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少官員被抓進監牢,一時弄的建康各衙門都沒有人當值,建康各官宦世家都持觀望的態度,他以為各衙門癱瘓,最該著急的應該是皇帝。
而事實是,恰恰相反,李景福一點不著急,最著急的應該是一生養尊處優的犯事官員,他們呆在陰暗的監牢里才最難過。
每時每刻都想著離開牢房,卻一直沒有音信,他們不著急誰著急?
三天時間,大家就以為皇帝會堅持不住時,向榮讓又查出兩淮轉鹽運使司轉運使黃中青貪污受賄。
大鹽商路玉貴每年都會送一大筆錢財給黃中青。
從路家搜出來的賬本來看,每年路玉貴都會給朝廷不少官員送銀子,數目多少不一。
向榮讓將招集來的賬目呈了上去,“這些天的調查沒有白費,這是從路家宅子里的一處密室招集到的證據,我們江南的不少官員都受了賄,且銀子的數目上面都有記錄。”
李景福一聽,立即讓阿奴接了過來,他翻開賬本認真的看了起來。
賬本記錄的是路玉貴近十年給江南官員的孝敬,“底下這些官員,一年什么都不干,光路玉貴給他們的孝敬就夠他們全家開銷的了。
這還只是一個大鹽商的孝敬,江淮地區可有不少大鹽商,是不是每個商鹽都有不成文的規定,要給當地各級官員送上孝敬?”
向榮讓冷哼一聲,“由此可見,江淮地區的鹽商們都不干凈,肯定夾帶了不少私鹽,要不然一年連賄賂官員的銀子都賺不回,他們還怎么暴富,極盡奢侈地享受生活!”
各地的鹽商都是壟斷產業,他們靠著賄賂官員來維持每年自己拿到手的鹽引子。
有了鹽引子,他們就可以明目張膽的夾帶私鹽,然后獲取暴利。
官府將鹽引賣給商賈,隱患不少,其中食鹽到了商賈手中,多少錢一斤就全由他們說了算,由他們控制。
這一項弊政就導致底層百姓很多人吃不起鹽,即使買鹽都要靠全家勒緊褲腰帶節省下來的一點錢。
這也是夏婧為什么推廣曬鹽法,曬出更多的食鹽,直接由她自己經營,但凡她統治的地區,雪花鹽都是賣十文一斤,她就是想將大鹽商壟斷鹽業這一壁壘打破。
讓天下百姓人人吃得起食鹽,而且還是優質食鹽。
幾大鹽商都關進去了,李景福問道:“我們自己曬的鹽如今能供應多少百姓食用?”
這個問題向榮讓不清楚,他不由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奴。
阿奴作為皇帝身邊的第一人,一路走來,他自然清楚李景福的所有產業。
“海邊鹽田一直在擴展,經過幾年的發展,如今供應江以南的地區足夠!”
李景福詫異地說道:“發展的這么快,那就是說海鹽可以供應大禹半壁江山!”
真是不可思議!
向榮讓安慰道:“皇上請放心,調查這些鹽商時,臣還發現了幾處鹽井,想來是這些鹽商私鹽的產處,如今被我們發現,一旦收回來,百姓的食鹽根本不用擔心。”
“那就好!”李景福大力改革,就是怕出力不討好,最后又被夏婧罵他辦事不力。
向榮讓想到發現的幾處鹽井,便問道:“皇上,目前發現的幾處鹽井,里面的工匠按鹽商們的要求一直沿用的煎鹽法,實在是效率太低,我們重開鹽井是否要推廣曬鹽法?”
李景福捋了捋胡子,贊同道:“必須推廣曬鹽法,這種制鹽之法是皇后提出來的,通過實踐可見效率很高,這一個方法制鹽,至少可以保證更多的百姓吃到廉價鹽。”
聊完鹽政,李景福又想起轉鹽運使,作為君王,沒人喜歡臣子違法亂紀,貪污受賄。
他沉著臉下令:“兩淮轉鹽運使黃中青,貪污受賄,你帶兵去將他的家抄了,朕倒要看看他這些年在兩淮為官到底受賄了多少銀兩?”
如今國庫空虛,朝廷更是困難,而大禹的官員卻個個富得流油,相對于他這個窮困潦倒的皇帝,似乎整個朝廷都是在為官員服務!
呆在監獄里的官員,千盼萬盼沒有盼來皇帝提人,卻等來又一個家族遭了殃被關了進來。
等官兵離開,通過昏暗的光線,大家才看清楚這位所謂的新成員,居然是兩淮轉鹽運使黃中青。
“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進來了?而且全家都被關了進來,你家被抄了?”
大家同朝為官,雖然不同衙門,但到底多少有交集。
黃中青全家被下獄,他的心情糟糕透了,心力憔悴,根本就不想理這些人。
“呸!”牢獄里有的人就看不慣黃中青那微仰的頭顱,朝他呸了一聲,“還以為這是朝堂,一切論官職?掉了毛的鳳凰還不如雞,裝什么裝!”
牢獄里的人,雖然看不慣黃中青的為人,但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中途想為斥責黃中青的人都忍了下來。
再八卦也出不去,還不如他們有故事就慢慢講,方便他們適應接下來的牢獄生活。
“我們到底要在這里呆多久?皇上怎么還不放我們回去?”
“這次皇帝玩的過火了,幾天過去了,也不知道外面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大家一聽這話,視線齊齊落在了說這話的男人身上。
“外面什么情況,剛才不是說漏嘴了嗎?正在調查!”
“只是不知道調查要調查到什么時候,我們已經在這里呆了快十天沒回家了,再不回去洗漱,整個人都臭了!”
牢獄里的男人呆不住了,各府的人更是呆不住!
皇帝讓向榮讓抓的基本都是家里的頂梁柱,有的甚至是家里中流邸柱,他們被抓,家里的女人們更是慌了分寸。
紛紛派小廝和管事出去打探消息,她們自己則在家等的心急如焚。
建康城首先是長平侯府呆不住了,籌集銀兩補交了稅賦,李承嫻親自去了牢獄門口接蔡侯爺。
“長平侯!”昏暗的牢獄里,衙役手提著一串鑰匙走了進來。
長平侯趴在柵欄上,緊張地問道:“什,什么事?”
“我們公主還接你出獄,趕緊的過來解鎖!”管理牢獄的衙役動作一點不溫柔的拽過鐵鏈,將牢房門打開,語氣生硬地請長平侯出了牢房。
旁邊牢房里的其他官員一聽,立即激動起來,他們趴在柵欄上,急切地問道:“長平侯,你知道想出去要怎么辦嗎?”
長平侯這會兒心情比較放松,聽了同僚的問話,他搖了搖頭:“我和你們一同關在這兒,哪知道外面的消息!”
戶部尚書坐在柵欄前面,眼看長平侯要走過去,大喊道:“蔡兄,勞煩你出去了派人去給我府上傳個話,讓他們趕緊籌集銀兩補上賦稅,在事業上別拖我的后腿,挖大禹的墻角!”
長平侯往外走的步子微微一頓,他回過身點了點頭:“張大人,您的話我一定帶到,放心,不出兩日,相信你的家人也會籌夠銀兩將賦稅補交上的。”
其他官員見此,紛紛讓長平侯帶個話。
當然,長平侯一大把年紀記性不可能這么好,所有的人他能記得一半就算不錯的記性了。
他胡亂地點頭應下,跟著衙役出了牢獄。
“爹!”牢獄門口,李承嫻忍著牢獄里散發出來的異味,迎了上去,“爹,你還好吧?”
長平侯目光掃過牢獄門口,見只有李承嫻和她的丫鬟,便問道:“你母親沒有來?”
李承嫻揮手讓丫鬟過去扶著長平侯,她對衙役點頭致謝,便一起往外走。
“母親這幾天因日夜擔心你,已經病了幾天了,今日她實在是起不來,要不然她肯定會和兒媳一起來接您。”
長平侯由著丫鬟扶上馬車,接過她們手上的濕帕子,將臉和手擦干凈,喝了口茶才問道:“她病了,嚴重嗎?”
李承嫻將幾碟點心擺好,笑道:“母親是因擔憂您,這回您出來了,想來母親的病也好了。”
長平侯:“.”
他又不是靈丹妙藥,哪有藥到病除的效果?
還是說他的好妻子是裝病?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李承嫻又問:“爹,回家后,您洗漱一遍,好好睡一覺,這幾日呆在牢房想來您沒有睡好,黑眼圈都出來了,人也憔悴了!”
面對兒媳婦關心的話,長平侯搖頭說道:“先別回家,先去宮門,我想在宮門口拜謝皇上,感謝他的饒恕之恩。”
行宮內,李景福聽說長平侯來謝恩,譏笑地對阿奴道:“你說這人可笑不可笑,既然如此感恩,為何連一點賦稅都不愿主動交?”
說著他對進來稟報的小太監說道:“你去傳話,讓他回家安心養著,沒事別出來到處溜達!”
特別是行宮,這個長平侯仗著他和自己是親家,經常跑來行宮,每次都要他交待他,弄得最后他長平侯富得流油,而他一國之主卻窮得勒緊褲腰帶過活!
如此小人,姻親兩個字他也配提及,簡直污辱了這兩個字。
“鹽轉運使黃中青的家中抄了多少物資和錢財?”
阿奴低頭回道:“回皇上,由于最近禁軍和五城兵馬司太忙碌,黃中青的府邸已經抄了,但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等清理出來到時就知道家底如何了!”
“只是我們如此大動干戈,會不會引起朝堂的震動,影響大禹朝政的穩定?”阿奴想了很久,還是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畢竟大禹如今還有兩州被叛軍占領著,天下還沒有太平,危機可以說隨時可能暴發。
李景福雖是京城有名的紈绔,但他人不蠢,建康可以說現在對天下的掌控還不如京城。
如今建康隨便他作,有夏婧京城震著,他什么也不怕。
即使建康朝政癱瘓,遠在天邊的京城依然可以掌控全局。
甚至可以說,她們完全可以在京城再建一個朝堂。
“有太子和皇后在京城坐鎮,建康永遠翻不出浪花。況且,我們沒有時間和他們慢慢周旋,青兗二州還有十幾萬叛軍沒有平定,沿海各外夷對我們虎視眈眈,北方又有北狄伺機而動。
我們在朝堂若不快刀斬亂麻,如何在敵人進攻時防守好大后方?”
說著,李景福嘆了口氣,滿臉惆悵道:“其實如今朕更想遷回京城去,從小在京城長大,突然到了南方來生活,很多地方都不習慣,江南千好萬好,還是不如京城好。”
阿奴安慰道:“皇上您別急,等叛軍平定,粉碎了偽朝,收復了青兗兩州,到那時我們便選定個吉日,北遷帝都。”
李景福對此很是向往,“如果平生能再遷回京城,朕也不算一事無成,即使到了地下,朕也能給祖宗一個交代了!”
朝廷日進斗金,在北方京城的夏婧暫時還不知道這事。
嶺南建筑隊一起赴京,從津衛港上岸后,又坐馬車輾轉幾日才到達京城。
丁大強親自到城門口迎接嶺南的建筑隊。
“歡迎,歡迎,大家一路辛苦了!”
“丁管事,好久不見!”朱大從馬車里鉆出來,跳下馬車向丁大強抱拳。
“朱大掌柜,一路辛苦了!”
另一隊隊長張久生下車見禮:“丁管事,好久不見,今晚我請客,請您賞臉一起喝一杯。”
“張掌柜客氣,你們遠道而來,怎么也輪不到你們請客,我早就備好了酒宴,今晚大家都好好喝幾杯,放松放松,一路走來不容易。”丁大強笑呵呵地道。
大家欣然一笑,都沒有跟他爭執,接下來他們要在京城呆很長一段時間,請客與否,真不急。
嶺南一共來了五支建筑隊伍,丁大強跟他們寒暄一番,讓大家都返回馬車,便領著他們進了城。
將這批人安頓在行館,便進宮去向夏婧匯報了。
夏婧聽了丁大強的話,頗為意外地問道:“嶺南的建筑隊是他們自愿來參加招標會的?”
丁大強咧嘴一笑:“他們都是懂得感恩的人,記得你當初在嶺南搞建設時,拉了他們一把,大家都記在了心里,這次聽說您在京城搞什么招標會,他們就想著過來支持您的決策,來增加人氣來了。”
夏婧沒想到這群粗人居然這么可愛,輕笑道:“我也沒有幫助什么,倒是他們幫了我的大忙,把嶺南建設的這么好,他們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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