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盯著看白柳的面容，久久沒有說話。
白柳被老人家盯著心底發毛，她忽然覺得這個房不買也罷。
但是轉念一想，人家賣掉多年住的房子總會有些不舍，要考察一下買主是否心誠，似乎也不是不能讓人看。
再說了，她又不是見不得人，奇怪就奇怪吧。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大約也證明了對方很有底氣。
她給自己做心里建設，王老太太的面色也漸漸從“嫌棄”開始緩和，依然盯著白柳的臉看。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什么名堂。
“王老，您這是……”不知道白柳是何感覺，李建國都覺得不自在。
但他不敢直說，只能笑著化解雙方僵持的局面。
“好了，進來吧，”王老太太面無表情，語氣生硬，說完便轉身往里面走。
白柳看向李建國，李建國點點頭：“走吧。”
她深吸一口氣跟過去。
甫一邁過垂花門，她內心的緊張倏地一松，先前的不滿也隨即消散。
在初春的京城，不同于別處的荒涼和蕭瑟，走過垂花門入目就看到一間暖棚，里面隱約可見種著綠色蔬菜。
王老太太真是講究人啊。
北方冬天大多時候只有大白菜和蘿卜土豆，極其罕見的綠色蔬菜，偏偏老太太這里有。
她沒說話，繼續和李建國跟著王老太太往里面走。
走過一進院，就到了正院。
李建國低聲道：“正房三大間，東西廂房各有兩間沒有后院，勉強算是四合院，但不是老房子，是民國時期建成的……”
他絮絮叨叨說著房子的基本情況，前面的王老太太并沒有打斷，只是帶著他們走向東廂房。
“你們先坐一下，我去倒杯水。”說完王老太太就進了另一間屋子。
李建國壓低聲音：“你別覺得別扭，王老就是這樣的人，老太太出生喪母，少年喪父，中間喪夫，晚年喪子，能吃的苦不能吃的苦都吃了，如今只自己活著，隨心一點也正常。”
“這院子的位置的格局都還不錯，我覺得你不會看不上，現在就看王老同不同意你買。”
白柳聞言摩挲食指和拇指，她無法反駁。
這處院子著實不錯，單說位置已經足夠她心動，更何況院子的格局更讓她喜歡。
王老太太的房子于一般四合院不同，規制更為自由和宜居。
尤其難得的是這處院子竟然通了上下水和電，只要按照她的生活習慣調整一下，完全不比樓房差。
白柳住過平房和樓房，相對來說還是更喜歡平房院子，當然先不提洋房，她沒住過無法評價。
“多少錢？”她懷疑自己的錢不夠。
李建國有些難為情：“王老只說讓我帶人過來，價錢要當面說。”
正是因為這種模棱兩可的話術，讓人望而卻步，總覺得逗人玩。
白柳還想說什么，王老太太已經端著茶走來。
落座之后，王老太太先是看向李建國：“你幫我聯系一下你的領導，我大概不日就要出發離開，下次回來的時間不好說，讓他來我有話囑咐。”
李建國看了白柳一眼，有點猶豫：“我等會兒——”
“現在就去，”王老太太加重語氣，“我還能吃了她不成？”
李建國沒辦法，對白柳點點頭后離開。
白柳才是一頭霧水，所以她現在該做什么？
王老太太抿了一口茶：“不用急，他的領導是我幫助過的學生，我決定這處房子賣給你，離開前要見一些故人”
白柳：……
她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怎么就覺得她一定會買房呢？
相面嗎？
她這么想就真的問出來：“王老，萬一我買不起呢？”
王老太太臉上有一瞬間出現迷惑，像是喃喃自語：“不應該啊，看你的面相應該是大富大貴之人。”
還真是相面啊。
白柳真的覺得該跑，但想想也不太合適。
她深吸一口氣，無奈道：“您都沒有和我說價格，我的錢真的不多。”
實在不行只能回老家拿壓箱底的金子。
王老太太恍然大悟，眨眨眼掩飾自己的尷尬：“可能是我忘了吧，不要緊，我賣這處院子是為了找有緣人，價格反而好說。”
“那就999吧，九是極數，我喜歡。”
白柳第一次見到比她還不靠譜的人，報價這么隨意嗎？
她不是剛剛從鄉下過來，經歷過一段時間的看房后，深知京城的房子有市無價，幾乎很少有人賣房。
偶爾有賣房的人，一開口就能嚇退一大半人。
九百九十九買這樣的院子，她幾乎想都不敢想……她最初以為要五千塊。
獨門獨院又坐落在京大周圍，不到一千塊的價格顯然拿不下，而且這個數字就像兒戲。
“您說真的嗎？”別忽悠我。
她眼中的質疑太明顯，王老太太有點不喜：“我還能騙你不成？我這個人說到做到，我看得上的人低價也樂意，看不上的人萬金也買不到我的房。”
全然看她自己的心情而定。
“您很隨意。”白柳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跟天上掉餡餅似的，她都不敢相信。
王老太太滿意地看著她吃驚的模樣，悠然喝了一口茶：“人與人之間講究緣分二字，人與房之間也有緣分。而且這房子并無產權上的糾葛，但必須……福厚且心智堅定之人才能住得安心。”
白柳：不敢說話……
“一句話，買不買？”王老太太瞥她。
“買！”她又不傻。
王老太太欣然點頭，轉頭看她：“帶錢了嗎，我們去房管局。”
這么突然的嗎？
白柳摸了摸兜里，她昨天來京城今天又急匆匆地出門房，帶來的錢還沒有來得及放下。
真是巧了。
她迷迷糊糊跟著王老太太去房管局，在最后一瞬間終于清醒過來。
“寫我女兒的名字，她要來京落戶才能讀書。”
王老太太瞄了一眼糖豆的戶口信息，先是皺眉，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直到中午再次踏入院子，白柳恍然意識到她竟然真的買了房，真實又像做夢。
王老太太重新帶她看了一遍每個屋子以及地窖，最后道：“本世紀內不要改變房子的大格局，想動工再過些年。”
“一周之內我會搬走，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