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豆嚇了一跳，下意識向另一側躲去。
她小時候身體不好，也不愛劇烈運動，以前打架的時候總是充當指揮角色，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幸好有哥哥們往前沖，后來還有翠花和福寶幫她。
面對突發狀況，糖豆躲得非常快。
白柳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看清對面的人是誰。
一個十一二歲小姑娘，比糖豆高一些，但看起來比糖豆要瘦，此時正哭著往外跑。
大約小姑娘也意識到撞到了人，腳步微頓，輕聲道“對不起”，隨后又準備邁步跑起來。
她立即是明白小姑娘是誰，似乎除了蔡娟的女兒也不可能是其他人。
“謝雪艷，快攔住她。”
一個小姑娘哭哭啼啼跑出去，難保會不會遇到意外。
而且宿舍樓跑出個小姑娘，搞不好查下去蔡娟也要跟著受處分。
恰好蔡娟的聲音從宿舍里面傳出：“我會很快帶著萬香出去住，求求你們在寬容我們幾天，京城的房子很難租——”
“知道很難你來京城干嘛，怎么，既想上學又想照顧家里，這天底下的好事都讓你占了？”葉曉琳猛然看到門口站著的白柳，指桑罵槐道，“不服氣就去找校長，看學校能給你們母女什么安排。”
在宿舍里養孩子，即使是女孩學校也不會同意。
不僅因為學校宿舍是學生住宿的地方，更是因為學校要承擔很多額外責任。
蔡娟臉色一白，幾乎懇求道：“不要告訴學校，求求你。”
如果被學校發現乃至記過和開除，她這一年多的勞心勞力看起來像是一場笑話。
“媽，不用求她，我回去！”萬香掙脫謝雪艷的束縛，再度沖進來，為蔡娟擦拭臉上的眼淚，“媽，我回家吧，你別為難。”
蔡娟搖頭：“不行，他們會再賣了你，你爸那邊也不方便帶著你。”
她男人為了多掙錢給家里蓋新房，這段時間一直在建筑隊搬磚，一群大老爺們咋能帶著個女娃娃呢。
蔡娟不是沒想過先把女兒送到娘家，可娘家爹娘不同意，弟弟和弟媳更是說她活該。
當初她家里圖彩禮要把她嫁給一個老鰥夫，她連夜跑出來與萬香爹私奔，為此娘家人念叨她很多年，仿佛以前她為家里作出的貢獻都被忘了。
蔡娟既心寒又心痛，她更加不敢讓孩子留在娘家，就怕踏上她當年的老路。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愿帶著女兒到處奔波。
萬香不愿意讓母親在外人面前低聲下氣，她媽當年是多驕傲的人啊，不僅是生產大隊的婦女隊長，更是有名的體面人。
萬家叔伯都說蔡娟在京城吃香喝辣，萬香不信，如今來到京城一看，這哪里是吃香喝辣，出門就要花錢，比鄉下生活難多了。
萬香不想拖累母親，蔡娟不想拋棄女兒，母女倆就在宿舍僵持。
但葉曉琳和李玉花根本不想給她們思考的時間，李玉花原本就因為寫檢查記過不高興，她不敢嗆白柳，便將怒氣發泄到蔡娟身上。
李玉花不說話，在宿舍摔摔打打，聽得人頭疼。
葉曉琳面無表情站在蔡娟和萬香面前，仿佛她們今天不想出一個辦法，她就要鬧。
白柳和謝雪艷對視一眼，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糖豆聽得一知半解，默默看向白柳：“媽媽，我們收拾東西吧。如果你騰出一個床位，能借給這位姐姐嗎？”
她是故意的，因為前面剛剛與葉曉琳和李玉花發生矛盾，她偏要支持蔡娟和萬香……雖然她與她們根本不認識。
白柳笑著道：“我們試試。”
她轉頭對蔡娟母女道：“我要搬出宿舍，但我不知道什么時候宿舍里會安排新同學，但在此期間萬香或許可以住到我的床鋪——”
“不行！”葉曉琳在她沒有說完之前就厲聲阻止，“宿舍不是你的，也不是她的，它是我們學生的地方，住一個小孩算怎么回事，又不是托兒所。”
“蔡娟，我看在與你是室友的份上，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你帶著女兒到宿舍本來就不合適，你承認吧？”
葉曉琳說得有道理，蔡娟也知道不合適，但他實在沒有辦法。
“我會想辦法租房，再等我幾天……”蔡娟只能央求葉曉琳寬限幾天。
葉曉琳冷笑：“你帶著孩子過來，我們要是默許，大家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孩子，其他人也帶著孩子過來怎么辦？”
這話說得，白柳瞬間拳頭就硬了。
蔡娟不過是被遷怒，原本她不想管這個破事，現在也不能不管了。
看著蔡娟和萬香母女倆哭哭啼啼，她嘆息一聲。
“糖豆，我們先帶這位姐姐回家可以嗎？”她低頭問糖豆，“等媽媽的同學、你蔡阿姨找到住處，到時再將萬香姐姐接走。”
她只提到接納萬香，并說讓蔡娟繼續想辦法。
俗話說救急不救窮，蔡娟要強的性子她知道，她也不想一直養著萬香。
既然有勇氣帶孩子來到京城，就必須要想到如何安排自己和孩子未來的生活。
都是成年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代價。
蔡娟和萬香的哭聲戛然而止，兩人齊齊看想白柳和糖豆，包括謝雪艷，也很驚訝白柳的做法。
想想也是，白柳雖然冷漠卻很善良。
糖豆眨眨眼，探出腦袋問萬香：“姐姐，你愿意去我家住幾天嗎，可能我和媽媽比較忙，經常只有你一個人在家，單獨住一間屋子。”
她們母女絕不會和萬香住在一起。
萬香喜出望外，但又有點猶豫：“媽，這合適嗎？”
蔡娟很不好意思，激動地看向白柳，嘴唇微動，想說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愿意嗎？”白柳問她。
“愿、愿意，會不會打擾你們？”蔡娟不是厚臉皮的人，她說話的時候充滿矛盾。
既希望白柳收留女兒，又擔心白柳說說而已并未當真。
“短時間沒事，我沒那么小氣。”白柳回頭對謝雪艷道，“你幫萬香收拾一下行李，我也收拾，等會兒一塊兒過去。”
謝雪艷沖她擠眉弄眼，隨后轉身安慰萬香。
白柳和糖豆雙雙嘆氣，沒想到啊。
出來一趟還多帶一個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