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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南巡定匪遇殯天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1日  作者:圓杭椒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穿越奇情 | 圓杭椒 | 從紅樓開始發家致富 


如今正值盛夏,日熏氣籠,別說屋子里頭,就是樹蔭底下也悶得不行,若是再揮兩下鋤頭,后背唰一下就濕透了。可土地是多少人的命,趙三兩口子被俘虜了半年,也這么吭哧吭哧干了半年。

畢竟,對方是真敢殺人!

也不是沒想過逃,但千二百兩銀子就在腳下這片土地上,留下來還有希望回本,逃了就真是什么也不剩了。盛夏的莊子雖不及京中精巧,但勝在稻香撲鼻,滿眼生機,別有一番盎然景象。

趙三干活的精氣神都充裕了三分!

一桿鋤頭正揮得圓,將伏地的紅薯藤翻起來,除去雜草又扯斷不定根,才能將肥力都供到主根上去,這樣便能……‘嘶拉’一聲,趙三撥弄得入迷,手上突然出現一沓花里胡哨的紙。

紙是金貴東西,寫了字的紙更是圣賢分身,得拿回去燒了才不算糟蹋圣賢。

見路邊人影移動,方向好似自己面前,她忽地將滿手的破紙藏在身后的腰帶里,彎腰佯裝忙碌起來。

等到人影走近勾她的腰帶時,趙三心下狂跳,眼珠一轉便順勢躺在地上,手蹬腳刨的大喊:“我可是良家子!你想做什么!”

怒目圓瞪掩蓋著心底的不安焦躁,守當口的歹人們十天半月總會捉個女人回去,趙三心中又氣又怕。被男人們捉走,且一去不回,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她喊得賣力,在附近勞作的劉平尋聲望過來,見狀都沒等愣神的功夫,霎時間提鋤頭干架的陣勢就擺上來了,周遭佃農見狀,也跟在他身后將那男子團團圍住。

“你誰呀!你想干什么!”旁邊幾個莊子的莊頭都是城里的地主,又怕事又不敢惹事,但他們郁莊可不是。

趙三生得好看,能力又強,旁的莊子都還在觀望著種水稻,只有她另辟蹊徑,在郁莊大面積種植紅薯玉米,因此郁莊的糧食產量是旁邊的三倍不止。

眼下這個情況,能叫大家吃飽飯的人就是好人,好人有難必定是八方支援的。

看著眾人手中的農具,饒是馮保也愣了愣,他可什么也沒做!他只是好奇一個女人下地還帶著紙張,有些奇怪罷了。是以連連擺手,后退一步,朗聲道:“別誤會,是我家公子游歷至此,聽聞你們糧食產量拔群,特來拜會的。”

什么公子,金陵老八縣如今有一半都叫土匪窩盤踞著,連官府都奈何不得半分,這什么游歷的公子,定是狼狽為奸的奸惡人!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趙三顧不上體面,靠著劉平倨坐在地,手里握著鐮刀,只要不瞎,就能看見她周身的防備。

當然,實際是腿抖得和篩糠一樣,根本站不起來。

她自下而上望去,自然看見那人極力掩飾的腰間有硬物凸起,想來不是刀劍就是暗器。趙三若無其事的按在劉平的鞋上,夫妻倆心有靈犀對視了一眼。

不一會兒,她果然看見了那位游歷的公子。

雖錦衣華服,舉手投足間自成風骨。可皮膚黯淡,眉毛稀疏,面闊嘴大一臉衰樣,唯獨一雙星子似的眼睛美得出奇,澄澈得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

可惜這雙眼睛了,趙三心想。

馮保自外而入,見趙三盯著主子看,心下一凜就想抽刀,呵斥聲還沒出口,就叫水頤抬手拂茶碗的動作按下了。

一場威脅從趙三的身前擦過去,劉平在外面鬧鬧吵吵的說要一起進來,卻被底下人問起農事,絆住了腳。趙三扶額,她這相公哪兒都好,就一點,專注力過于強了。

自己告訴他,若是有人來詢問種地的事,便可事無巨細的盡與人言,小六兒說得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奈何周邊的莊頭都不信他說的話,拿劉平做騙子呢。如今好容易有識貨的來了,兩口子一見沒有生命危險,不由得又積極起來。

簡單的介紹過莊子情況之后,趙三道,“不知道公子可是有田地也要耕種?此法雖不是處處完美,卻因著周期短,產量大,尤其是應對澇或旱地的補種,絕不會導致顆粒無收的境況。”

想著沿途的流民,水頤沒有直接拒絕,問道:“你適才說此物在北地也可高產,我可否請你前往北地,指導技術?”

水頤比趙三大不少,又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嘴上打著商量,話中之意卻是斬釘截鐵。

趙三心生懼意,抿嘴思索,大概猜到這位背后可能有人差遣,遂言道:“我們一年前到此地,與官署簽訂賃約,后來不巧山匪橫行,雖未禍害鄉里,可把著我們的身家契書,恕我不敢從命。”

話里話外都是在問,能不能向上反應一下,最好能把那幫土匪解決了。

否則說好的四六分賬年底就要變成三七分賬,還是自己三對方七,資產憑空縮水,官府又不出面說話,大家早就敢怒不敢言了。

見對方不吱聲,趙三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那些人瞧著來頭不小,若是于朝廷不利,我們豈不是給祖宗蒙羞?”

反叛朝廷這種事,若不是小六給她講古,她無論如何也不敢想的,如今卻扯出來做虎皮大旗,趙三覺得自己膽子愈發大了。

可金陵什么地方,都叫土匪盤踞了,這不正是于朝廷不利嗎。

趙三兩口子離開后,水頤、馮保二人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金陵的匪患不是匪患……陛下與太上皇互相不服氣,拿著這天下做靶子,互相攻訐,全然不在乎外頭如何紛亂,各自都想青史留善名。

“殿下,提督大人叫我給您帶句話……”馮保期期艾艾小媳婦似的看著水頤,大不敬的話總得這位點頭,他才敢說出來。

果然,水頤看向他,帶著疑問的神色,馮保心一橫,閉著眼睛快速道:“您要是再不動作,咱們可就要沒命了!”

為了那張龍椅,多少人以東宮為中心,各自的命運被緊密相連。路已經走了九十九步,成則開國功臣,再掙三代富貴。

若是不成,只怕是九族家里的蚯蚓都得豎著劈。

水頤點頭,相當于給了馮保一個準信兒。

他們人已經在金陵,端看宮中那位有沒有本事讓他少走幾步彎路了。

此番東宮想要起復,如何把不正規變成正規是一個問題,如何養得起變正規之后的下屬也是一個問題。

把黑變成白容易,但把無變成有卻難,不過金陵去歲畝產第一的郁莊,好像給了他們一線答案。

趙三夫妻倆回到莊子上,俱是手腳哆嗦的收拾了屋舍,眼見著潑灑出來的水痕,趙三吁了一口氣,后怕道:“他們仿佛是官府的人,咱們是不是能得救了?”

劉平搖搖頭,適才明明身體已經十分恐懼,可他腦子里偏偏縈繞著媳婦兒的囑咐,喋喋不休的與人匯報才能強壓哆嗦。

心中暗想,若那一行人真是官府的,眼前這個情況絕非碰巧,說明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匪患的情況,問了那么多關于糧食的事,說不定就是來搶糧的!

夫妻兩個躺在床上,輾轉難寐。

“六月里沒有糧食可搶……”

匪幫占據金陵,依托發達的水系財物運送出去,短短七八個月,十里八鄉已經搜刮一空,八月末就要收玉米,而最早一批的紅薯采收在九月初。

聽著身旁不規整的呼吸聲,兩口子都知道對方沒睡著,“看來……”

“看來……”

夜半三更,因著白天的驚嚇,別說安穩睡去,就是躺在床上都有一種渾身不適的感覺。果不其然,二人默契開口了。

趙三率先讓步,輕聲道,“你先說。”

“看來是有風雨將至了,咱們今年還做紅薯糖和紅薯粉皮嗎?否則叫人都收攏了去,可就白忙活一年了。”劉平始終沒忘記倆人來金陵是干嘛的,如果只是為了那三瓜兩棗,他們何至于千里迢迢背井離鄉?

“哎喲!”趙三想起什么似的,‘噌’的從床上坐起,啪唧一聲拍在大腿上,忙道,“快,點燈,點燈我給你看個東西!”

洋洋灑灑四五頁紙在燈下鋪開,寫的字二人不認得兩個,但那畫兒卻是看明白了,趙三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天上掉大米飯?”

“其實那之后也掉過幾次,我覺得太過詭異,便沒敢同你說。如今,再瞞不得了,那甑子……我瞧著是京中王木匠給咱們打的呢,你說,是不是有神明助咱們?”趙三熱切地問丈夫,滿眼都是祈盼,其實心中早就將這幾頁紙信得死死的了。

天無絕人之路,這是上天的旨意啊。

劉平見狀,不忍潑妻子冷水,便囫圇點頭,怕笑意刺倒對方。只好低頭仔細挑去燈花,跳動的燭光映在二人臉上,轉而開始說起這上頭畫的是紅薯粉玉米面的粗加工。

玉黍不耐儲存,一個不小心就容易生蟲霉變,然后價格便會大打折扣。

若是做成面條,便可借助漕運通往四面八方,如此便不必非賣給本地,白白叫人壓價。

此事宜早不宜遲,天色剛蒙蒙亮,夫妻倆開始用陳糧實踐,就聽城中有鐘聲奏響,不年不節的卻搖搖蕩蕩連響三日。

如此,便知是太上皇晏駕。

好在這并不影響農人們的節奏,反倒是巡山的土匪更加密集。

但到了第四日,趙三睡夢中聽見山間簌簌作響的甲胄聲,十分急促,隨后便是許多周邊的農戶奔散。城里也是吵鬧和哭腔裹挾著往城外來,要不是郁莊面山臨水,只怕也要接一回踩踏事故。

夫妻倆披著袍子坐在房頂上,看著山下燈火游龍,劉平小聲道:“要不然來年還是回京吧,這錢……”

實在是太難賺了。

時時刻刻有生命危險,來時的豪言壯志早就沒了蹤影,有的只是每日里擔驚受怕,如今連干農活兒都要東躲西藏。

萬一有命賺沒命花都是白搭。

趙三低聲勸他,“那也沒有眼下就走的道理,總要情況明朗了,否則山腳駐扎的土匪窩,咱們也沒辦法啊。”

說是土匪窩,其實趙三早就覺得其中有蹊蹺,誰家土匪還會承諾年底花錢和莊戶人家買東西啊,直接蝗蟲過境給你搶個溜干凈,也沒地說理去的。

翌日,久違的官府衙差終于露面,前往城外清點損失的乃是素日相熟的陳百戶。

手持厚厚的本子,身后跟著四五個漢子,有的披著衙差的衣裳,有的提著衙差的褲子,六個人湊不出兩身完整的差服,形容有些狼狽。

陳百戶一見劉平,便道:“你們這里真是風水寶地,昨夜包抄賊寇匪窩,那幫烏合之眾狗急跳墻,四下爭搶。幸而太子殿下抵達金陵奉旨查案,又兼太上皇殯天,悲憤欲絕,連夜調兵圍剿,往后你們可安心了。”

說著,又朝空中拱手,只是說到狗急跳墻時,陳百戶身后有兩個隨從不自然的抿了抿嘴。

而等到陳百戶與劉平巡田歸來,眾人神情更是放松,連連夸郁莊人心齊,一點兒損失也沒有,隔壁的水稻剛灌漿完畢,可是叫人糟踐得差不多了。

趙三靠在門后,聽丈夫與陳百戶低聲討論。

“嘖嘖,你沒看見,昨晚那搶的……我一個殺雞都不敢的人,都給土匪來了兩棒子。”

劉平則道:“這有什么下不去手的,現在誰家的糧食不是命,多少地方都青黃不接了,一大家子人發愁吃飯的也不少,你上街問問,包管都夸你是這個。”

雖然看不見,但想著劉平一本正經豎起大拇指的樣子,趙三就忍不住捂嘴,他那人慣能虛唬。

“倒也是,幸虧太子殿下巡南來了,否則咱們知府大人頭發都要愁白了!來,我給你隨便填點損失報上去,你別和人說。”

“欸,謝謝陳哥,你辦完差帶兄弟們來我這兒,山上好幾個野雞窩,咱們去端了,我媳婦娘家妹子會釀酒,帶得我媳婦也會,總比外頭的實惠,你說是吧。”

“是是是,主要啊,有別的地兒沒有的自在!”

百戶和千戶不一樣,千戶大人們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官身,是朝廷的人,而百戶就相當于底下的村長里正。當然,權利肯定是要大不少,但沒活兒干的時候也跟農民沒什么區別。

趙三沒想到會被偏袒一回,人一走她就拉著劉平問:“咱們真有損失?虛報不好吧?”

“哈哈哈哈。”劉平爽朗大笑,一把攬過趙三,自如道:“我的三妹呀,你家從前也是種地的,你可知道哪會上報損失之后有賠償的?”

趙三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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