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蘅想了想,“不想說。”也不能說,他想她身體里指示她做下這些壞事的東西,正在傾聽,萬一她不回去見他了怎么辦呢。
他不想賭那個可能,他希望她來。
系統66確實懷疑了,“他說的是你,還是原本的姜暖暖?這個配角真不對勁。”
姜暖暖微微瞇眼,握緊他的手,“行,那就不說了,我們來說點別的吧,那張銀行卡你還記得嗎?過年時你送給我的,我去查看了里面的余額,那幾個0我都數眼花了。”
原本翟蘅是想,她要一直留在這那么這筆錢保她衣食無憂一輩子,可后來聽見她在床邊與那東西的低喃,他又明白她回來這個地方,依舊只是在他的世界里當一回過客。
這筆錢她帶不走,也用不上。
“你覺得很多嗎?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留下的了。”翟蘅斂去眼底淡淡的惆悵,笑著說:“如果實在不想要就給翟霖吧,他現在挑著公司的擔子,會處理好這筆錢的。”
翟霖確實已經從姜暖暖的手里拿走了銀行卡,只等到他病情和緩的日子再告訴他。
姜暖暖點點頭,眼睛氤氳了些濕意,“對不起啊,沒辦法救你。”
“不會。”翟蘅偏頭,輕吻她的額角,溫聲道:“你已經拯救我了,只是我真不甘心。”
他多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可惜總有東西從中阻攔,試圖安排他的命運。
姜暖暖摟上他的脖子,埋在他頸間,真心實意的為他感到難過。
眼淚浸濕了他的領口,翟蘅輕撫著她的長發,順著她的脊背。
其實他還想再賭一次。
要是毀掉這個世界,能否換來一次生的希望。
選擇權在她手中,她能否明白。
姜暖暖此時還不清楚,只知他已經窮途末路,到了死亡的盡頭。
她啞著聲說:“身體痛么。”
“打過藥了,不覺得疼。”翟蘅靠在床頭,問她近況,“那幾個人你到最后誰也沒選,是么。”
姜暖暖:“是。”
他托起她的臉,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淚,溫聲說:“我猜的還真是一點不差,絕情的小姑娘。”
他從不認為她對誰有情或濫情,只用絕情兩個字概括了這兩年她做的一切。
指尖濕潤,他抿了抿,又笑著說:“這點感情是真的。”
姜暖暖笑不出來,往他懷里縮去,“你再抱抱我吧。”
“是該多抱抱,以后沒機會了。”他攬過她的肩,明明要死的人是他,那凸著血管的手掌還一下一下安撫著懷里的姑娘。
室內安靜下來,空調冷風徐徐吹著,窗外的楊樹枝葉晃蕩,沙沙作響,陽光穿過窗子,在床尾撒了一地。
翟老夫人沒進來打擾,只是捂著嘴默默流淚,心中疼的要命。
好半晌,她轉身對守門的保鏢說:“今天誰也別進去打擾他,里面要什么,就送什么。”
她這個白發人,終要打點剩下的喪葬事宜。
姜暖暖在這呆到了傍晚,借用套房內的廚房,讓保鏢買來菜,親手做了一頓晚餐。
可惜途中出了點意外。
她的飯菜做好不久,翟蘅突然在床上吐了血,醫生緊急進入將她擋在外面進行搶救。
猩紅的血液如花般綻開在他胸口和喉嚨,他疼的快受不住,也僅僅只是皺著眉頭,不安的看向她,唇瓣微動:“別看。”
姜暖暖攥緊了拳頭,沖他擠出一個笑容,直到簾子阻隔她的視線,她才緩緩垂下頭,靠在墻上。
醫療儀器滴滴響個不停,大量的藥劑打入他的身體里,一些特效藥維持不了多久,最后彌留之際用的腎上腺素,翟蘅覺得時機還沒到。
他可以撐過今天。
強烈的執念讓他的體征隨著藥物起效,逐漸平穩。
醫生松了一口氣,也放下了最后才用的強心針。
誰知道他還能活多久,或許是一天,也可能就是明天。
等護工將他身上的血污處理干凈,換上整潔的衣服蓋上被子,才拉開簾子。
姜暖暖一直在外站著等,再度見到翟蘅,他滿身裂痕,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灰敗的顏色縈繞在他周身。
聞著空氣里淡淡消毒水和血腥味,她克制住心理上的顫抖,接近他。
他還醒著,只是眼下泛青,在雪白的臉上異常突兀。
姜暖暖握住他的手,將他額前的碎發撥開,“真高興,我們又見面了。”
翟蘅動了下唇角,揚起細微的弧度,困難的說:“我現在吃不下飯了,害你浪費一片心意。”
“不會浪費,什么時候都可以再做給你吃。”姜暖暖低頭,在他的氧氣面罩上親了親,眼淚猝不及防的就掉了下來,砸在他臉上。
“別哭。”翟蘅費力的抬起手,按住她的眼尾,但那好像開閘的洪水,他怎么也壓不住,淚水不斷滾落,順著他的指腹淌進掌心里,溫熱的觸感讓他心疼壞了。
“怎么還哭呢。”翟蘅無奈的嘆了口氣,“你說我怎么辦才好。”
他更舍不得她了。
姜暖暖將臉埋在他掌心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對你很抱歉。”
翟蘅摸著她濕潤的面頰,輕聲說:“不用抱歉,你給我最好的東西了。”
入夜,他明顯有些疲勞了,還是強撐著陪伴她。
姜暖暖知道她得讓他睡一會,她不能在這干擾他了。
她濃重不舍的說:“我明天一早再來,你睡一會,已經很晚了。”
翟蘅點了點下頜,又在她臨走時握住她的手腕,“這個。”
他指腹下滑,摸了摸她戴著的那枚金戒指,“脫下來吧。”
姜暖暖一怔,“我不能戴著回去嗎?”
他勉強笑了笑,“不合適,留下吧。”
她并不需要,也帶不走,所以不必強留。
姜暖暖狠狠咬了下唇瓣,將心臟里三層外三層搭建了銅墻鐵壁,才將那枚戒指摘下,放進他的掌心里。
“好了,回去吧。”他溫和的說,心知她不會再來了。
“晚安。”
翟蘅揚起唇角,一如初見她時溫柔漂亮,“晚安。”
姜暖暖收拾好心情,轉身往外走去。
他偏頭看著,直視雪白的房門徹底掩蓋住她的身影,發出咔嚓閉合的輕響。
他閉了閉眼,輕嘆。
真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