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來了,王妃來了!”
夏婧的馬車剛駛到城北糖廠門口,便聽到廠門口沸騰了。
紅梅掀開簾往外看了一眼,笑道:“王妃,廠里的工人們都出來迎接您了。”
夏婧扶著紅梅的手下了馬車,糖廠門口以丁大強為首的一群人便上前見禮。
“大家來得蠻早啊,走,有什么話我們進去再說。”廠門口有不少路過的路人,夏婧不想讓人圍觀。
丁大強笑著應聲:“王妃說的對,您請。”
馮金和馮木兄弟倆看著走在最前面的夏婧,既緊張又激動地跟著隊伍后面一起往廠里面走。
這次他們是通過招工才有機會進入糖廠做工,丁大管事也是看在他們兄弟馮土的面子上,才特意照顧他們。
以后在糖廠做工每月便有固定薪資領,這讓他們如何不激動,再加上見到了王妃就更緊張了。
其實說是糖廠,廠內并沒有什么高科技,這個時候古人用的是古法制糖。
廠房內十幾口大鐵鍋一字排開,廠房另一頭則是用于壓榨甘蔗的石碾子。
各個工序的工人已經就位,就等著夏婧一聲令下大家開始動工。
丁大強請來的制糖師傅是地地道道的嶺南人,個子不高,身材干瘦,年紀四十來歲,但從他愁苦的臉上,夏婧看出了中老年人的辛酸,生活艱辛,滿滿的無奈。
即使如此,他見夏婧看向他時,他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小的唐忠見過王妃!”
“唐老免禮,以后您就是我們廠的主心骨,也算是我們自己人,無需如此見外。”夏婧說完,看了眼旁邊的紅梅。
紅梅立即會意,上前將唐忠扶了起來。
“謝謝王妃。”唐忠佝僂的身子站直了一些,能得王妃的尊重,對于他一介匠人來說,實屬榮耀。
夏婧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掃了一遍簡陋的廠房,見大家都在注視著她,便拍了拍手掌,提高音量說道:“今日是我們的糖廠正式開工的吉日,為了討個好兆頭,廠里所有人將有一個紅封!”
大家一聽,自然是覺得驚喜,個個興奮地鼓掌。
來糖廠上工,工還沒有做便先得到一個紅封,他們怎么會不興奮。
夏婧受他們的情緒影響,激動的叫道:“紅梅!”
紅梅出列,手里提著一袋紅封,最先給了丁大強和唐忠一人一個大大的紅封。
喜得兩人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地往外說。
說是紅封是真的紅封,按紅梅的意思是用紅色的綢布簡單的縫制一些荷包,但夏婧嫌用紅綢速度慢不說還特別浪費,便命人染了一些紅紙。
再用紅紙包銀豆子,銀豆子是一錢一個的,兩位領導級人物的紅封中裝了二十八個銀豆子。
另兩位副手是十八個銀豆子的紅封,其他普通工人每人都得到了一個裝有八個銀豆子的紅封。
對于普通工人來說,一開工就得到八錢銀子簡直就是意外驚喜!
個個摩拳擦掌,等著王妃一聲令下便賣力干活,拿到這么豐厚的紅封,怎么的也得努力干活才對得起王妃的厚賞。
夏婧看著興奮的工人們,接過葉飛遞過來的小木錘,用力在葉飛提著的小鑼上有節奏地敲了幾下。
她宣布:“夏記糖廠今日吉時吉日開工大吉!大家動起來啰!”
“好嘞!開工啰!”
工人們大聲的回了一聲,便轉身開始各自手上的工作。
夏婧見廠房里忙碌起來,將小木錘交給葉飛,查看起他們的工序來。
其實土法制糖也就五個步驟,首先將甘蔗用石碾子壓榨出蔗汁。
第二步再倒進大鍋里面熬煮,當然蔗汁下鍋前要濾一遍,將混在蔗汁里的殘渣過濾出來。
蔗汁加熱的過程中會不停地冒出泡沫,這些泡沫要及時撇去,這樣制出來的糖才干凈漂亮。
第三步便在煮好的蔗糖里加入適量的石灰,其目的當然是為了中和蔗糖里的酸性,直到糖聞起來清甜,無酸味也無石灰味,糖色呈淡黃色即可。
這一步極考驗制糖師傅的水平,如果加入的石灰過多,那么蔗糖制作出來就成了棕色或焦糖色,色系較深。若石灰加入的太少,蔗糖的就會比較淺,看起來不夠漂亮。
第四步更考驗制糖師傅的業務水平,如果按夏婧筆記本上記錄的制作方法,在蔗糖加熱到了一百一十度時,為了防止蔗糖起泡溢出來,就要加入幾勺花生油,在這個過程中,要不停地攪動鍋里的糖汁,防止焦化。直到一百二十多度時便可起鍋,超過一百三蔗糖就會焦化。
這一步在這個沒有溫度計的時代,制糖師傅完全是靠以往的經驗來做,所以說,極考驗師傅的業務水平。
最后一步當然是成糖。
夏婧看著唐忠站在旁邊指導他的副手或者說是徒弟吧,指導他們什么時候該干什么,好在他的副手都是手腳麻利的人。
但凡唐忠提出來該哪一步了,他們都能熟練地完成。
夏婧看出鍋的糖膏冷卻一些,便有工人對其進行揉搓起來。
“這個溫度還很燙手吧?”
唐忠笑著說道:“沒事,主要是靠鏟子揉搓,手偶爾碰到糖膏雖燙手但不至于燙傷。這是最后一步,如果制成糖粉,現在這樣就可以了,若要制成片糖就還需要將糖倒在竹席上推開,冷卻凝固后再切成方塊。”
夏婧點了點頭,“嗯,糖粉要,片糖也要,都制作一些,來進貨的商販就有更多的選擇。”
這個時代的糖是奢侈品,普通百姓是很少買糖,除非有迫不得已才會買糖來補身體,倒是中產家庭和富貴人家家中常備。
由于量少,所以糖在任何時期都不愁銷路。
唐忠指了指成品沙糖,問道:“王妃要不要嘗嘗?”
夏婧聽了哈哈大笑,吩咐紅梅:“你去泡一壺糖水過來,讓大家都嘗嘗自己的糖廠第一批出產的糖粉,看是不是心中想得那么甜!”
紅梅笑著領命,“是,奴婢這就去,一定多放點糖讓大家甜到心里去。”
“哈哈.”
大家會心一笑,親手做出來的糖,嘗嘗可不就能甜到心里頭。
按糖廠這個進度,隊伍從安南運回來的甘蔗夠糖廠堅持到甘蔗真正收獲的季節。
紅梅將糖水泡回來,夏婧嘗了一口,味道不錯。
丁大強喝了一杯,對今日熬出來的糖非常滿意,“王妃,今日努力熬一天,明日小的便可以將糖粉和片糖的成品放入鹽鋪,讓南來北往的客人看看我夏記的新品。”
夏婧笑著點頭,看了眼又重新忙碌起來的工人,對丁大強說道:“以后只要是進入廠房,工人們一定穿上干凈的工作服才行,如果沒有穿工作服是不準進廠房的,還有外人禁止入內,包括工人們的家屬。”
糖是要入口的食品,在衛生方面,堅決不能馬虎大意,作為管理者更要嚴格執行這項規定。
丁大強應聲:“王妃放心,這件事我會讓大家牢記。”
外面的太陽越來越烈,已到了正午,夏婧沒有在糖廠逗留,交待完事情便帶著丫鬟親衛們坐馬車往王府趕。
走在正午炎炎的大街上,幾乎看不到幾個百姓在街道上走動,炎熱的正午大家都躲在屋里休息。
葉飛看了眼商鋪的陰影已經偏西,策馬到馬車旁,朝窗戶問道:“王妃,已經快過正午了,我們用不用先到酒樓去吃點東西?”
馬車內放了冰盆,由于在糖廠呆了不少時間,幾盆冰只剩下一點還沒有融化,其他的冰全變成了水。
這會兒馬車內氣溫在升高,夏婧搖著扇子聽了葉飛的話,拒絕道:“大家再堅持一會兒,我們還是回家再吃,外面太熱了。”
況且,她還想趁著馬車里的冰盆未融化前趕回王府,要是再在外面呆下去,等馬車內的冰盆全部融化,那么馬車在太陽底下走,一定會像個蒸籠。
又悶又熱!
葉飛聽了她的話,抹了把汗:“行,那屬下這就安排大家加快速度,盡量早點回到王府。”
在各條街道上穿梭的不止他們一行人,另一條街道也有一輛馬車速度不減地快速行駛。
在過十字路口時,兩隊人馬差點撞在了一起。
在避開后,兩隊人稍慌亂了一下,便各自散去。
畢竟站在太陽底下理論,雙方都不想經歷這種痛苦,只能各自認倒霉便分開了。
紅梅陪著夏婧坐在馬車內,剛晃了一下,便問窗外的葉飛,“剛才那隊是什么人,跟后面有狗攆似的。”
葉飛回頭看了眼已走遠的車隊,“馬車跟了位管事,我看著面熟,好像是牛大人家的管事。”
“牛大人?哪個牛大人?”紅梅看了眼夏婧,知道她在認真中,便繼續問道。
葉飛:“就是揭陽衛所總兵牛德保牛大人。剛注意到了,那輛馬車還扎了粉紅的綢花。”
說到這兒,他還不忘調侃道:“別是牛大人老當益壯,這是去哪個人家納小?”
“納小?”紅梅看向夏婧,“不會是上次的事,來了個后續吧?”
她嘴里的上次的事,夏婧知道她說的是上次宴會發生的不愉快,就是牟廣珍想算計謙王的事情。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是那件事的后續。”夏婧越想越覺得是牛家派人去牟家接親。
正因為是納妾,所以才會選擇午后,因為過了午時就算是下午。
要不是因為天氣太熱,夏婧真想去牟家看看熱鬧,因為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納妾應該怎么走禮。
等隊伍走到王府這條大街,天上的太陽已經躲進了云層里。
葉飛抬頭看了天邊飄過來的烏云,車夫加快了速度。
回到王府,夏婧剛一身熱汗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外面的天更陰沉了,還伴隨著雷聲。
“哎呀,終于把這雨炸下來了,這幾天又悶又熱太難受,下雨了就可以涼快幾天了。”
白梅迎了上來,“王妃,奴婢這就去備水,您沖個涼就涼快了。”
只是澡還沒有洗完,外面就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滴,不一會兒密度加大,整個世界都仿佛籠罩在雨幕下,天色好似到了傍晚,在屋里不點燈都看不清人影。
夏婧讓丫鬟幫她擦拭著頭發,望著窗外的雨幕,問道:“你們說這傾盆暴雨會不會影響秋收?田地里的莊稼已經成熟,馬上就要收割了,這會倒下起了暴雨,真擔心田里的莊稼伏倒。”
兩個大丫鬟相視一眼,從彼此眼里看出了濃濃的擔憂,“等雨停了,派管事往田莊跑一趟便知道了,奴婢想應該不會有事,王妃,您別擔憂,田莊里有管事負責呢,他們會看著安排的。”
這場暴雨一直下了半個時辰才慢慢停下,好在沒有下多久,除了路上積水嚴重,應該影響不大。
“王妃,玉珠小姐來了。”白梅領著李玉珠從外面進來。
夏婧略感意外,看向走進來的玉珠臉色正常,才納悶地問道:“珠兒今日怎么有空來祖母這兒?”
李玉珠上前朝夏婧施了一禮,“珠兒見過祖母,您一切可安好?”
夏婧輕笑:“都好,自家人哪有這么多禮數,快過來坐。”
李玉珠聽了她的話,臉上露出了一抹輕笑,腳步輕快地走到下首位置坐下。
“這雨一下,天氣涼快不少,珠兒想著反正無聊,便過來打擾祖母了。”
“這算哪門子打擾,珠兒愿意過來陪我說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夏婧隔空輕點了一下她。
李玉珠掩嘴一笑,“祖母不嫌棄珠兒就好。”
“都快嫁人的姑娘了,還這么調皮。”夏婧笑著拍了拍她的肩。
說起嫁人,李玉珠一點也不忸怩地問道:“府幫我定了門親,男方是荊州刺史的小兒子,對此人,祖母可了解?”
夏婧聽了他的話,說實話心里挺佩服她的大膽,這個時代的女子哪敢向長輩去打聽男方的情況,一般的姑娘就是家里說了哪家就是哪家。
要不然父母之命怎么來的?
“袁如江的小兒子,要是放在幾天前,可能我聽都沒有聽說過,如果你想了解他,那就得等一段時間,等商隊從荊州回來才能知道。”
既然小姑娘想了解未來夫君是個什么樣的人,夏婧倒沒有為難,答應她想知道具體情況就得等商隊回來。
反正前幾天她已經吩咐下去了,等有了消息通知她一聲便是,順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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