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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亂點鴛鴦譜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1日  作者:圓杭椒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穿越奇情 | 圓杭椒 | 從紅樓開始發家致富 


下人之間最好信兒。

說到底璉二奶奶早產這事,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八卦,又摻著邢、王兩位夫人的撕扯,讓這事兒的戲劇性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丫鬟婆子們交頭接耳,奔走相告,云珠即便身處怡紅院,也有一種實地觀景的錯覺,一連串的變化,真可謂是一個熱度都沒落下。

上一秒還在說老太太被氣得人仰馬翻,賈政外放,家中的主心骨倒了大半,邢夫人眼見就要嘗到甜頭。

但下一秒,王夫人一招制敵,根本不去老太太面前分說,只言此事其中蹊蹺,待查驗清白了,再叫你們這些壞心眼兒死個明白!

新消息再來時,就是王夫人帶著陪房們浩浩蕩蕩的往大觀園來了。那婆子話音未落,有人就聽雪雁在月洞門前喊了一聲:“二太太來了!”

王夫人最煩貌美嬌妍之輩。

眾人聽了這話,那擦了胭脂換了羅裙的丫頭無不四下退去,再出現時皆是素面朝天,嚴衫整帶的簡樸模樣。

賈璉嘴里說瑞哥兒怎樣,王夫人哪里在乎?她直奔怡紅院,上上下下打量了前來迎接的丫頭婆子,確定了眾人間沒有那花紅柳綠之輩,這才施施然上坐。

寶玉垂首立在一旁,幾次三番想要問問這是要做什么,卻都叫周瑞家的哄了回去,那摳手看腳的窩囊樣兒,連親媽都覺得眼睛疼,更遑論云珠。

如今鳳姐不在,王夫人理事自覺力有不逮,正不曉得從哪出開始發作時,就見王善保家的進來通稟,邢夫人來了。

“她倒是來得正正好,哪處都趕得上熱乎的。”王夫人這里話音才落,邢夫人那處已勃然變色。

眾所周知,大太太自來不走尋常路,如今都懶得客氣,大步沖上來就指著王夫人罵道:“我上輩子是做了什么孽!與你這心如蛇蝎的毒婦做妯娌,不賢不孝就罷了,竟還毒害我侄兒孫兒!若非你這樣的惡婦在旁,我兒何至于勞累至此,如今……竟生生累壞了身子啊!”

王夫人氣得鼻孔朝天,直喘粗氣,雙手合十緊緊擰眉道:“阿彌陀佛!幸而鳳哥兒也是我的親侄女!竟不勞你這后路的婆婆來費心。”

又朝周瑞家的道:“去,今日采買之事早該停當了,先將四下里門關了,待我回了老太太,再行處置。”末了朝眾人喝道:“去!站在這里,我瞧不上畏畏縮縮的模樣,誰許你們都這樣躲懶?”

眾人見這一驚一氣,大都嚇得戰戰兢兢卻又摸不著頭腦,是去干活兒還是去別處等著?邢夫人還在一旁罵著什么心肝肚腸都黑透了,你這等賈家的千古罪人云云。

綺霰見王夫人盛怒模樣,又因周瑞家的與她自來有交情,便笑道:“稟太太,今日的差使都已差不多了,叫她們自回臥房呆著,等候傳喚如何?”

王夫人道:“自當如此。清不清白不白,兩個時辰便可以見真章。”又朝喋喋不休的邢夫人問道:“我來為我侄女兒尋病根兒,你來做什么?”

“哼!我信不過你,我自來為我兒媳婦尋病根兒!”

王夫人惻惻一笑,用茶杯掩住了表情,側身問周瑞家的道婆還有幾時能到,不怪別人,自先頭寶玉被咒殺一事起,王夫人就日也疑心夜也疑心,總是覺得這宅院之內專有妨克之物,叫賈府家宅不寧。

元春盛寵,賈府本該平步青云,可瞧著事到如今,連省親都安排一回了,莫說娘家沒得什么好處,便是自家,那也是風波不斷。

如今更甚,鳳丫頭好端端的,誰料竟早產了。她也是做了三回母親的,一小兒福壽如何,打眼一瞧也就明了了七七八八,思及此處,又放下茶盞,默默念起阿彌陀佛來。

邢夫人怕被暴力驅逐,便遣了小丫頭回去請賈赦,只說叫他快來,事有變故。

賈政如今遠在千里之外,賈赦眼珠子一溜,朝小廝道:“走,去請老太太。”

老太太如今七十大幾的人了,虛虛可做耄耋,如今叫賈赦這么一哄,還以為家中大亂,當即一身冷汗,拄著拐杖不顧天黑路暗,婆子丫鬟只得前簇后擁的陪著往大觀園去。

“老太太慢些,容下人抬著轎子過來,如此方不耽誤腳程。”鴛鴦心中恨極,卻不好發作,只攙扶著哄道,又忙給另幾個使眼色。

那賈瑞,文不成武不就,又是無父無母的,即便真有冤情,也沒人在意,是以眾人得了報都跟沒聽見一般,心中各自攜著計較,陸陸續續往大觀園去。

至于為什么都往大觀園去,蓋因王夫人前幾日說了一句:貴妃打醮那日,張道士親口讖言,府上新園子出了臟污,有妨礙主人之嫌。

“這樣大的陣仗,是要治什么?”小紅心有惴惴,回了屋子,與云珠背靠背的坐在各自屋中,抵著一扇隔墻悄悄說話。

“二奶奶早產,說是被東西妨克的,許是要搜查。”一說起搜查,云珠連忙起身,顧不上再聽小紅說話,忙點了蠟燭朝床腳摸去。

要說木床就是衛生死角多,進來才住了不過半月,這床底又是一層浮灰,干脆沾濕一條布巾子,一面為自己開出一條路,一面夠身往床底下找。

可將床底翻撿一周,眼看著是什么東西都沒有,云珠不由得心生恐懼,跌坐在床前,心道定是叫胡夫人取走了。

她一擦冷汗,起身在窗戶縫處滿院打量,見四下無人。腦子里開始勾畫地圖,此處穿過月洞門前往瀟湘館是極近的,朱砂在內院又是極其忌諱的東西,她想去問問胡夫人到底是什么東西,否則如何放心得下?

木門吱呀一聲,云珠裙擺剛提起來,就聽角門上的婆子大喝:“不許出門!都在屋好好兒呆著!”

這一驚喝,云珠汗毛倒豎,忙不迭將門拍上。心中苦笑,這下可好,萬一胡夫人弄巧成拙,可真真是大難臨頭。

“你想去哪兒?”小紅湊在墻上,悶悶地問她,穿墻而過的聲音里透著不解。

眼下云珠既驚且急,一屁股坐在竹榻上,從空間里取出一壺梅子露壓了好幾口,咳嗽幾聲道:“想喝水,悶得很。”

兩人閑話,東一句西一句的。

等到有婆子破門而入時,云珠忽地從榻上滑下來,因問:“嬤嬤,今兒這是怎么了?要尋什么?我們可幫得上忙?”

那嬤嬤一笑,正說道婆看了方位,要往東南方向搜尋臟污,你這處可有什么不對的沒有?寶玉身邊的丫頭,又生得玉雪可愛,嬌嬌悄悄的拉著你說要給你幫忙,誰能不心軟?

可下一秒,那嬤嬤側身一見周瑞家的在門外,忽地咳嗽一聲,冷聲道:“莫要妨礙我們做事!一邊兒呆著!”

一招手,身后的丫頭魚貫上前,云珠屋里但凡值錢的全放在空間之中,眾人一頓翻撿,不過是些日常衣衫和兩樣首飾,寒酸得連銀錢都沒有多余的,只翻出了芳官那只粉色錢袋子,攤開來是可憐兮兮的一兩銀子。

那嬤嬤面帶同情之色,誰也沒料到這樣體面的二等丫頭,身家居然只有一兩銀。

開箱倒籠之下,連換洗的衣裳也不過三四套,還一半是厚的一半是薄的,因抄撿出大小不一的肚兜與形狀怪異的內衣,還都是極好的綢緞布匹。

周瑞家的上前打量了,還當得了把柄,可又想著云珠是寶玉的丫頭,遂請了幾位婆子過來驗視,問道:“這些東西是做什么用的?”

專門織了藕荷色蕾絲花邊來鑲嵌過的內衣,正是下個月要送給晴雯的生辰禮,如今叫幾個婆子依次傳閱,云珠羞得臉色酡紅,強笑道:“正是女子家的肚兜,咱們做女子的素日里跑前跑后,這沒個緩沖,實在是磨人呢。”

說著,將內衣拿過來,在胸前比劃幾下,又將內襯拆開來叫眾人看了,確定只是幾層布料,除了形狀怪異些,委實沒什么錯處。

周瑞家的心下安定,卻不忘問道:“如何做這么多尺寸?”

“咱們做丫頭的,身無長物,也只得借一雙手,給姐姐們做幾樣貼心事了。”

云珠說的姐姐,自然就是賈母院中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丫鬟。眾人一見大丫鬟們都穿這樣怪異的肚兜,有那心思靈巧又擅長針線的當場就記下了樣式,內衣風潮就這么在本朝開始掀動起來。

后又翻揀了那些貴公子送來的錦盒,見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瓷器擺件布匹之類,這才風風火火的出門趕著去下一家。

云珠長嘆一口氣,自顧收拾滿屋凌亂,先將芳官的錢袋子擱置回青石板下,又將衣衫疊放。守門的嬤嬤還是那樣厲聲不許出門,將探頭的丫鬟們趕回屋子里去,只得捻起針線,借著燭火,將那拆開的內衣又細細縫回去。

都說禍不單行,大觀園內丫鬟婆子們朝著東南方向地毯式搜尋,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東西來,幾方人馬互相較勁,唯恐對方掩蓋真相,跟得死緊。

正查到瀟湘館門口,就聽聞二奶奶新得的小子咽氣了。

老太太聽了稟報,正逢周瑞家的上前,用托盤端著一個洇濕得看不出字跡的紅紙娃娃,嘴里還不忘說這是在沁芳橋邊上發現的。

大觀園背靠群山,山水相連,自北拐角墻下引來一股活水,源源不斷日夜長流,而那瀟湘館正在沁芳橋的上游,此言何意,眾人心知肚明。

“不許!”老太太厲聲大喝,眉眼之間盡顯憤怒,轉身死盯著王夫人,質問道:“你……你要對我的玉兒,做什么!”

一句話沒說完,賈母自覺渾身無力,腳步虛浮,鴛鴦一雙眼睛掛在老太太身上,頓時心里如滾油煎過一般,上前攙扶,下一秒就驚呼:“老太太!”

本就上了歲數又自來養尊處優的老太太,幾時像如今這樣腹背受敵過?滿心滿眼的家宅不寧叫她又羞又恨。

如今心尖尖上的寶貝也叫人凌辱至此,那一瞬間,小女兒的面容從她眼前閃過,又與黛玉身影重疊,激蕩之下一股悶氣直沖天靈蓋。

嘴一張,不待話音出口,只見殷紅點點順著衣襟滾落,一口鮮血落地,好似晚梅綻放,透著隆冬結束的蕭索之意。

“老太太!”

“老祖宗!”

賈母吐血,眾人已然驚得呆住了,待見鴛鴦死命拉扯,這才回過神來,環繞攙扶,賈赦更是立時嚎哭道:“我的娘!你如何了?你要是有個好歹,可叫我怎么活!”

一時間,嚎哭聲,奔走聲,府醫幾乎是被小廝架著端到老太太跟前的。薛姨媽帶著小丫鬟前來,見此形狀,也知道出了大事了,忙不迭就上前七手八腳將老太太送進室內。

薛姨媽向著王夫人道:“可請太醫了沒有?”說著又解下自己的腰牌,叫香菱去找薛蟠請太醫。

王夫人忍著淚,只說已命小廝取了賈政的名貼去太醫院了,又問:“寶釵呢?”

“她懶怠慣了的,說怕沖撞議事,在家呢。”

“叫她速來,我有要事吩咐她。”

薛姨媽連哄帶騙,寶釵死命拒絕。甚至勸告親媽不要去多管閑事,老太太既病了,咱們恰好還有兩根人參,一并送過去就算心意到了。

若要慰問,自是明日府上收拾妥當了,咱們做客人的上前才算合理,眼下做什么要去添亂?

“不去。”寶釵卸了釵環,作勢要上床。

“你姨媽喚你,定是有事,好囡,你去瞧瞧可好?”薛姨媽說著,又拭淚道:“我如今無家可歸,幸得你姨媽庇佑,這才有棲身之所,免我流離。”

感情牌對寶釵而言,還不如撓癢癢的力度大。

見寶釵紋絲不動,薛姨媽腦中快速計較,不多時心一橫,挎著臉道:“你就當替母盡孝,為我去走這一遭,幫一幫你姨媽,我明日便收拾妥當,與你兄妹二人搬到靜園去!”

“當真?”搬家事宜,親娘遲遲不肯挪動,寶釵費勁口舌也不見她松口,如今好容易得了句準話,她心中也盤算著王夫人尋她意欲為何,嘴上就松了三分。

“真真真!”

王夫人正在屋里哭,一看寶釵來了,忙一把拉著,張了一雙淚眼道:“寶丫頭,你也知道咱么家統共這幾個人,寶玉不經事,鳳哥兒如今又遭逢大劫數,你大姐姐又進了宮,如今這副樣子,你說我還可以靠著誰去?”

說著,就將頭埋在寶釵懷中放聲而哭。

“太太也要心寬些,老太太正病著,尚需要太太主持大局……”寶釵愣愣勸著,環顧打量,深覺沒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也不知道是非要尋她來做什么。

好在,過了今日她便不必憂心這些事了,忍一忍,忍一忍。

王夫人雖在哭,耳朵卻聽著四方,見眾人齊聚,她哭聲一頓,連寶釵的意思都沒過問,直接將管家對牌從周瑞家的手里接過,直言道:“我的兒,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只求你體諒我幾分,提前幫我料理幾樣家事,我便是立時下那阿鼻地獄去,也心滿意足了!”

邢夫人見狀,整個人便似落進冰窖一般,一腳跌在地上,瞠目結舌,怒道:“自古男婚女嫁,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政兄弟不在家,你就點親,你瘋魔了不成?我不同意!”

賈赦見權利旁落,當即也喊:“政兄弟不在家,我也不同意!”

寶釵訕笑,連連推辭,內心狂風暴雨,恨不得原地插翅起飛。

再看一眼茫然的賈寶玉,誰會想同意啊!簡直亂點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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