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婧稍收拾一下就帶著丫鬟往前衙而去。
剛出二門,管事來報夏家人已經被請去花廳喝茶了。
夏婧腳步微微一轉便沿著走廊去了花廳。
花廳。
夏家人打量簡陋的花廳,眼里有著詫異之色,可能他們也沒有想到堂堂一品親王住的地方竟然如此簡陋。
丫鬟進來上茶后又退了出去。
夏大姐手捧著茶盅喝了一口,嘴里充斥著苦澀的味道,她才注意到茶盅里深色的茶湯。
“唔這是什么茶,怎么這么苦?”
其他人淺嘗了一口,年輕的孩子受不了苦得嘴巴鼻子都皺到一起去了。
陳氏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尚能接受,“這應該是嶺南人喜歡喝的涼茶。”
“這就是涼茶?”夏大姐搖頭,“這味道太怪了。”
陳氏幸災樂禍的道:“丫鬟開始問我們是喝涼茶還是紅茶,是你自己說要喝涼茶。”
“我怎么知道涼茶是這味,還以為是放涼的茶。”說著,夏大姐就看向自己幾個孩子。
果然,幾個孩子淺嘗了一口便放著沒再動。
夏大姐比夏婧大兩歲,是夏家長女叫夏妮,排行第二,她前面還有一位大哥,叫夏青山。
十五歲時嫁給了同在鎮上開了個小鋪子的李家長子,婚后生了兩子一女。
大兒子已成家,二兒子十四,最小的閨女今年十三。
小閨女本想早點找個俊小伙定下婚事,只是近幾年天災不斷,這事便一直耽擱了下來。
當然,這次過來拜訪,家中的兒媳帶著孫子沒過來,她只帶了自己的三個孩子過來了。
“涼茶我聽說清熱解毒,我們初到嶺南喝一點沒事,以后總要慢慢習慣的。”
陳氏勸著孩子們,眼神一直在留意著門外。
實在是多年沒有見過自家這個二閨女了,心里既緊張又忐忑,不知道二閨女在王府過得好不好?
她壓抑著內心的情緒,目光時不時的注意門口,還要顧著花廳內坐著的其他家人。
老大媳婦吳氏注意到婆婆陳氏的神色,笑著道:“這么多年沒見過小姑子了,也不知道模樣變沒有變?”
夏妮頗為可惜的道:“小妹真是命苦,跟著王爺來了這種窮鄉僻壤,要是跟著皇帝去了建康多好,再怎么說是南都城,總比呆在這山腳旮旯里好。”
陳氏皺起了眉頭,直言不諱:“建康有啥好的,規矩大,做什么都畏手畏腳的,你們別忘了災情還沒有過去,誰知道這災情要拖到什么時候才會結束。”
“要我說,來嶺南也好,別的不說,至少這兒沒有旱災,在這亂世里偏安一隅也是一種幸福。”
眾人意外,沒有想到陳氏還有這一番見解。
“啪啪啪!”
夏婧一到門口就聽到陳氏的言論,情不自禁為她鼓掌。
她沒有想到陳氏對目前局勢有這樣的見解,不愧年紀輕輕就敢跟著夏老爹一起在外面闖蕩的女人。
“說的好!”
“婧兒!”陳氏驚喜的站了起來。
“小妹!”
夏婧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姐,大哥,大嫂。”
快走幾步,來到陳氏面前,扶著她坐下,“娘,您坐。”
和娘家人原身起碼有十年沒有見過面,如今再見,夏婧從記憶中還能扒出對他們的記憶。
既然現在她替代了原主,對其家人當然要盡到照顧之責。
最主要的是夏家人人品還不錯,除去夏大姐這個戀愛腦。
“誒!”陳氏視線一直黏在夏婧身上沒有挪開過。
夏婧心里很無奈,但也有點點溫暖,能感受到陳氏純粹的母愛。
陳氏拭了下眼角,歡喜之色溢于言表,“不錯,這些年想來王爺沒有虧待你,氣色真不錯。”
其實一個女人嫁的好不好,生活過得如不如意,從她平時的氣色中便可知一二。
夏婧這段日子過得舒心,每天都堅持運動,眉眼沒有憂愁之色,氣血好,整個人看起來就由內而外的散發著活力。
夏婧拍了拍她的手,“我這些年過得很好,您不用擔心我。”
陳氏笑著點頭:“你過得好就好。”
說著,看了眼門外,又問道:“承睦呢,怎么沒有看到他,應該長成大小伙了吧?”
“他現在長得比王爺還高大,可惜不湊巧,他這段日子帶著五千新兵去臨海鎮集訓去了。”
“承睦都可以帶兵了?”夏妮驚呼,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嫌棄道:“我家這兩個一點不上進,整天只顧著自家一畝三分地,到了外面也不能獨擋一面,如今還靠他爹撐著。”
夏婧注意坐在她旁邊鬧了個紅臉的兩名男孩,笑了笑:“各人的生長環境不同,所要掌握的技能肯定不同,男孩不管能力如何,最起碼他顧家懂事就是最好的品格,大姐,你要求別太高了。”
本想說,在外面給孩子留點面子。
夏妮不贊同道:“男人最主要的是要有本事!”
這個話題不想深究,正好看到白梅端著托盤過來了,夏婧便揮手讓她將禮物分發下去。
小輩們每人一份,男孩筆墨,女孩首飾。
到了這會兒,陳氏才終于反應過來,她還沒有讓小輩給夏婧見禮。
夏婧對這點不在意,現在她更想知道的是夏家人怎么會來嶺南,這一路究竟發生了什么?
“娘,大家一家人別見外,你們怎么會來嶺南?兗州災情嚴不嚴重?”
想起這一路來的所見所聞,陳氏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唉!這事說來話長。我們今日能再見面,幸虧你爹警覺。”
夏老爹早就瞧著情況不對,天氣反常的太厲害,提前說服村長帶著全村人出來逃荒。
要不然,再遲點出逃,可能就沒有機會走到荊州,也沒有機會再走到嶺南了。
“我們全村人一路往南方逃,幸虧大家團結一致,抵抗外敵,抵抗突發情況,我們才能走到荊州。在荊州時聽災民說起謙王,我們才知道你們來了嶺南。”
夏青山喝了口涼茶,皺著眉頭接過話茬:“我們聽說你們來了嶺南,就和村長商量一起來投奔你們,結果在桂陽郡時一直下雨,村民大多都退縮了最后,只有我們一家翻過了南嶺,其他村民都在桂陽郡安了家。”
“大家一路走來不容易,拖家帶口的,能在桂陽郡安家也好。”夏婧和村民不認識,他們在哪安家倒不在意。
而是問起他們的住處,“大哥,你們如今住哪?”
夏青山聽了,便回答她道:“目前我們住在客棧,進城當天太晚就沒有來打擾你了,第二天又因老二發燒耽擱了幾天,所以一拖再拖,拖到今天才來看你。”
“你們已經到了幾天了?”這會兒夏婧才發現少了夏大樹,“大樹怎么了?”
夏大樹,夏家老四,是夏家四兄妹排行最小的一位。
“受傷了,傷口感染發燒,不過燒已經退了。”
夏青山便把他們到了嶺南遇到土匪的事說了,最后感嘆道:“這一路過來,真是可以用九死一生來形容,到處不是難民就是匪寇,還好爹老成,出發前雇了不少護衛,我們才能平安到達嶺南。”
夏婧頷首:“燒退了就好,你們住客棧終究不方便,而.我們這里如今住房也緊張。這兩天我派人去外面尋摸個宅子,到時置辦下來,你們再搬家。”
夏青山擺了擺手,“小妹,不用你操心,我已經派人出去打聽了,等尋摸好了,搬家時我們再通知你。”
“也好,要是有什么困難你來找我。”夏婧也干脆,并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
因夏家人的到來,府衙后院午膳擺了七八桌,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丁興旺!
夏婧發現謙王這位天潢貴胄竟然和夏老爹、夏大哥打成了一片,酒桌上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完完全全扮演的就是一個毛腳女婿的角色,對待老丈人恭敬,對待大舅哥尊重。
謙王感受到隔壁桌黏人的目光,轉過頭對夏婧調皮的眨眨眼,露齒一笑。
縱然是夏婧也沒有想到他會是這反應,看得她傻了眼,這男人什么意思?
表功?
“哈哈哈”謙王被她的反應逗得哈哈大笑。
“王爺,我剛說的話很好笑?”夏青山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今兒見到你們真高興,喝酒喝酒。”謙王舉杯和夏青山碰了一下。
接下來的幾天,夏婧沒有出門,一邊搗鼓硝石,一邊在關注夏家人的情況。
“王妃,這屋子里真涼快,您怎么知道硝石可以制冰的?”
“雜記里看到的。”
夏婧躺在軟榻上,手里拿著一本醫書慢慢翻著,面對丫鬟的問話,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這段時日一直受著嶺南的酷熱,讓她無意間想起了硝石制冰。
前兩日讓管事幫她去采買硝石,沒想到真的買到了。
“既然制冰如此簡單,王妃,我們可以開個鋪子賣冰啊,在嶺南賣冰”白梅想象一下那場景,渾身一個激靈,“恐怕門檻都會踏平。”
“賣冰?”夏婧視線離開醫書,稍一琢磨,“這事可行,你去通知丁掌柜,讓他在店鋪里掛上牌子,再定好價格,過兩日我們就上新。”
白梅見自己提的建議被采納,高興的差點跳起來,“奴婢這就去通知丁掌柜。”
等白梅離開,夏婧放下醫書,自我反省,問道:“我這段時日是不是打賞的銀子太少了,竟然讓你們滿腦子都是如何賺錢?”
紅梅抿唇偷笑,玩笑道:“那您這個月如果賣冰賺了錢,多賞她一點。”
“這個可以有!”夏婧煞有介事的點頭。
紅梅樂不可支,學白梅的語氣道:“哈哈,等那小妮子捧著銀子一定會說,誒,這嶺南有銀子都沒處花。”
夏婧笑問:“為什么呀?”
“因為嶺南大街上沒啥時新的首飾衣裳啊。”
夏婧挑了下眉,搖頭:“可惜了。”
白梅通知了丁掌柜,進衙門的時候遇上了夏家大嫂吳氏。
兩人一前一后進來,夏婧微微驚訝了一下,“大嫂怎么今日有空過來?是家里有事?”
吳氏坐下后,接過紅梅遞給來的杏仁露,開口道:“是有點事要麻煩你。”
“哦,有事盡管說。”夏婧正襟危坐。
吳氏喝了一口杏仁露,眸光一亮,這個好喝。
但再好喝,在小姑子這里她也不敢太放肆,放下杯子,便說起了來此的目的。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你哥這幾日跑遍了府城,也沒有找到一處合心意的宅子,就讓我來向你打聽打聽,看你有沒有什么門路,知道誰要賣宅子?”
夏婧微微蹙起了眉頭,“嶺南又不是什么繁華之地,怎么會買不到宅子,你們這個不合心意是怎么回事?”
她記得當初牟家跟著她們來了嶺南,兩天就找到了一處大宅子。
吳氏嘆息一聲,“也不是說沒有宅子賣,只是家里人口多,爹娘的意思買一處大宅子,一家全可以住下,畢竟我們初到嶺南,大家住在一起安全一些,有個什么事也好互相照顧。”
夏婧點頭,初來乍到,雖然有她在后面撐腰,但夏老爹的安排沒有問題。
吳氏接著道:“只是,你大哥打聽了幾日,但凡大宅子的就沒有人愿意轉手,小宅子我們又嫌小了,一大家子住不下。”
夏婧可不會相信整個府城就沒有大宅子出售,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貓膩!
“這事我會讓管家去查一查,大嫂,你回去讓爹娘別著急,到時有消息再去通知你們。”
“好,這樣最好不過。我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說話又聽不懂,在外打探消息真的有點為難你大哥了。”
吳氏見夏婧一口應下,心里松了口氣,這幾日看著丈夫早出晚歸,一身疲憊,可心疼死她了。
等送走吳氏,夏婧沉下了臉,讓紅梅去跟嚴管家說一聲,讓他派人去查下是怎么回事?
曾嚴的辦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這事沒兩天就將查到的結果遞到了她的手里。
夏婧看著手上的消息,一張俏臉陰沉如水,“好一個嶺南世家,端得是鐵板一塊,只是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真正的鐵板一塊,無懈可擊?”
紅梅關心問道:“王妃,這事是這些世家在搞鬼?”
夏婧冷冷的哼了一聲:“不是他們會是誰?”
只是有一點她想不通,這些世家為什么要針對夏家人?
或者說他們只是針對外地遷來的遷入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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