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邦絲毫不懼,自顧笑著說:“再說你夫人,她亦不能光明正大出門,躲躲藏藏,人人皆敵,一家人只能像陰溝鼠類,擔驚受怕,終日惶惶,想想那種日子,比溫香樓還不如……”
“住嘴,你給我住嘴!”楊知許操起手中的劍,豁然起身指向武定邦,雙眼通紅。
一旁的音山瞳孔縮小,嗚嗚出聲,想讓自家老爺別再刺激這瘋子了。
武定邦卻未理會,依舊看著楊知許,滿臉嘲諷的笑意:“原來楊大人將妻兒救出,就是為了讓他們過這種日子。”
說到最后,武定邦雙目鋒利如刀,緊緊凝視楊知許:“楊大人,回頭吧,縱然是死,還能給妻兒求一條活路,不負知許深情,不然你的深情,只是一場笑話!”
“你閉嘴,你懂個什么!”楊知許不顧一切,拿劍朝武定邦刺去。
音山驚恐的瞪大眼睛,不斷掙扎想要阻止。
最終,楊知許的劍在刺破武定邦脖子前,停止了。
音山渾身一松,像被抽干了力氣一般。
方才那番動作,牽動了楊知許的傷口,他悶悶咳嗽起來,拿劍依舊指著武定邦,另一手捂著胸,死死盯著武定邦。
他知道眼前的人說得是真的,在那種境地之下,就算他們艱難逃出,過的也不是人過的日子。
前有朝堂追捕,后有死士追殺,總有一日,他們要死在陰溝里,尸體發爛無人理會……
好半晌后,楊知許將劍放下,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瘋癲。
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攻心為上,哈哈,武大人真是高明,難怪被皇帝器重,險些連我也著了道。”
他笑容驟然一收,陰森地看回武定邦:“若能早些識得武大人,楊某定引你為知己。但如今卻是不行了,放心,能不能救出人,彼時我都會給你和你的仆人一個痛快。”
武定邦笑笑,不再開口。
就在這時,院中傳來細微動靜,楊知許警覺地來到窗前,偷眼看出,松了口氣。
楊知許的心腹回來了,帶回了一個消息:楊知許妻兒現在刑部,幾日后將押往插翅難飛的內衛司大牢。
眼瞅著天氣越來越眼熱,太后沒什么精神。
這日,宮妃們請了安,太后就揮揮手起身離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的妃嬪。
秦嬤嬤肉眼可見的憂愁,她是擔心啊,太后夜里整宿整宿睡不著,還不肯叫人告訴皇帝。
請了御醫把脈,只說是苦夏,不寐癥之癥因夏日的到來,更重了,熬藥給太后調理也不怎么管事。
每日太后都不怎么出殿,外頭太陽毒辣,也不愿意出去,日日待在殿中熬著。
秦嬤嬤想盡了法子都不管事。
梨花給的酸梅湯方子,她試過了,奈何太后不愿意喝,瞧見那湯黑乎乎的,說跟藥似的,遠遠就擺手讓拿走,不喝。
秦嬤嬤愁啊。
被留下的妃嬪,彼此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縱然有不合,也不能在莊寧宮里發作,只互相陰陽怪氣譏諷幾句,就此離去。
梨花也隨著眾妃地低眉順眼的離開。
離開之前,她在莊寧宮門口踟躕了一會兒。
太后的氣色她稍稍看了一眼,瞧著不太好,眼底是淡淡的青黑,面色發白,是那種終日不怎么見陽光的白,還讓人扶著走,手放在腰上。
梨花覺得,太后這癥狀她興許知曉一些,想找秦嬤嬤,但人忙著不在,只得作罷。
隨著時日的過去,新晉妃子漸漸融入了后宮之中,群芳殿里那點情誼在每個人心里慢慢消散,大部分都有了跟從的對象。
在她們眼里,當初武先生進宮后光環不在,每日去請安不是低頭,便是不語,和其他高級妃嬪一比,再無耀眼。
周玉珍尤其高興,見到梨花時,眼里暗芒涌動,笑容意味不明,仿佛在說:表妹的能耐,也不過如此。
武先生沉寂了,反倒是意料之外的吳芳兒出彩了,盡管大多新晉妃子內心里還是看不上,可已沒了在群芳殿時的心氣,見到也會笑臉相迎。
這些日子,皇帝每日都會召見一名新晉妃子,唯獨沒有召見吳芳兒。
但大家伙兒漸漸都回過味兒來,知曉吳芳兒跟她們不同,是特殊的,看先前半夜的厚賞就知道了,那是對吳芳兒的安撫。
趨利避害在每個人心中慢慢滋生,大多新晉妃子掉進了后宮的染缸,漸漸融為一體。
當看見吳芳兒的宮女請梨花去驚鴻殿時,她們站在遠處看著,沒有上前,她們知道吳芳兒糾纏梨花之事。
梨花微笑聽人說完,友好的說:“多謝吳美人相邀,只是我還有事,便不去了,代我向吳美人問好。”
明知有古怪還去,那就是傻。
“我家娘娘好意相邀,武美人何必拒之千里之外,何況我家娘娘腳上傷勢,乃因武美人而起。”
玲瓏態度恭敬,言語卻滿含深意,引人遐想連篇。
她墩身行禮:“驚鴻殿茶點已備妥當,我家主子愿與武美人化解前嫌,還請武美人賞臉。”大有一副不去就不起的勢頭。
知春怒氣騰的一下從腳底升起來,若不是現下那么多人,她叉腰就要整死這宮女,不說人話的東西,比吳美人還討厭。
難怪這幾日宮里私底下有人傳,是自己主子弄傷的吳美人,源頭在這里!
梨花笑容加深,她還沒去找這宮女的麻煩,人倒是來招惹她了。
嘿,有意思!
梨花正想說什么,瞧見遠處,立即改了主意。
她上前一步,親切地將人扶起:“你叫玲瓏是吧,你誤會了,我和吳美人從未有嫌隙,何來的化解前嫌。”
玲瓏猝然抬頭,額頭一下見汗,手臂傳來如抽筋般的痛楚,幾乎讓她暈厥過去。
她緊咬牙關,指甲掐住手心,強忍著才沒有慘叫出聲。
只是這武美人,瞧著斯斯文文的,力氣咋那么大!!!
難不成以為這樣,便能讓她當眾大呼小叫,觸犯宮規么?
不過如此!
梨花眼含欣賞地將人扶起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讓周圍聽見:“玲瓏呀,你主子邀我,是與讓我改名之事有關吧?”
她將人放開,嘆了口氣:“你主子前幾日追著讓我改名,不慎扭了腳,我心里有愧。只是咱們入了宮便是皇家的人,名諱自有太后和萬歲爺定,我是做不得主的。多謝主子相邀,今日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玲瓏手臂一松,被扶的地方又酸又麻,知曉今日是請不去人了。
她勉強一笑,語氣生硬地說:“如此,便不擾武美人了,奴婢會將美人的話轉告主子,告退。”
行禮后退幾步,轉身離去。
她眼底浮起陰霾,低頭朝前走去。
瞧見迎面來人,認出服飾,連忙退到一旁:“厲嬤嬤安好。”
厲嬤嬤點了點頭,帶著一個宮女走向莊寧宮,她找秦嬤嬤有事。
玲瓏等人經過,正要接著走。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武美人傳來“呀”的一聲:“太后賜我的伽楠香木百壽鐲呢?方才還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