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的那個人，齊正義目恣欲裂。
如果說之前他還因為畏懼真理之主而意圖脫逃，那么當眼前這個家伙站立當場的時候，齊正義的心中只剩下了狂怒。
“李長生……”
齊正義深吸一口氣：“你一直都在看著么？”
聞言。
站在對面的人抬起頭。
齊家大院內熊熊燃燒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這張臉和千年之前的那個中年人極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或許就是他兩鬢斑白，臉上也多添了幾道皺紋。
如果熟識他的人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他已經老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如果按照齊正義口中所說的話語，那么眼前這個人是從神話時代一路延續至今。
也就是說保守估計，他都有上千歲！
對于這個問題，對面的人只是笑而不答。
他拍了拍鏡子上面不存在的灰塵，隨后用懷念的眼神看了一眼古鏡。
而在鏡子之外。
陳清一言不發，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以及那個鏡子之內額外分出來的畫面。
此刻的他已經多少猜到為何鏡子會分出兩個畫面來了。
因為……在同一時刻，鏡子里映照出了同一個人的身影。
天空之中千年之前的李長生，以及千年之后、重新拾起鏡面的這位“律圣”。
除了這個可能之外，其他一切解釋都略顯牽強。
“李長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他想要干什么？
陳清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他很清楚，鏡子內畫面出現、是在不久之前。
如果按照“鏡面同時倒映一個人的身影則出現額外畫面”，那么以鏡面分割的時間來看，李長生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有一段時間。
可他一直沒有出來，只是默默地看著。
這個家伙的真實目的是什么？
而他……又是否還是自己印象之中的那個“李長生”？！
懷揣著類似的疑問。
陳清默不作聲。
時間能夠悄無聲息地改變一個人。
士別三日都能夠刮目相看。
更何況距離過去千年之久？
因此陳清只是沉默，等待著李長生能夠透露更多的信息。
而李長生似乎也沒有直接和陳清開口聊天的打算。
就像是他之前話語之中的一樣。
相比較于真理本人，“真理使徒”這個身份，似乎讓他更為在意。
捧著那面鏡子，李長生邁開腳步。
他在齊正義警惕而驚懼的目光之中，緩緩走到科林的面前。
每一步都踩著夜行者先前爆綻開來的血肉之中，但即便跋涉血海、他的身上也沒有沾染哪怕一絲猩紅。
如同飄蕩在大海之上的孤舟，沉靜而寂寥。
無視了齊正義色厲內荏的指責，李長生伸出手、將那面鏡子塞進科林的胸口。
隨后他輕輕摸了摸科林的腦袋。
“很抱歉，我無法干涉太多。因為你才是這個時代的主角，而且我的狀態也遠遠稱不上好。”
他看著昏迷之中的科林，臉上的表情有些惆悵：“你的未來大概會比其他人更加坎坷，因為伱所選擇的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如果你能成功，或許也能做到比我更大的成就。”
“律法，終究只是約束、而不是救贖。”
說完這句話之后，李長生就收回手。
他轉過頭，看向面色猙獰扭曲的齊正義。
“你和月長明是什么關系？”他平靜地問著齊正義。
而齊正義聞言，眼神之中的怒火和惡意幾乎快要抑制不住、滿溢而出。
“我就是月長明，”他對著李長生一字一句說道，“月長明就是我！”
這句話稍微有些拗口。
但齊正義相信，以李長生的境界、理解這句話應該不難。
因為他是圣人，是“律圣”，序列二！
果不其然。
李長生點點頭：“奪舍？附身？”
“看起來月長明那個家伙真的很不容易死，難怪在這段時間、‘窟窿’越來越大了，原來是因為你還活著。”
慢慢走到齊正義的面前，李長生的腳步無比從容。
然而齊正義卻因為他的前進不斷后退。
他驚恐地看著李長生，連聲音都顫抖了些許：“你……你想干什么？！”
那蒼老的張臉因為恐懼和驚慌而變得無比丑陋，全然沒有之前那揮斥方遒的從容和豪邁。
這和他之前威脅科林時所說的話截然相反。
當時的他話語之間可是完全不把李長生放在眼里。
但當真正和這個男人面對面的時候。
齊正義才能夠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瘦削、頎長身體之下，究竟隱藏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齊正義就覺得自己此前積累的諸多驕傲、自負，都在這個緩步而來的身影面前盡數崩塌。
這就是……圣人儀態！
如山岳般厚重！
彎下腰，李長生直視著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跌倒的齊正義。
他面帶微笑：“看起來你的記憶稍微有點問題。”
“如果你還記得千年之前發生的一切，那你應該是不會想要找我的。畢竟……”
伸出右手，李長生輕輕按在齊正義的腦袋上：“在月長明臨死之前，他是哭號、哀求著求我殺了他。所以如果他奪舍了，大概第一時間會遠離我，而不是自大地想要尋找我。”
“看起來奪舍的時候，你只回憶起滔天的恨意、卻沒有記住那刻骨銘心的恐懼。”
話音落下。
李長生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飾的殺意。
被這樣一雙飽含殺意的眼神盯著，齊正義下意識想要往后退。
但他的腦袋被李長生扣在手心之中，根本動彈不得。
就像是李長生說的一樣。
齊正義的記憶并不太完全。
在過去，他是齊家的一位天才。
僅僅是十幾歲的年紀，他就根據齊家正統功法修煉到了序列五，遠遠超越了此前諸多同期。
也正因為這份天賦，所以當時的齊家人對他期待很高，甚至于那位齊家老祖也對他贊譽有加，稱呼齊正義為“自他之后第二人”。
當時的齊正義可謂風光無兩。
只可惜因為齊家傳統的修煉功法只能夠到達序列五，所以每一個齊家人當到達序列五之后，都得改換其他禁忌知識。
而驕傲的齊正義根本不屑于走其他前輩走過的道路。
他要效仿那位齊家老祖一樣，去周游世界、尋找各類禁忌知識，隨后完善他們齊家的祖傳功法，以此一窺后續的境界。
這是一趟艱難的旅程。
在旅途之中，齊正義遇到了很多事情、也讓他成長了許多。
但卻始終沒有辦法做到完善齊家功法。
直到某一天。
在進入深山的時候、齊正義碰巧遇到了已經死亡的月圣——月長明。
雖然已經身死，但月長明的禁忌知識比較獨特。這可以讓他在死亡之后，仍舊以某種特殊的形式存活。
彼時的齊正義欣喜若狂。
雖然他不知道面前這具尸體到底是誰的，但是他卻能夠從其上感覺到磅礴的污染。
齊正義一眼就看出來，這必定是極為高端的禁忌知識。
已經將“完善功法”作為執念的齊正義第一時間就開始參悟起面前的尸首。
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眼前的尸首之中，那位月圣竟然還沒有徹底死透。
隨后，月長明奪舍了面前這個偶然看到了自己的年輕人。
說奪舍或許有些不太恰當。
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融合”。
將齊正義和部分月長明糅合在一起，生成的嶄新個體。
可惜的是，因為月長明死去的時候實在是太過殘缺，所以新生的齊正義并沒有具備他全部的記憶和知識。
他唯一能夠記得的，只有月長明閃回的些許記憶片段。
還有就是，對那位“律圣”的滔天恨意！
因為這股恨意、和月長明本人的禁忌知識。
齊正義本人終于抵達了序列五以上的境界。
但可惜，他的心境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
如今在他的心目中，對于李長生那徹骨的恨意，才是一切的關鍵！
為此他回到了齊家，并且用月圣的尸體演化出來的種族——“夜行者”，作為自己的底牌。
在經過數年的籌謀之后。
齊正義終于讓夜行者融入了齊家之中，也成功掌握了齊家大部分的話語權。
唯一麻煩的，就是那位真正的齊家老祖——齊正人。
相比起那位老祖，齊正義雖然也活得很久、可畢竟不是從神話時代流傳下來的。
所以老祖宗只有一位。
而最終，齊正義花費了一番功夫、讓老祖宗在不久之前離開了齊家。
同時他坐鎮在齊家之內，暫時代替老祖宗的職責。
這一點其他人都不知曉。
其他人都還以為老祖宗尚且坐鎮中央，根本沒有想到齊正義已鳩占鵲巢。
連齊逍這樣下一任族長都不清楚。
因為他一直都是在老祖宗宅院外面覲見的，基本上沒怎么進去過。哪怕科林和趙明誠，他也只是引著這兩人站在門口。
也正是因為其他齊家人的疏忽，這才讓齊正義有機會掀起了這場背叛。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找到李長生存在的痕跡，以及為自己的同族“夜行者”謀求更多的生存空間。
但從如今的情況來看，夜行者自不必多說，可李長生……
自己好像干不過啊？！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這一次，齊正義看向李長生的眼神里滿是驚懼。
而李長生也沒有多啰嗦。
他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齊正義，并且僅僅只問了一句話。
那也是他來到這里，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齊正人在哪里？”
對著齊正義，李長生開口詢問道：“那個家伙之前被你支到什么地方去了？”
聞言。
齊正義的表情微微一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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