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平婉是個行動很迅速的人，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拿到他們的血液樣本送往國外。
她依然對待糖豆很好，但白柳卻在解決這些麻煩后開始思考自己的事業。
別人的東西是別人的，始終要懷著忐忑心理拿到，時不時還要懷疑其正當性。
這是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白柳不會過度依賴任何人，即使短暫的麻痹后，依然明白她不能繼續坐以待斃，至少她不能讓自己成為菟絲花。
內心的懶惰忽然消失，她久違地升起事業心。
人貴有自知之明，與資本家和天之驕子不能比，但她的基礎條件并不差。
目前來說有房又有一點小錢，更是恢復研究生招考后的第一屆大學生，外人看上去誰不說一句“真好”。
她已經盡量提高自己的起點，至少要高于上輩子的處境，似乎不做出一點有意義的事情都愧對于重活一次。
可是她要做什么呢？
白柳想不明白的事，恰恰是其他長輩關心她的問題。
“其實你考上研究生，我有點沒想到。”吳教授是老學究，說話也帶著一貫的耿直，直言不諱道，“你腦子太活絡，我認為有更多東西吸引你，上學重要卻不是你的全部。”
前幾天她拜托吳教授幫忙給糖豆找學校，如今有時間，自然帶著糖豆去拜訪吳教授夫妻。
吳教授在家依然穿著整潔的中山裝，而他的妻子林老師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不愧被學生們評價為最古板的教授。
傳言中吳教授祖上就是耕讀世家，早年間他在國外讀文科拿到博士學位，身上兼具東西方文化的兩種特質，性格很特殊。
前幾年也受了一些苦，但夫妻平安回到京城，繼續教書匠的工作。
“你這老頭——”林老師剛好端著水出來，聽到吳教授的話皺眉批評。
白柳并不氣惱，她心里清楚吳教授說得對，她有太多想法，很難坐下來沒日沒夜地做學問……她考大學，是為更好生活要一塊敲門磚，也是為圓上下兩輩子作為女性無法達到的夢。
她認為自己是一個理想的現實主義者，所作所為要站在自己的實用出發，目前她最想要的是生活無虞。
也許等以后她有了經濟基礎，才會考慮自己的興趣。
“林老師，吳教授是提醒我呢，”她笑著接過林老師的茶，抿了一口才悠悠道，“告訴我既然明確自己的人生目標，日后一切都要早作打算。”
吳教授吹胡子瞪眼：“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諷刺你當學生不像學生。”
糖豆忍不住歪頭：“吳爺爺，當學生該是什么樣子？”
“學生要謹記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吳教授想起兒時立下的志向，不免有些悵然。
林老師嘆息一聲：“人生有多少年，想那么多不好。”她轉頭對白柳解釋道，“每個人的活法不同，你不要聽這個老頭的話，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留遺憾就好。”
“那不行，”吳教授反駁，“人生還需要一點事業追求，總不能碌碌無為。”
有人為理想肝腦涂地，有人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有人為賺錢不擇手段……歸根到底，總要有個追求。
沒有人年少便立志壞事做盡，但為了成功，很難說一路上會經歷什么。
吳教授之所以忽然說起這個話題，白柳隱隱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是告訴她想好未來的路，告訴她即使追求不是在于學問上，也不要忘記最初的想法。
在海里漂久了，不要將撈魚捕獲當成目標，你真正的目標是到達對岸。
很少有人與她談及這個話題，甚至親密如黃鳳來，作為白柳的母親，也幾乎沒有問過她對未來的規劃。
似乎父母的任務只是讓孩子吃飽穿暖，長大后能結婚生子，機械且麻木地過完一生。
見識不同認知也會不同，吳教授是老派人，依然帶著曾經教書育人的天然使命感，他會關心白柳的事業。
白柳無意識看向糖豆，糖豆卻誤以為她要回答問。
“我想賺錢。”糖豆一語驚人。
吳教授和林老師瞬間驚呆了，隨后便止不住大笑。
“你個小丫頭這么小年紀就想著賺錢啊？”林老師看著糖豆笑問，“你媽媽是不是虐待你？”
糖豆知道林老師是開玩笑，但小臉還是一紅，解釋道：“不是虐待我，只是我覺得賺錢挺快樂的，過程很有趣，當然花錢更快樂。”
她說著看向吳教授，白柳也擔心吳教授生氣。
一大一小眨巴著眼睛看自己，吳教授話到嘴邊忽然改口：“這未嘗不是一種志向，賺正當的錢，再花出去，千金散盡還復來。”
行叭。
真是文化人，明明是同一個意思，文化人說出來仿佛上了一個層次。
糖豆插科打諢緩和了氣氛，同時讓白柳真的開始思考自己。
她想做什么？
有幸比其他人多一世的記憶，卻不一定能為她帶來更好多關于未來的建議，更像是一場大夢。
夢的東西又該如何定義？
林老師看出她的糾結，隨口安慰道：“你還在讀書，還有更多時間思考這些事情。我的一位老同學，年輕的時候立志當老師，結果陰差陽錯去當了編輯。前段時間我碰到她，她說她正在籌劃一部電視劇，要當導演。”
“人生的目標總是在變化，只要自己不遺憾就好，外人的想法終歸都帶著個人意志。”
白柳點點頭，順勢問道：“林老師現在我們國內允許私人拍電視劇？”
之前那些年只有樣板戲，她在友誼商店見到很多人買電視機，細問之下才知道有些人看的其實是從外國片。
從古至今有那么多事，如果以后國內允許拍電視劇，這將是一個很好的行業。
林老師看她有興趣，多說了幾句：“還是要有官方背書，港城那邊都是私人組局拍電視劇電影，我看我們未來也是這個趨勢……”
白柳心思一動，她或許可以將曾經的經歷記錄下來？
那些似真似假又似一場夢的記憶，本就是她人生的饋贈，她不該遺忘。
這一刻，一個念頭在心底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