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花看著滿地的尸山血海,看著混沌天地中被暴風裹挾的血色山峰,她沒有被這駭人的場景嚇到,心中異常的平靜,卻隱隱感覺有些痛楚。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個子高了不少,赤著的雙腳上粘滿了血污和紅色的泥漿,面前的山峰看起來是那么近,但每一步她都走得異常艱難。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往那處山峰上走去,山上傳來一陣陣喊殺聲,她的視線漸漸被水汽模糊。
她用力的揉著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眼珠子揉出來一般,隨著兩行血淚落下,她終于又能看清了,眼前不再是山峰下,她面前站著一個衣衫破爛渾身是血的男子,男子赤紅的眸子里全是戾氣,手里一柄長劍直直的插在她的胸口,她覺得自己的心臟位置仿佛被攪碎了一般,疼得她吸不上來氣。
眼前那個滿身血污的男子眸中似是現出了清明,隨即便被巨大的痛苦和駭然取代。
曾小花渾身無力的掙扎著,痛苦的像溺水之人般張大了嘴,卻一點空氣也沒能吸入。
終于,她的眸子猛地睜開,耳畔傳來那血人般的男子撕心裂肺的嘶吼:
“素心!程素心!啊啊啊……”
曾小花大口呼吸著,憋紅的小臉肉眼可見的緩緩恢復白皙。
一旁的曾廣賢和大伯娘緊張的給她拍著后輩。
“花丫頭你這是怎么了?”
“小花你沒事吧?!”
“要我說花丫頭你剛剛修行,道行肯定不夠,你爺爺這定是遭了邪祟,咱們不如請你師父她老人家來瞧瞧吧!”
大伯娘邊給她順著后輩,邊給著合理的建議。
心里則想得是,哼!就你這樣兒的都能被仙家看中,我家閨女兒和大郎說不定也行,到時候雖說當個師弟師妹委屈了些,好歹也能跟著學些個神通。
目前學校的修行課只有城開放了,柴河縣以及周邊縣市都還在教通識課,平凡人家想修行還得看仙緣,也就是運氣。
曾小花緩了許久,才從那鉆心的痛楚里走出來,小臉上滿是淚痕,看著一臉焦急眼眶通紅的曾廣賢,她換上了和煦的笑容,安慰的說到:
“我沒事…”
嗓音一出,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這聲音喑啞干澀,仿佛哭嚎了一整天一般。
她勉強清了清嗓,小聲說到:
“我沒事,爹爹不用擔心,我們先看看爺爺怎么樣了。”
她這一說,三人才回頭看向床榻上蜷縮的老人,此刻老人蹲在那里,雙眸緊閉,呼吸均勻,儼然是睡著了。
再次用神識檢查了一遍爺爺的身體,發現除了氣血紊亂生機衰退之外,并沒有其它的問題。
她在玉峰山看過一些舒筋活絡的點穴按摩之法,主要是為了以后能更好的照顧唐笑的生活起居,雖然修士大都可以自己運功調整,但少主都自己調理了還用自己做什么?
她將老人抱起來放平到床上,凝氣圓滿的她抱起老人來格外輕松,這力氣看得一旁的大伯娘滿臉羨慕。
“要是不行,咱再想別的法子,你可千萬別逞強啊!”
曾廣賢擔憂的拉了拉她的衣角,曾小花搖頭:
“沒關系,我就說給爺爺疏理一下紊亂的氣血。”
她說著開始調動靈力,在老人的幾處穴位上輕柔按壓起來。
大概花了一盞茶的功夫,爺爺體內紊亂的氣血終于被她撫平梳理好,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用少主的靈泉煉制出的延壽丹直接給老人服下。
“這就行了嗎?”
大伯娘好奇的探頭看過來,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喲!小花回來啦?!!廣賢你也是,小花回來了不說一聲,咱們也好訂個酒樓迎接一下。”
說話的正是曾小花的大伯曾廣文,只見他領著兒子女兒以及幾個丫鬟仆人,還帶著一個一身道袍的老頭子。
將道袍老頭讓了出來,他爽朗笑到:
“這位是陳家老爺特地從城給我們請過來的西峽宗前輩高人,云松子前輩,來給咱爹看癔癥的。”
曾廣賢臉色難得的有些陰沉,什么前輩高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自家閨女來看老爺子的時候就來了,這是個什么意思?
曾小花直接說到:
“沒必要,爺爺應該沒事了,等他醒來再說吧。”
大伯娘聽到西峽宗來了高人,頓時面色一喜,這不比曾小花那名字都沒聽過的散修師父強多了?!趕緊上前和曾廣文耳語了幾句先前的事,曾廣文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拿出了長輩的做派,說到:
“你畢竟修行時日尚短,還是讓云松子前輩看看吧。”
說著話,他更是又給身旁的云松子讓出了一個身位。
云松子名叫李勝,其實是李家村里游手好閑的老騙子,家里沒田沒地,城擴建也沒占到他的房子,還是后來建農場,他的老破房子才給他帶來了一筆不菲的賠款,他也沒去城買房,以前的房子才值幾個錢,搬到城不僅房子得花錢買,聽說每月還要交水電費,吃飽了撐的嗎?
后來李勝看到西峽宗的修士到了城,那些修士很是受人愛戴的樣子。
他湊上前攀談了一番,想看能不能也去修個仙。
結果那修士說他年紀太大,去當個雜役還差不多,修仙是別想了,他本來覺得,在仙家門下當個雜役那也是好的,但臨行前他又后悔了,自己手里才拿到大筆銀子,正是該過好日子的時候,憑啥要去給人當牛做馬?
不就是仙人嗎?換身行頭扎進凡人堆里,誰看得出來我不是仙人。
他于是便給自己張羅了一身道袍,還學著西峽宗修士的模樣給自己搞了些看起來像是法器的裝飾品。
這么一打扮下來,他看著水里自己仙風道骨的倒影,滿意得合不攏嘴。
穿著這身行頭,他在道路通暢后的十里八鄉,虛榮心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但凡他走到哪里,都被人用敬畏的眼神看著,他還裝模作樣給人做了幾場法事,不知道怎的,名聲就通過鄉鄰傳到了陳家的行商耳朵里,這才被請到了柴河縣。
眼下他一副高人姿態,看著面前這個額上掛著汗珠、有些面熟的女娃子,緩緩說道:
“福生無量天尊,小友你離家不過半載,能學到點啥,不如還是讓貧道看一看病人吧?”
曾小花挑眉,這人身上不見半點靈力波動,于是問到:
“你當真是西峽宗的?”
“那是自然!”
“那你的身份令牌給我看看。”
嗯?!李勝當即一愣,身份令牌?!那是個什么東西?!還得有這玩意嗎?看來下次得自己打一塊才行,他眉頭一豎,冷聲到:
“放肆!你個小小雜修,也敢問本座要身份令牌一觀?”
曾廣賢見狀,并不害怕,他知道女兒是笑笑山莊的人,西峽宗都得聽女兒家少主的,他自然不會被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西峽宗道士呵斥住。
只見曾廣文和他媳婦趕忙上前勸解到:
“前輩莫要動怒!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莫要誤了我爹的病才是。”
“花丫頭你快給前輩道個歉,好讓前輩給你爺爺把癔癥除了。”
一旁的堂哥堂姐也趕緊幫腔,讓她快些道歉。
曾小花因為先前那些看到的幻覺,此刻頭暈腦脹,甩了甩腦袋,不想搭理這家子人,淡淡說到:
“你們想給這騙子騙一騙我管不著,道歉!你也配?”
曾小花的眼神掃過李勝,他頓時感覺身子被刀子刮過一般,心里拔涼拔涼的,他知道,這是碰上真修士了,但他不敢露怯,這家人明顯不信任這女娃,這就是他的機會,他強裝鎮定的瞇眼看著曾小花,不是他想瞇眼,實在是睜大眼睛對視他心里有些怕,但他這副模樣看在曾家大伯一家人眼里,那就是高人的不喜,一家人趕忙幫著賠不是。
曾廣賢握住了曾小花的手,低聲問到:
“你爺爺真沒事了?”
見曾小花點頭,曾廣賢難得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道:
“那就由著他們吧!即然不信咱閨女,讓他們自家破些錢財受受騙,也當得個教訓,走,咱們回家,明天再來看你爺爺。”
曾小花有些驚訝的點了點頭,只見曾廣賢拉著她徑直穿過人群,說到:
“你們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別折騰咱爹就行,他已經好了,我們明天再來看他。”
說著就頭也不回的出門下樓,直接離開了。
曾小花一走,李勝內心頓時松了口氣,神色一凝,環視屋子一圈,喝到:
“好重的煞氣!”
當夜,曾小花再次夢到了白天那個被人一劍刺死的場景,驚醒的她感覺自己神魂都虛弱了不少,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并沒有發現什么不妥,但她就是有種直覺,自己出問題了。
爺爺身上的問題轉移到了她身上,爺爺是凡人,面對這種情況就是神志和氣血混亂,生機被大幅消耗。
而她是凝氣圓滿的修士,明顯能扛得多。
但是爺爺到底是怎么沾染上這東西的?
感覺自己被一層陰影籠罩住的曾小花不由得皺起了小眉頭,怎么辦?什么都沒替少主分憂,就又要去找少主求救嗎?
她咬了咬牙:
“不行,我得自己解決,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少主,我已經是修士了,不是個沒用的凡人小丫頭。”
她第二日便到云崖寺,想問問佛門有沒有解決的辦法,云崖寺沒有參與先前國內的香火事件,是難得的風平浪靜的佛寺,她來過這里,剛好又碰到來這里講法的不喜大師,大師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很快把她和一善以及唐笑聯系著回想了起來。
不喜大師很好說話,沒有提任何條件便給她仔細看了看,可惜除了神魂略微虛弱之外,并沒有看出什么問題。
回家的路上,耳力極好的她聽到一家酒樓里傳來了大伯一家和昨天那假道士的聲音。
儼然是今天老爺子醒來神志已經清醒了,他們在大擺筵席感謝那個老騙子。
她也懶得搭理,直接轉身去了衙門現在設立的巡邏隊去舉報了那個老騙子,然后拍拍手回外婆家。
瓜皮哥哥今天要提前過來,看來要明天才能陪爹去看爺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