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堯看著眼前的俞子舜。
他也凝視著她。
這么一眼，她才發現，他的眉眼俊朗清澈得不可思議。
好奇怪，從前她幾乎從沒有認真的端詳過他。
他的目光，也總是和她短短一接觸，就即刻離開。
以至于她從沒有仔細去看過他的臉，從沒有把他的面容細細放在心上鑒賞過。
這么……俊美清逸得不輸江凌霄的一張臉。
現在這樣看起來，他竟給她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云雪堯說不清自己聽到他說出那句話之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只是循著自己的第一反應，就直接開口，“師哥不必有什么包袱，昨晚上是我考慮不周，沒想過會給你帶來的困擾。”
“當初要不是師哥救我，我早在雪地里凍成了冰塊，師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可以反倒借此機會賴上你？沒有發生的事，怎么可以讓謠言成真呢？”
“師哥對我，已經夠好了，好到……我都沒臉要更多。”
她把戒指遞給他。
“這枚戒指，有更適合它的人。”
俞子舜依然沒有接回去。
他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一字一頓重復道，“我說，我喜歡你。雪堯，我喜歡你。”
喜歡你，所以才會對你好。
喜歡你，所以才欣然擔下謠言蜚語。
“王姨誣陷你那些話的時候，雪堯，我內心在陰暗的想，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多好……”
他既已經決定告白，就沒有輕易放棄的道理。
哪怕她給他找補，替他放好臺階，他也不要走下去。
俞子舜說放下的時候，可以逼自己和她斷了聯系，可一旦決定進擊的時候，也不允許自己退縮。
“如果你真的是和我一同去旅游，如果你真的不慎有了我的孩子，雪堯……我絕不可能放你回去找江凌霄。雪堯，這么多年，我一直喜歡你，難道，你就感覺不到嗎？”
云雪堯的面上，那一刻竟然出現一種迷茫的神色。
俞子舜喜歡她？
真的喜歡她？
好像有一只手，把眼前的迷霧撥開，她才終于有機會去看清一些東西。
原來他喜歡她？
是啊……她像是頓悟一般想到，如果不喜歡，他怎么可能為她做那么多事，無償的、無私的、盡全力的照顧她。
可是為什么，她從前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
“對不起師哥，我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有幾分慌亂的歉意。
俞子舜險些失笑，“那你以為是什么？”
云雪堯搖頭，“我……你說你是我們從小就是朋友，說熟悉我父母，我以為只是朋友……”
為什么她會對俞子舜的話深信不疑，從來沒去思考過真假。
俞子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戒指重新卷到她的手心里捏好。
“雪堯，我……”
云雪堯卻像是燙手似的縮回了手。
戒指也因為她劇烈的動作而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叮鈴響聲。
“對不起師哥，我還沒有做好重新開始一段感情的準備。”云雪堯直言快語，“我現在沒有戀愛的想法，對于師哥說的話，內心也沒有任何觸動。”
“說這些話，很自私，但是……”
“沒關系。”俞子舜強壓下心底的失望，彎腰將戒指撿了起來，戒指上的主鉆碩大耀眼，樣式，也是他好多年前請名設計師專門定制的。
“我可以等。”
他寬慰自己并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她知道了他的心意，從今往后看他的時候，總能想起他今天說的那些話。
往后，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朋友、校友，而是有可能交往的對象。
“師哥不用刻意等，遇到合適的人可以試試去接納她，”云雪堯已經冷靜了下來，“我不能生育后代，并不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
“我們有曉曉啊。”俞子舜早已經為這個說辭找好了答案，“曉曉也是我們的家人，而且，你喜歡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并不是一定要親生才可以養育。”
云雪堯心中微微觸動。
俞子舜，真的是特別有心。
他知道曉曉對她重要，在說出會養育曉曉的時候，某種程度上，就有了撬動她內心的杠桿。
只是……如果她自己也能養活曉曉。
男人，對她而言就并不重要。
所以，云雪堯只是輕微感觸瞬間，就重新冷靜下來。
和俞子舜分開，云雪堯在回醫院病房的時候，又遇上了江老夫人。
“奶奶……”知道王姨的“揭發”是江老夫人的手筆之后，云雪堯再見她，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毫無芥蒂。
“堯堯，你怪奶奶嗎？”江老夫人小心地問，帶著一點可憐的乞求。
“不怪的，我確實不適合嫁給霄哥哥，”云雪堯笑得一如從前溫婉，“我知道奶奶疼我，只是這種事，確實無緣吧。”
江老夫人沒在云雪堯臉上看到虛偽和埋怨，就緩緩松了一大口氣。
“堯堯不生奶奶的氣就好，堯堯你放心，你和凌霄不能在一起，但你的終身大事，奶奶一定放在心上，會給你找一個疼你愛你的好男人。”江老夫人慈祥地握住了云雪堯的手。
還會有什么男人會疼她愛她？
她不能為江家傳宗接代，就可以去嚯嚯別人家嗎？
哪怕是最普通的尋常百姓家，也不可能接受一個不能生育的兒媳婦吧？
難道要她去欺騙別人？
那要是男方知道了真相，他們的婚姻還可以繼續嗎？
云雪堯笑江老夫人的空頭支票可笑。
但她不說。
橫豎，她和江凌霄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何必去爭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江凌霄直到晚上都沒有出現。
快到凌晨的時候，江夫人才過來，云雪堯一眼看出她有些心神不寧。
“蘇阿姨怎么了？”云雪堯關切地問。
江夫人看了一眼老爺子，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給云雪堯看。
凌霄住院了。
云雪堯吃驚，在上面回復。
怎么了？
江夫人搖頭：不知道，可能是胃病犯了。
醫生說過，如果他的胃潰瘍一直不見好轉，會朝不可控的惡化方向發展。
但江夫人愁的其實不是這件事。
她聽到了一個謠言……
說昨晚上江凌霄買醉，今早上和殷柔晴從酒店里出來。
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以讓堯堯知道。
云雪堯這晚上是真在老爺子這里守了一夜。
但第二天，她就不得不告辭。
興業也不可能一直請假。俞家人對她不善，但因為這點就離職，不符合云雪堯的風格。
她看起來柔弱內向，但其實頗有主見，也從不喜歡逃避問題。
換言之，工作歸工作，私生活歸私生活。
如果俞興泉夫妻連這個都分不清楚，那興業趁早關門大吉。
江老爺子告訴她，“你放心大膽去干事，江家就是你的后盾。他俞家敢作妖，信不信我們把興業買下來給你玩？”
云雪堯偏著頭，逗老爺子笑，“我才不要靠江家，我自己將來也能把興業買下來玩！”
“好！你將來買下來，要給我個榮譽董事當當！”
爺孫倆互捧口嗨，不亦樂乎。
江家雖然有老夫人那樣的存在，但老爺子和江夫人，依然是她眷戀這里的理由。
然而云雪堯剛回到興業，就收到了一紙調令。
她平調了。
從娛樂部直入金融部，職位不變，依然是主編。
“聽說調令是俞總那邊直接下的。”馬姐憂心忡忡，“雪堯，我聽說你這次在影視基地那邊，徹底和李明姍交惡了？”
很明顯，這是李明姍的陽謀。
而俞興泉下場，使得云雪堯連拒絕的可能性都失去。
她要么再入金融部，要么就夾著尾巴走人。
“沒事，我遲早都會去金融部。”云雪堯淡淡回答。
興業金融部，是她云家替興業打下來的江山。
就算李明姍不會挑釁，她也遲早主動出擊。
“爸，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李明姍一直在針對雪堯，你親自調她過去？”
得知消息的俞子舜也第一時間找到俞興泉，“這件事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就這樣了，”俞興泉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喜歡云家這姑娘，但你想娶她，至少要證明她有進俞家大門的資格吧？”
俞子舜差點笑了，“資格？”
他把他的婚姻和感情當成什么？
俞興泉振振有詞，“云雪堯一沒生育能力，二沒家世背景。我還是那句話，江家都不要，我們也不撿這個破爛。除非，她能證明自己有她父母的能力。”
俞子舜直接氣笑，“爸，當年興業財新，沒有云家，根本起不來。沒你這樣對待創始人女兒的道理。”
“但云家當初也退了股！”俞興泉像被人揭了傷疤，惱羞成怒，“我們理念不合，早已經分道揚鑣！十幾年前的破事兒了，你老提來提去幾個意思？沒他們云家，我興業不也起來了嗎？我們現在的榮華富貴，和他們云家有什么關系！”
俞子舜搖頭，看著陌生的父親，“你過去，可不是這樣說的。”
小時候讓他捏著鼻子照顧云雪堯的時候，俞興泉那副舔狗的模樣，俞子舜永遠也忘不掉。
就因為看不慣他對云家夫妻那副低人一等的姿態，俞子舜最初才會那么反感云雪堯。
他抵觸，俞興泉就厲聲教訓他，“沒有云家沒有秋毫，哪里有我們興業財新？做人不能忘本！別再讓我看到你這幅忘恩負義的模樣！”
他教他道義，教他感恩，到頭來，卻告訴他那不過是利益驅使下的逢場作戲？
“要不是你搞出那些事，我都不會給她這個機會，讓她去和李明姍競爭。”俞興泉還把這說成是對云雪堯的恩賜，
“我事先警告你，別給她行什么便利。讓我知道你插了手，俞家就絕不可能再接受她進門！”
俞子舜真的笑出了聲。
俞家還不讓云雪堯進門？
他們知不知道，他求著跪著，她都未必會接受他的感情？
“放心，我不會插手，但既然是公平競爭，希望爸爸也能袖手旁觀，別在其中給她使什么暗絆子。”
俞興泉冷笑一聲，“就她，還夠不上我出手。”
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而已。
要云家夫妻還在，他還忌憚幾分。可惜，他們夫妻都死得太早了！
“不是，爸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俞子舜雙手撐到了俞興泉的辦公桌上，俯身看著他，“我的意思是，我怕你插手，最后被云雪堯打得臉腫，丟人現眼。”
俞興泉勃然大怒。
但俞子舜已經不想和他多說一個字。
這些人，對云雪堯的真實實力，真是無知到可笑。
她到現在展現出來的，都沒有自己能力的十分之一。
李明姍不怕死，盡可以去試試，看看自己到時候是怎么被抬出去的……
云雪堯到金融部，竟然還是到彭靜靈的組。
“靜靈已經懷孕四個月了，過幾個月就要休長假，屆時需要有人立刻接替她的工作。”
李明姍解釋，“云雪堯你雖然也是主編，但娛樂部和金融部畢竟有所不同，你先前在金融部，也只當過校對而已，所以這幾個月，希望你能盡快成長起來，到時候擔得起一個主編的責任。”
“好了，就說這么多，現在你們組有兩個主編，但暫時以靜靈為主，雪堯你要多聽多學。”
和孕婦平級工作，也真是讓李明姍費心了。
下午的時候，李明姍就丟給他們組兩個任務。
“雪堯，你新來，你先選。”
云雪堯看了一眼，第一個任務，采訪某地某民營大企業家。
第二個任務……
采訪江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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