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搬來一位新鄰居，自然而然引起很多人關注。
也不是因為新鄰居不屬于紡織廠員工，最重要的是從來不缺人精，樓里前幾天來往很多穿軍裝的人，能讓軍人幫忙打掃屋子，看來這位不普通啊。
而且——
“媽媽，今天上樓下樓好多人，他們不是我們的樓里的人。”糖豆放學回來順便打好飯，她記性不錯，認出有人住其他樓棟，“他們總是打量我們三樓。”
好像三樓住了什么奇珍異獸……
白柳了然，顧曉慧年輕又級別高，不說人人巴結，但肯定有人想打聽一二。
“沒關系，”她覺得或許這些人也不只是看顧曉慧，轉而問糖豆，“對了，這幾年有人問你媽媽要去哪兒嗎？”
前幾天她交上去工農兵學員申請書，今天上午向桂蘭和她打招呼，廠里和縣里各部門都陸續蓋好章，已經提交到京大。
一切都很順利。
這事辦得很快，加上她最近上班就鉆進辦公室，下班就回家，盡量避免與其他同事說話。
同事隱隱約約有聽說，卻不好問她，很可能去問糖豆。
糖豆點頭：“當然有人問，不過被我敷衍過去啦。”
她隨意擺擺手：“我一個小學生知道什么，只知道爸爸媽媽很忙，他們忙到還需要我打飯。”
糖豆說話的時候眼神極其真摯，眨巴著大眼睛看你，仿佛能看到你的內心，也能窺探你內心所有不堪的想法。
別說，這一套真的能讓厚著臉皮問糖豆的成年人無言以對。
白柳豎起大拇指：“我就知道糖豆最行。”
糖豆矜持地點點頭：“知道就好，以后你也是大學生了，不要總是騙小孩，小孩可是保護你呢。”
白柳：？？？
宋嘉應那家伙到底給糖豆灌了什么迷魂湯，糖豆腦子里好像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的，”她順勢與糖豆握握手，“謝謝小白同學。”
糖豆沒忍住“嘎嘎”笑出聲，直接窩進媽媽的懷里：“媽媽我跟你說，今天還有人詐我，說你要去上學肯定不要我了，到時候我爸爸也不要我，把我扔回村里……他們好傻啊。”
從始至終糖豆也沒有擔心爸爸媽媽不要她，她只是煩惱要與媽媽分開。
外人還說什么爸爸會不管她，笑死，爸爸是她的親爸爸，又不是后爸，雖然爸爸不靠譜，但那是她親爹！
作為白柳和宋嘉應唯一的崽，糖豆有超乎尋常的自信。
就好像曾經宋嘉應離開家的時候，她還小，但依然固執地認為只要爸爸活著，總會回來。
很奇妙的自信與執著，白柳想，這大概就是在愛的包圍下長大的孩子。
“人家這么說，你如何應對？”
“媽媽，”糖豆伸出食指搖了搖，“這事一分為二，我已經想好了。目前我要保守秘密，他們說任何話我都是敷衍，不直接回答。等你上學以后，不需要我繼續保守秘密，我就讓我爸爸每天接送我上學。”
“哼哼，他們還能說出啥屁屁話？”
白柳瞬間被逗笑了。
糖豆真的鬼精靈，她這么說，到時候宋嘉應必須去接送她，里里外外忽悠了好多人啊。
哎呦，真不知道糖豆長大后是什么模樣。
“好滴，媽媽看好你！”她也要適當鼓勵小白同學。
糖豆微微頷首：“放心吧媽媽，我一定能搞定——”
“咚咚咚——”
她還沒說完，門口響起一陣有節奏地敲門聲。
雖然宋嘉應還沒有回來，但他有鑰匙啊，這是何方神圣。
“白柳，開門，是我趙鵬！”
白柳去開門，一眼看到趙鵬和前幾天見過的公安一起過來，當然他們后面還跟著帶路人。
兩人穿著制服，一進家屬院點名道謝找白柳和“呂非”，沒人跟著才怪。
“請進。”她將兩人迎進屋隨即隔斷門外鬧哄哄的聲音。
可隔音不好，門外的聲音還能傳進來。
“犯事了嗎，咋能有公安來找他們？”
“不說前幾天被抓了，別看當時放了，看來肯定有事啊。”
就在白柳忍不住想開門怒斥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一道聲音。
“大家真熱情，”宋嘉應剛好氣喘吁吁上樓，“讓讓，來都來了，不如登記下名字和住址，等會兒我挨個去諸位家里講事情發展。”
他隨機抓一個同事：“這位是工會的劉科長吧，你先寫名字，我記得你住四單元二——”
“不不不，”被拎著領子的劉科長，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不用，我、我就是路過，還要回家吃飯。”
宋嘉應手一松，劉科長立即低著頭跑開，像是后知后覺意識到丟臉。
旁邊的人見勢不妙，不用他開口，立即往樓下跑。
離開的時候，還不忘道別。
真有禮貌。
“真不用我去和大家嘮嗑？”他在人群離去的時候，又點了幾個名字。
大家真是怕了他。
白柳在門口聽到動靜笑了笑，宋嘉應犯起渾來，哪里還有其他人什么事。
她給宋嘉應開門，夫妻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好像給你們惹麻煩了，不好意思。”薛公安踢了一腳趙鵬的腿，“真不靠譜，你這個表哥路都不認識。”
趙鵬無辜：“我這不是忙于工作嗎，隊長你該夸我敬業。”
糖豆搖搖頭，成年后就會變得這么幼稚嗎，真可怕。
“爸爸媽媽舅舅叔叔，喝水吧，我泡茶了。”她端上水，默默坐在一邊。
幼稚就幼稚吧，小表舅肯定說上次山上的事，好奇。
“有空開玩笑，看來是破案了。”白柳調侃道，“所以公安同志，你們要還我們一個公道。”
趙鵬撇嘴：“公道有，不過你們也是，好端端地非要那天上山，不然我們也不用跑這一趟。”
“好在真沒關系。”
白柳哪能想到看熱鬧還惹一身騷，要是知道，她……她可能也無所畏懼。
“讓我猜猜，這事是里應外合吧？”她腦海中閃過很多人的臉，有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趙鵬沒回應，反而問道：“那你再猜猜，被害人是誰。提示一下，是我們附近大隊的人。”
她沒發現附近有人失蹤，但是——
“隱隱約約有聽說，紅星大隊長的兒子兒媳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