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聽到聲音后猛地一驚,暗嘆自己大意了。
她果然是最近過得太順,已經忘記謹言慎行,竟然沒有觀察周圍環境便大放厥詞。
言論向來是懲治一個人的利劍,稍有不慎,劍鋒能刺向對方也能扎進自己的身體。
以前是,現在更是。
也許是白柳的表情也太緊張,也許是中年男人對白柳的言論很感興趣。
他笑著解圍道:“女同志不要緊張,我不是要批評你,只是覺得你說得很好,有道理。”
“我很高興,我們國家正是有滿懷理想、機敏進取的青年,才能越來越好。”
高高在上的言論讓白柳更不能放心,她馬上對男人身份有所猜測。
干部裝上兜配有英雄牌鋼筆,腳下踏的也是皮鞋。
唔,是一位有地位的人物。
白柳察覺到對方并無惡意,從善如流:“國家當然會越來越好,所有人都對未來充滿信心。”
每個人都在向前,農民想著成為城里人,城里人想著有工作旱澇保收……只要有欲望,自然會努力。
中年男人滿意地點點頭:“真好,真好啊。”
看他發自內心的欣慰,白柳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晃晃腦袋,歉意一笑:“抱歉同志,我先帶外甥走了。”
與人交往最忌諱交淺言深,說多了不好,她還是先走一步。
“等——”
白柳隱隱聽到男人叫她,瞬間加快腳步。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接過喬建文手里的包袱,讓大外甥快點回家,然后一溜煙兒地騎著自行車離開。
好像剛剛有一道身影走過去,有點眼熟。
算了,不管了,她先回去。
“老高,你剛才干啥呢!”與白柳說話的中年男人語氣無奈,“你要是早一步,還能年輕人交流一下,年輕真好啊。”
白柳要是回頭,就會發現她覺得眼熟的人是高永昌。
“剛過去的女同志嗎?”高永昌露出神秘一笑,老神在在,“你怎么知道我是晚了一步?”
“你啥意思?”男人不懂了。
高永昌背著身慢慢往回走:“沒什么意思,我是說緣分難料啊。行了,快走,我取回來咱們戰友的信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啊……”
白柳騎著自行車時也在走神,同時想起高永昌。
如果高永昌是紡織廠新任廠長,看中了她的繡工,她該怎么談呢?
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城里人好像更好……
“白柳?快停快停,我是何勝男!”
何勝男猛地從路邊沖過來,強迫白柳停下自行車。
白柳靈活地擺動,直接逃過何勝男的圍堵。
“哎你等等,等等啊。”何勝男氣得亂叫,又抓住白柳自行車的后面。
白柳不得不停下來,沒好氣地回頭呵斥:“你要干啥?”
她只想井水不犯河水,何勝男是要攔路打劫?
何勝男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問題,她聽到白柳的質問不以為意。
“我當然是找你有事,叫你門你不開,今天遇上我們正好說說……”
白柳無語,她不開門當然是不想和何勝男接觸,何勝男憑什么認為她想聽她說話。
“不正好,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多一分鐘與她接觸都覺得煩。
何勝男二話不說又扯住白柳的胳膊。
“你聽我說完再走呀,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有點尊重。”
白柳瞬間氣笑了,何勝男總能說一些俏皮話,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黃皮子上身。
“行,給你五、啊不,三分鐘,快說。”她想聽聽何勝男能說出啥新鮮事。
何勝男站定,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對周向南到底是什么想法?”
“哈?”白柳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后反問,“關你屁事?”
她知道何勝男對周向南有意思,畢竟她是從何勝男口中無意中得知周向南未來有成就。
但是想想又覺得何勝男有毛病,她能知道周向南有出息,難道不知道效仿一下也創造成就嗎?
這是什么狗腦子?
“怎么和我無關?”何勝男急眼,“你不能喜歡周向南!”
白柳比他們都有優勢,聽說白柳還照顧過福寶,那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清醒一點,先不說我喜歡誰,但你要和我說周向南?”白柳納悶。
何勝男拿什么身份和她說?
“對啊,”何勝男理直氣壯,“你不是一直惦記宋知青嗎,不要招惹其他人。”
白柳有心詐出更多事,順著說道:“宋嘉應都死了,我惦記有啥用?我也要過日子。”
“我又不傻!”
何勝男一想也對,白柳可是寡婦,她肯定想再嫁個人有依靠。
“但不行就是不行,你咋能嫁給周向南!”那她的計劃不就完了?
“我沒說嫁給誰,”白柳似笑非笑,“你確定周向南一定娶你?”
“你可是知青,嫁給帶著兩個孩子的周向南,一進門就要當后媽,又是為啥?”
何勝男心頭一顫,內心升起一絲惶恐。
白柳仔細盯著何勝男的面部表情,嘴角微微上揚。
不是個聰明人啊。
“我、我只是敬仰英雄!”何勝男強行鎮定。
“好好,理解,你的想法和我無關,關我屁事,還是各憑本事吧。”白柳轉身就離開。
何勝男看她油鹽不進,只能再次叫住。
“我們商量一下!”她急促道,“你幫我創造和周向南相處的機會,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柳腳步微頓,隨后毫不猶豫騎上自行車。
“不用了,你守著秘密吧,我不信。”
她像是為了真假不清的秘密而輕易低頭的人?
好聽的話她不需要,壞話更不用了,聽了鬧心。
“你!”何勝男氣得跳腳。
白柳才不管她氣不氣,蹬著自行車直奔回家。
她將白棉交給她的東西送給她媽,立即回頭開門,糖豆還在家呢。
“叮鈴叮鈴”她故意撥動自行車鈴。
有點奇怪,糖豆咋沒蹦跶出來?
白柳等了等還是沒動靜,右眼皮忍不住狠狠地跳了跳。
按照她的直覺,小崽子不可能沒聽到,那肯定是顧不上出來。
要么……難道出事了?
她來不及理會其他,直接將自行車靠在墻邊,向屋里奔去。
打開門,差點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