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微服而來，沒有驚動太皇太后。
不過剛進護國寺，就恰好遇到了正在散步的太皇太后。
她一如從前般從容、嫻靜。
靜妃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但太皇太后身上超然脫俗的氣質，是靜妃一輩子都學不會的。
更別說靜妃死之前的歇斯底里、面目猙獰，那之后再無人能將靜妃和太皇太后聯系在一起。
“你們怎么來了？”
看到兩人，太皇太后露出詫異之色，隨后眸中也有著幾分驚喜，親自帶著他們去茶室喝茶。
“本不想驚動您的，因為聽聞護國寺的侍衛說您睡眠不好，擔心影響了您小憩，卻不料還是遇上了。”
慕容九輕笑著對她說道。
君御炎的態度也很尊敬和氣，甚至有幾分面對戚太后都沒有的親近。
比起戚太后，太皇太后更像他親近的長輩。
盡管是祖母輩了，但其實太皇太后和戚太后的年紀差不多，曾經給過君御炎很多幫助和關切。
那時候他還小，受到很多冷遇，而太皇太后是唯一真心關切他的長輩。
在他從戰場受傷成為“殘王”的時候，很多人不說落井下石，但也恨不得早些與他擺脫干系，只因為他從最優秀的皇子，最有希望奪嫡的皇子，成為了一個毀容的殘廢，徹底與皇位無緣。
連當時的戚貴妃，也埋怨過他幾句。
卻只有沒有血緣關系的太皇太后親自過來看他，為他送來了很多補品和藥材，還真心實意的安慰他。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
對于太皇太后的恩情，君御炎一直銘記于心。
當初先皇駕崩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先給太皇太后擬封號，擔心太皇太后不愿意進宮見先皇的儀容，還特地令人傳出太皇太后生病的消息，如此一來，就沒人能說什么閑話。
人的善意是能通過相處而感受出來的。
慕容九見到太皇太后的第一眼，就從她眼中感受到了善意，是以，后來她也一直很尊重對方。
“上了年紀，睡眠便少了，正常的事，不必擔憂。”
太皇太后神色溫柔，親自給兩人泡茶。
慕容九喝了茶后，便提出給太皇太后把脈。
她笑笑，把手放到了慕容九手上。
慕容九微微凝神，好一會兒，才對君御炎道：“陛下，你先出去，我同皇祖母說幾句話。”
君御炎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擔憂。
慕容九怕他想歪了，連忙道：“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不用擔心。”
聞言，君御炎才退了出去。
確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太皇太后不適的原因，是因為腎陰虛，虛煩少寐，潮熱盜汗，月經閉止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開始閉經了。
太皇太后這個年紀閉經也正常，加上她常年茹素，有些營養攝入不夠，也會提早閉經。
說起來，戚太妃也差不了兩年了，煩躁易怒，情緒不穩，都是身體給出的反應。
只不過戚太妃保養得更好，所以也會比平常人晚些。
或許在王瓔珞的那個時代，平均壽命延長，絕經的歲數也往后延長許多，但在現在，女子普遍都比較早絕經，尤其是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婦。
加上男人們大多不愛干凈，很少會有像君御炎這種每日都要沐浴的男人，三五天不洗澡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半個月一個月不洗的，也大有人在，自然臟了。
男人臟，受苦的卻是女人。
所以在大批量的印刷醫書之前，她和君御炎商量之后，又加了一頁專寫婦科。
先讓人知道女子生病有哪些危害，最后再寫下房事前后洗凈，能減少疾病的侵襲。當然如果生病了，也有藥方寫在下面，抓藥能治大部分常見的婦人病，對癥下藥便可。
再復雜些的病情，就該去看大夫了。
“我給您開點藥，您好好調理一下身子。”
雖然心里想著事，不過也就在一念之間，她抬頭就微笑著對太皇太后說道。
太皇太后輕笑點頭：“也好，最近吃不下睡不好，總是覺得心煩，不過我也知道是年紀到了，想著過陣子就好了，沒想到卻越是不舒坦。”
“您體質不是太好，以后若有不舒服，就叫太醫或者讓臣妾來看看，不要硬撐著。”
太皇太后笑笑：“好，我知道了，那就多謝阿九了。”
慕容九知道她嘴上答應，實際上定是不會叫她的，太皇太后是個不喜歡勞師動眾的性子，她思襯著，決定讓程師兄每隔一陣子來給太皇太后診脈。
護國寺離京城也不算太遠。
“過幾日陛下打算去避暑山莊，皇祖母，您一塊兒去散散心吧，整日在一個地方，也會有幾分煩悶的。”
太皇太后擺手道：“你們年輕人的熱鬧，我就不湊了，這里挺好的，我早就習慣了。”
慕容九嘴唇輕抿，太皇太后少女時代進宮為繼后，太上先皇很快駕崩，很年輕便守寡了。
接著便是先皇對她的禁忌之愛，這使得她常年遠離皇宮，進出佛堂，養成了如今這般愛靜的性子。
但她也年輕過，也曾在少女時期無憂無慮，最后卻青燈古佛相伴了幾十年之久。
慕容九在心中嘆息一聲。
只能說命運弄人，假如……罷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假如呢。
見太皇太后是真的不愿意去，她安靜慣了，在護國寺也待習慣了，并不想挪動地方，所以慕容九也不再多勸，開了藥方，便讓太皇太后身邊的姑姑去抓藥，接著又寫了些進補的藥膳。
寫完這些，從茶室里看到，君御炎并沒有離開，提前去找慧覺大師，而是在樹蔭下有耐心的等待著她。
太皇太后也瞧見了，微微一笑，道：“對吧，慧覺大師早就知道你們會來，已經等著你們了。”
慕容九精神一震。
慧覺大師在她心中，是個神秘且強大的高僧，他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一定也知道王瓔珞的事情吧？那么……他會有辦法讓君御炎恢復那段被隱藏起來的記憶嗎？
因為緊張和期待，慕容九的心臟加速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