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龍之九子之一，素有性暴好殺之意、常配于刀柄之上以示震懾。
由此而衍生出來的最知名成語便是“睚眥必報”，講的就是不管有多小的仇怨都會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而這正好適合愛麗絲眼下的境遇。
就像是陳清之前說的那樣。
不管曾經的仇怨究竟有多深，都不應該遺禍到數百年之后的子孫。而且哪怕還有詛咒就算了，竟然時刻不停監視著，甚至于還因為對方的失語而降下懲罰。
那個紅皇后的確無愧于睚眥的描述，小肚雞腸、嫉恨綿延百年。
既然如此。
那就用最適合你的方式，給你迎頭痛擊！
看著那攪動起來的云霧，以及因為察覺到不妙而迫降下來的黑云。
陳清只是眼神平靜，古井無波。
片刻之后，他淡淡開口。
“滾。”
隨著這一聲。
空中的睚眥虛影也越發凝實。
當這投影徹底凝練下來，看起來幾乎和真獸無異的時候。
鏡子之外，陳也平靜地伸出手，然后手指一搭作屈指狀……
并且朝著某個方向輕輕一彈。
這一動作輕松而隨意。
但是當經由他炁的流出，彰顯在廢土末世之上時。
那膨脹的污染異象，便在此刻隨著陳清的指尖而如龍射出！
經由畫龍點睛而出的睚眥虛影猛然擴張開來，仿佛清晨迅速彌散而開的霧氣，頎長的身體虛實交替、穿行游弋于云氣之間，在雷霆交雜的陰霾里咆哮著，帶出一道長長的真空地帶。
那矯健的身影是如此浩大，又是如此暴虐。
地面上似乎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們下意識抬起頭看過去。
不過這一次的異象，并沒有如之前“黑龍噬月”那般龐大，因此這些人最終也就只能看到天邊的云彩似乎壓得很低、仿佛隨時都能有暴雨將至。
不少人都開始打算收衣服了。
唯獨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夠從這壓低的垂云之間感受到些許異常。
羽圣居所內。
盡管羽千秋這里是一片黑夜，但他的眼神卻像是貫穿了面前的夜空，直接指向極遠處壓低的黑云。
“這種異象，該是仙境紅皇后和某人交鋒。而那個女人一向不問其他，只關注那個魔女，魔女的身后則又站著那個家伙……”
所以。
“是你么，”羽千秋喃喃自語著，“真理？”
言語之間帶著些許的蕭索和猶豫。
片刻之后。
羽圣終于從他那寬敞的露臺之間走下來，緩步踏出他的房子。
“去把羽鳳英叫來。”
對著外面的人，羽千秋淡淡地說道。
聽到他的這句話。
立在門外的守門人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我這就去找大小姐。”
說完這句話之后。
守門人立刻轉身，去往別院。
他很清楚羽圣口中的羽鳳英是誰。
既是住在這里，又是姓羽，那么理所當然就只有那一位。
被羽圣親自指派到炎夏聯邦，結果卻又快速返回的羽圣親孫女。
那位和魔女愛麗絲親自交過手，甚至將對方“擊退”到不得不“掩面而逃”，親身經歷了黑龍噬月這一異象的序列五強者——“赤紅之血”！
片刻之后。
羽圣的孫女被帶到，悄然站在羽圣身后：“爺爺。”
聽著這句話。
羽圣羽千秋雙手背在后面，也不去看自己的孫女，只是平靜說道：“伱要去一趟礪心會舊址。”
“魔女那家伙，現在應該就在那附近。”
礪心會？
羽鳳英聞言愣了一下：“她怎么會在那里？在賞金王之后，那里不是已經成為生人禁地了嗎？”
羽圣輕嘆一聲：“因為她是‘愛麗絲’。”
“賞金王和愛麗絲之間的孽緣，你是想象不到的。每一代愛麗絲最后都會前往賞金王埋骨之地，然后……”
輕輕搖了搖頭。
羽千秋的眉眼之間緩緩浮現一層疑惑。
不，感覺有點不太對。
什么叫“每一代愛麗絲和賞金王”？
不知道為什么，羽圣隱隱感覺這個記憶似乎有點曖昧。
就好像此前并沒有類似的記憶，但它卻突然冒出來一般，并且自成體系、滴水不漏、毫無破綻。
但羽千秋卻總覺得，這份記憶總是有那么點突兀。
可是突兀在哪里，他卻又有些不清楚。
而這種感覺他之前也是有的。
比如，李長生那立起來的無數銅柱律法。
所以……
“果然，就是你，真理。”
羽千秋喃喃自語著：“又是你改變了什么……”
唯有真理做了某些手段，才能夠解釋為什么他的腦海之中會偶然多出一些奇怪的記憶。
一想到這里，羽千秋的長袖之下，拳頭下意識攥緊。
“邪神……”
羽千秋這次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不折不扣的邪神。”
玩弄記憶，操縱人類，掀起禍患，以李長生誅殺月長明、破壞序列二平衡，更是引動毀滅異象，一手打造滅世魔女……
這不是邪神是什么？
更何況自己曾經得到過的那些古籍，無一不在證明。
真理之主，是一尊不折不扣的邪神！
想到這里。
羽千秋大手一揮：“總之，你立刻前往那里。誅殺魔女，奪回古鏡。”
“絕不能夠讓那個邪神繼續為禍人間，勢必要將其封印千年！”
轉過頭，羽千秋話語之間滿是森然：“我準許你帶上親衛，所以這次你當不惜一切代價、決計不可讓魔女再次走脫！”
話音落下。
身后的孫女心中一凜。
雙手抱拳，羽鳳英重重點頭：“明白！”
序列五的強者，再加上有羽圣的大力支持。
別說是魔女了，就算是序列三、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而與此同時，愛麗絲當然不知道馬上就會有曾經“一面之緣”的熟識要來找她了。
事實上她現在正仰著頭，看向天空之上的異象，眼神里滿是迷醉。
“真好啊。”
愛麗絲喃喃自語著：“我能夠感覺到，這異象是經我之手而創造的。”
那天空之中的睚眥異象，其身上的污染有愛麗絲本人一部分功勞，所以說是她一手創造倒也沒有毛病。
而這個她造出來的“孩子”，現在正在對著那積聚的雨云、張開血盆大口，用鋒銳的利齒狠狠咬在其上！
“啊！！”
一聲凄慘的嚎叫從天際之間傳來，那聲音怪異而扭曲、不太像是人，反而像是某種奇形怪狀的動物。
因為距離地面實在是太遠，所以這聲慘叫傳到愛麗絲耳邊的時候，已經顯得很是微弱，但卻仍舊讓愛麗絲頗為興奮。
因為她知道那是來自于誰的叫聲。
必然是仙境之上，真理之主口中“監視”她的那些家伙！
而現在，真理之主給了她一個機會。
讓她能夠用自己創造出來的“孩子”，朝著那些睚眥必報的瘋狗們一個復仇的機會！
“咬，咬，咬死那幫家伙！”
狠狠給天空之上的異象加油鼓勁，愛麗絲感覺心情前所未有地舒暢。
不僅僅是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還能夠對著那群臭不要臉的仙境居民們來一下狠的，簡直沒有比今天更美好的一天了！
多重好事臨門，愛麗絲激動之下、甚至都打算把今天當作她日后新的生日——從這一天開始，她正式重獲新生！
但陳清最后還是提醒了她一句：“這不過是小小懲戒。”
看向天空之中的龍子，他的話語里有一絲愛麗絲察覺不出的無奈：“以你如今之力，還是無法撼動紅皇后的權威。”
或者說，以愛麗絲、和陳清目前的手段，想要正面搞一個序列三還是太困難了。
哪怕晉升序列九，他對于污染異象的操縱更精純了之后，也沒有辦法跟序列三那個層次的敵人正面抗衡。
眼下那個龍子，只不過是給正在監視愛麗絲的那個家伙一個教訓而已。
陳清甚至還猜測，睚眥咬到的家伙并非紅皇后。
哪怕龍子的知識極為禁忌，但序列三也沒有虛弱到會被這種禁忌知識咬的方寸大亂。
不過，僅僅只是表明一個態度就夠了。
陳清只是想要讓紅皇后知道。
他并非沒有對付她的能力，之前只不過是因為愛麗絲“代價不足”。
一直在監視愛麗絲的紅皇后現在應該明白，等到愛麗絲真正有了足夠的代價之后。
掌握了禁忌知識的真理，并不介意對一個膽敢玷污祂圣使的序列三動手！
這是純粹的威脅，是對紅皇后的示威。
但陳清并不擔心紅皇后被激怒，以至于直接對愛麗絲動手。
因為在火焰人形、李長生、月長明、鯤鵬之后。
紅皇后應該知道，也早該知道。
真理，并非是被困于鏡子之中什么都做不到的廢物。
而是真正掌握知識、契約、時間權柄的……偉大存在！
先前她大概還在試探陳清的底線，畢竟按照她的認知，真理是絕對秩序的。
而現在陳清就是要告訴她。
就算絕對中立，他也有著自身的底線！
“如此，一時半會兒紅皇后的手應該不會伸太長了。”
想到這里，陳清微微頷首。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如果一直讓紅皇后看著，到底不好。
很快。
陳清抬起頭，剛打算和愛麗絲說出發的時候。
下一秒。
“哇！”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愛麗絲身后傳來：“那天空上的東西，真是你找來的嗎？”
聽著這個聲音。
抱著古鏡的愛麗絲猛然轉頭。
而陳清也雙眼微瞇，凝視著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他們的正后方。
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看起來姿態頗為瀟灑的年輕人正瞪大眼睛，看著天空之上那睚眥的異象。
言語之間滿是贊嘆和敬佩：“那個東西是什么？能告訴我嗎”
低下頭，那個年輕人微笑著對向愛麗絲。
但眼神卻落在她懷里的那面鏡子之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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