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站在舞臺中心,并沒有理會臺下任何一句唏噓聲。
她沉下心,下巴高抬,從容起舞。
女人舞裙潔白,腳尖踮起,肢體舒展開,下一刻燈光聚焦于她纖細輕盈的身體上,秦音獨生孤立,冷傲如霜。
她抬手,燈影交錯間,身影婆娑,宛如與影共舞,又如踏云端,每一步都輕盈如風。
這樣循序漸進的舞步,難度并不高。
但是要跳出與舞姿合一的契合感,舞感是很難的,有的舞者終其一生都找不到的契合感,此刻秦音卻是信手拈來。
特別是她足尖踮起的優雅,從容又高貴地仰起脖子,仿佛她就是為芭蕾舞而生的白天鵝。
舞臺之下,剛剛還持質疑姿態的觀眾們也紛紛噤了聲。
能特地跑來看萬花獎的觀眾,自然也都是對舞蹈有追求,對舞蹈有欣賞評鑒能力的高質量觀眾。
他們有的確實是為了自己看好的舞者而來,但也同樣說明他們對于舞蹈專業度的了解,即便不夠專業那也是具備專業度的。
此時,他們不禁仰望那一抹雪白的身影。
圣潔舞裙之下,是秦音修長有力的玉腿舞姿,而她的動作也隨著樂聲逐漸增加著難度。
而她的舞姿居然也開始一點點與之前特蕾莎的舞姿重合。
要知道特蕾莎自創的舞姿難度特別大,一般舞者不但不會輕易去學,而且還根本無法還原特蕾莎舞蹈的感覺。
舞者,舞姿、舞感都是缺一不可的。
秦音的芭蕾舞一抬手一踮腳的美感直接讓所有人贊嘆。
特蕾莎就坐在休息席位上,看見秦音原創度那么高的舞姿,一時間也是愣住了。
“怎……怎么會?”
“《月升海》的難度已經算芭蕾舞之中的頂級,秦音大不了只是一個普通水平,是絕不可能能夠完美復刻我的舞姿的。
芭蕾舞本就自帶門檻,要跳到她現在這種地步必然是從小就得開始練的,這種水平,且絕不可能再去練別的舞種到秦音之前跳古典舞的程度……”
特蕾莎難以置信,她當然清楚秦音的實力既然已經在古典舞上登峰造極,那么芭蕾即便有所成也只能是小成!
更何況,還有李星悅作保秦音的腳踝早年前受過傷,即便恢復要達到芭蕾舞極致的靈敏度也是極難的。
而舞臺之上,秦音已經開始在“月升海”的難度之上,做出難度更大更優美的舞姿弧度……
“嘶……”
連評委席的四位見過大場面的評委一時間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也太鬼才了,簡直就是芭蕾舞界新一屆的女王啊!”
“Amazing!!難以想象秦音居然會在兩個舞種上都有巔峰造詣!”
而已經因為腿傷而無法繼續比賽的蕭挽玉此刻已經處理好傷口,被人攙扶著坐在VIP席位區,親眼目睹秦音在舞臺上綻放的時刻。
這一瞬間,好似天地失色。
秦音還是從前那個會在芭蕾舞臺上一直為追隨夢想舞動的小天鵝……
而這一場表演,更是秦音時隔四年都沒碰芭蕾舞舞動出來的舞姿。
誰都難以想象……要是曾經秦音沒有腿傷,此刻又是得到多么登峰造極的程度?
“小首席,歡迎回歸!!”
蕭挽玉這次對秦音算是心服口服了,即便她自己也很向往芭蕾舞首席的位置,可現在她才看出來,自己有多井底之蛙。
芭蕾舞界最高等級的評分,是她蕭挽玉的極限,卻也只是秦音的下限而已……
不遠處的觀眾席上,戴著口罩的秦謨目光溫和地看著自家妹妹在舞臺上重綻鋒芒的模樣,心底不知是什么樣酸澀的滋味。
他的小音那片快要因為君家而枯萎的花瓣,終于在他的極力呵護下重綻生機。
都說愛人如養花,他希望自己能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將妹妹曾經被君家抹殺、折磨到快要枯萎的殘枝敗葉全都養回去。
這段時間必然是漫長的,可他作為哥哥……就絕不能退縮。
他很愛秦音,愛到希望她真的能很幸福很幸福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么作為哥哥,他也無憾了。
一曲酣暢淋漓的《日升海》完美落幕。
所有人一時間都還沒反應過來,回過神來只見秦音已經以一個標準的芭蕾舞謝幕禮獨立舞臺中央。
閃耀的,絕代風華的,讓人無法久久平靜的……光芒萬丈的天鵝首席,也不過如此!
特蕾莎和李星悅都暴躁不安起來:不是說秦音的腿傷讓她無法重跳芭蕾嗎?
現在這又是怎么回事??
君司澈站在后臺,他自然也通過屏幕看到了秦音的表現。
實話實說,他從來只以為妹妹君棠月經過家里自小便精英教育的培養。
德智體美都是最完美的名媛模板,更是走到哪都光芒萬丈的存在。
唯一不足,便是自幼體弱的缺陷而已。
五個哥哥也時常為此扼腕痛惜。
所以等到秦音出現,君棠月天天看著這么一個健康的親姐姐出現在自己身邊,還被家里人疼愛的話,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君司澈很疼君棠月,便第一個站出來抵制秦音出現搶走棠棠寵愛的事情。
每每看見棠棠在他的保護下,越發依賴自己這個三哥,他的內心便不自覺地升起一股自豪感。
至于秦音,不過是一個失散多年的小災星,自然是比不得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小妹的。
后來他也知道了是棠月犯錯,內心當然是失望和責怪的。
可……時間已經過去那么久了,他也親眼看見棠棠已經受了很多懲罰了。
現下他的心又忍不住想要偏向棠棠。
不為其他,是秦音半點不接受這個這個哥哥的服軟。
她憑什么不服軟呢?
分明自己這個三哥都已經作為哥哥讓步和低頭了,一個善解人意妹妹分明就應該跟白鷺一樣對他體貼有加,而不是還在拿喬。
君司澈看著秦音重歸舞臺的閃耀模樣,說不自豪是假,說不嫉妒更是假……
一時間君司澈只覺得百感交集。
在秦音下場時,他還想湊上去,但人已經直接被墨亦澤一個巧勁兒給擠開。
“嫂子……嫂子你太牛X啦,快給小弟我簽個名,我要典藏版的嘞”
當然,第二輪的舞蹈比賽依舊在繼續。
但是有了秦音珠玉在前,后面的舞者都幾乎巧妙地避開了“芭蕾舞”這一選項。
要選“芭蕾”,兩位佼佼者已經稱霸了這一舞種的巔峰。
現在上去,就是找死。
索性各位都是舞界佼佼者,選擇自己擅長的領域還是有不斷大放異彩的。
只是秦音的芭蕾舞太強,評委以及觀眾們的戒斷反應太強,后續的舞蹈基本都沒怎么激起他們的情緒變化。
君司澈更是十分用心地準備了一段爵士,雖說舞蹈水平確實不錯,但依舊水花平平。
他走下臺,內心有些氣餒。
好在這時白鷺走了上來,輕輕扶住君司澈的手臂,溫柔又漂亮的一張臉加上與祖母年輕時相似的容貌,讓他親近感拉滿。
“小……小鷺?”
“沒關系的,只是跳舞而已耗費不了多少體力,還不需要扶的。”
君司澈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被依賴自己的女孩兒這么親昵挽著的感覺了。
以前當然有,一直以來都是棠棠在這個位置上。
棠棠黏人得很,不似秦音這樣要將親近自己的親哥哥拒之門外。
君司澈低眸,眼底不禁有些動容。
“對不起司澈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覺得司澈哥哥你剛才的爵士跳的很好,想來跟您親近親近而已,不是有意冒犯的。”
白鷺表情真誠,一雙澄澈的眸子楚楚動人,與曾經君棠月一樣的體貼入微溫柔善良的樣子,不禁讓君司澈再次失神。
他低眸,輕輕地寵溺地摸了摸白鷺的發頂,語氣也溫柔放緩:“小鷺,是哥哥剛才不好,嚇壞你了。”
“哥哥給你賠不是。”
“這樣,等回了華國,我把我珍藏的那副焦下美人圖真跡送你,白家是藏畫世家,想來你也一定很懂行會評鑒畫作,我一個粗人留著這些名跡用處也不大。”
君司澈只覺得自己被白鷺給夸入了云端,對這個干妹妹也是越發喜歡。
相較于秦音對自己的冷漠,白鷺確實更討喜……
君司澈不想去多思考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有多荒謬,他只想在這樣被秦音妹妹壓制著的重壓之下有那么幾分溫柔善意短暫安撫他一下。
秦音,作為妹妹……確實一直以來都是失職的。
而對于君司澈這些作妖的小九九,秦音根本不在意。
她下臺后便再次回到墨亦琛的身邊,墨亦琛心疼小姑娘的腳踝,也不顧那么多雙眼睛看著,輕輕為自家媳婦兒揉著腳踝。
“小音,累著了吧……痛就告訴我。”
秦音確實有些累,她任由墨亦琛為自己揉腿,自己則趴在他的肩膀上四處看,目光也忍不住再次投向那處可以觀摩全場的隱秘看臺。
那個人,還在那里嗎?
可這次不同,她好像又感受到一抹讓她足夠安心的目光,深沉如海地包容、強大!
難道是……秦謨哥哥?
秦音的目光四處找尋著,但剛剛那一瞬間的溫度就像是一場夢一般,秦音忍不住有些遺憾,她重新跳芭蕾舞的樣子,是很喜歡被哥哥看到的。
就像小時候,她每次在練舞房內翩翩起舞,做為哥哥的秦謨總會站的遠遠的,就那么溫柔又寵溺地盯著他養大的小天鵝翩然之姿,享受屬于自己的舞臺。
他總是站的遠遠的。
給足了小妹一個安全又可以肆意練舞的空間。
一如秦謨本人,寬厚的肩膀總歸會給秦音擔下無數風雨。
再走近妹妹時,會主動俯身撣干凈身上的塵埃與落雪,再風塵仆仆來到她身邊,護在她身后,目光冷漠且柔和:
“阿音,哥哥接你回家……”
秦音還在四處尋著,墨亦琛當然察覺到了秦音的情緒,安撫地拍了拍小音的后背,低聲在她的耳邊耳語道:
“小音不用找了,謨哥他不宜露面。”
“但他來了。”
“他說,自家小天鵝肆意綻放的時刻,他舍不得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