎意料的明亮。
像是能夠燒凈一切。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因為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神炎”，是諸多手段都無法滅除的不熄之火！
黑色的陰影越來越近了。
蒼白色的墻壁已經徹底要被這些黑色的小球所占據，失卻了它曾經的顏色。
最近的圓球甚至快要到達科林的床邊。
也就是這個時候，科林才看到這些球體到底長什么樣。
它看起來很粗糙，身上長滿了刺。那些刺異常尖銳，光是想想它黏在人身上的感覺就讓科林頭皮發麻。
而且最關鍵的地方在于，這些刺都是活的。
它們在張嘴，在旋轉、在尖嘯。
它們很饑餓，想要吃掉面前的兩個人。吃掉這兩個人類的存在，吃掉他們的靈魂，用人類填滿它們貪婪的欲壑！
很神奇的是，科林竟然能夠感覺到這些瘋狂、扭曲的思緒。
或許是因為他的污染已經變軌，不再是過去那般純粹，也因此獲得了新的特性。
眼珠轉動，他看向了身后的陳清。
雖然看不到陳清的臉，但科林仍舊能夠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那平靜之中帶著些許……興奮的思緒。
興奮？
為什么要興奮？
科林有些疑惑不解。
不過他很快就能夠明白其原因。
當那團陰影即將黏上病床的時候。
陳清最后緩緩開口：“三氣聚而為火，散而為氣。”
“故曰，三昧真火也。”
這是很平靜的一句話，沒有什么過多的修飾、也沒有什么任何激昂的起伏，仿佛是一句單純的解釋、極簡的宣告。
但也正是這句解釋，為那禁忌知識做了注解。
宛如畫筆最后的一抹勾勒，還未留有雙眼的巨龍正是被這一句注解，雕飾了其雙眸。
而獲悉了真名的神火，也正應和著那單調平淡的宣告，熊熊燃燒于人間！
“嘩”的一聲。
陳清指尖原本微弱的火苗迅速暴漲！
僅僅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它就膨脹到足以燒卻半邊天空。
赤色的火光漫卷燃燒，那團劇烈燃燒的火焰化作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硬生生隔絕了他們兩人和那些黑球。
但很明顯，僅僅隔絕還是不夠的。
所以，在科林那瞠目結舌的眼神里，火焰逐漸燃燒到那些黑色的球體之上。
而被燒起來的圓球，很快就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它們身上的刺在哭泣、在痛苦掙扎。
“好燙啊……”“好難受……”“不要燒了！”“為什么滅不掉！”
科林的腦子里只剩下這種嘈雜的噪音。
先前游弋在墻壁上的黑色的巨蛇皮肉紛亂如雨落，而在它的身上、火焰熊熊燃燒，毫無熄滅的跡象。
在這純粹的光、熱和吵鬧之間。
科林那脆弱的神經，終于在此刻繃斷。
他很干脆地暈了過去。
不知道多久以后。
當科林再次悠悠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在那個走廊之中。
他剛想要抬起頭，但很快就意識到想要完成這個動作并不容易。
南丁的醫囑仍舊在他身上，并且還有著強大的約束力。
不過相比起之前，這種失去身體掌控的缺失感還是減少了一些。至少他重新奪回了自己的喉嚨，以及眼睛的控制權。
喉結上下鼓動，科林的聲音沙啞如老人：“這里……是哪兒？”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這么渴，嗓子如同冒煙了一樣。
而等到他話音落下。
片刻之后，一個平靜的聲音回響在他的耳邊：“頂樓。”
一個人走到科林的身邊，將他扶起、同時把一個水壺遞到他的嘴邊。
喝著水，科林忍不住咳嗽一聲：“咳咳……”
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他感覺自己嗓子才稍微好受一些。
他想要看一眼那個人，結果發現自己怎么都動不了頭，最后也只能作罷。
在心中嘆息了一聲，科林問：“你是誰？”
他很快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跟我一樣都是使徒，但……使徒在同一個時代應該只有一個。你，難道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聞言。
那個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沒有想到科林竟然會這么直白。
好半天，他才嘆了一口氣：“如伱所說，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手指捏住那枚硬幣，那個人語調之中帶上了一絲起伏：“我是和你一樣的契約者，經由……那位之手，來到了這個時代。”
“為了搜索一些信息，彌補些許遺憾。以及，完成那個曾經許諾、卻直到今天才真正兌現的承諾。”
說完這句話之后。
那個人走到科林的面前，站在科林那張病床旁邊。
也就是這個時候，科林才真正看清了眼前這個人到底長什么樣。
那是一個看起來分外平靜的臉，很年輕、但卻意外地給人一種滄桑感，像是沉底的巖石、站在那里就足以抵御急湍激流。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眼神。
那是純粹看破生死的目光。
而他就用這雙眼睛，平靜地看著科林。
“我叫鐘離。”這個人對著科林說道，語氣沉靜，“我來這里是為了履行最初、也是最后的契約。”
工作繁忙，這兩天都只有兩更
明天估計不會太忙，之后準備恢復三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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