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恨我的。”
靜妃抬頭看著梅班主,語氣哀傷:“如果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絕不會再負你,可人生沒有后悔藥,如今再見你,我只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草民的原諒?”
梅玉宗苦笑道:“若是能讓娘娘安心,草民自是不會讓娘娘失望的,況且已經過去了太久,草民早放下了。”
靜妃心道他撒謊,若真放下,又豈會一直留著那方手帕?若真放下,又怎么特意會來這里見她一面?
但他這樣說,靜妃也放心了。
她對梅玉宗的確心虛,可畢竟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再深的恨意,也早消磨在歲月當中。
時隔這么多年,能在深宮之中相見,不也是說明他們兩人有緣,緣分未斷嗎?
靜妃看著他,壓低聲音說:“我曾經想要的榮華富貴皆已到手,比起陛下,你我還算年輕,你也應該聽說過三皇子,將來,他會坐上那個位置。”
梅玉宗露出震驚之色:“娘娘怎會同草民說這個?”
“玉郎,當初是我對不住你,只要你愿意,我會好好補償你。”
靜妃說完,看了一眼遠處,素錦拿著披風快要過來了。
“草民……”
靜妃打斷:“玉郎,你會來為我唱戲的,對嗎?”
“可是草民的嗓子毀了,已經唱不上去了。”
靜妃恍然憶起,梅玉宗的嗓子出事,好像是她害的,事情過去太久,久到她差點忘了,當時她也不是故意的。
但靜妃覺得嗓子不重要,梅玉宗這個年紀,又是班主,不需要登臺,她想見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真的要聽他唱戲。
“我會請你的戲班來我宮里唱戲的,玉郎,你走吧,以后不要在宮中獨自行走,陛下多疑,被侍衛抓住,你會沒命。”
說完,靜妃走出假山,朝素錦走去。
她讓素錦為她披上披風,便徑直離開,只回頭裝作不經意的看了一眼。
她依然看到了一片衣角,梅玉宗在目送她離開,就如同多年以前,無論她去哪里,梅玉宗都會溫柔的看著她,直到她消失在視野之中。
玉郎沒有變。
“娘娘,您好像心情不錯。”素錦姑姑察言觀色,奉承說道。
“只是想起了三皇子。”
“三皇子今日定能在龍舟比賽上拔得頭籌,不一會兒可能會傳回喜訊了!”
靜妃笑著點頭,頗有種春風得意的感覺。
而假山中,梅玉宗目送著靜妃離開,隨后撫上自己的喉嚨,嘴角露出一個冷笑。
嗓子不重要嗎?
他當時已是戲班的臺柱,小有名氣,很多人因為他慕名而來,結識的權貴也越來越多,戲班的名氣收入更是水漲船高。
他多么的意氣風發。
家中有嬌妻,事業穩步上漲,他只等攢夠了銀子,單獨買個宅院當做新房,和紅蓮搬出去住,他也已經說服了父母,執意娶紅蓮為妻。
盡管一開始被算計,但他可憐紅蓮的身世,認為她是無路可走的下下之策,他了不少銀子才讓劉員外放人,父母那時候是不同意的,但自己是獨子,從小有主見,他們知道他們無法改變自己的決定,已經松口。
都說戲子無情,但他這人,偏偏沒有心思,他后來一顆心都在紅蓮身上,他是真的想和紅蓮一起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可是,他如何也沒有想到,前一刻他還在榻上與紅蓮耳鬢廝磨,下一刻,紅蓮一碗藥,令他昏睡一夜,還毒壞了他的嗓子。
一覺醒來,紅蓮已經消失不見。
父母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是喝了藥掙扎著出來找他,后昏睡不醒生生凍死的。
他不愿相信這是紅蓮做的。
他對紅蓮多好,衣裳首飾,別人有的她都有,他想讓以后紅蓮當主母管賬,還特意請女先生教她讀書認字,他就是怕別人瞧不起紅蓮。
紅蓮也一直對他溫柔小意,從不讓他操心家里的事,他們甚至經常商量以后有了孩子叫什么名字,一共生幾個孩子。
明明紅蓮是想同他一起過日子的,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嗓子沙啞是紅蓮害的,自己爹娘也是間接死于紅蓮之手。
可藥鋪的郎中告訴他,藥是紅蓮買的,紅蓮說是毒耗子,卻害怕耗子尸體發臭,所以不要毒藥,只要迷藥。
是藥三分毒,紅蓮怕梅玉宗會醒來,她給他喝了滿滿一大碗,把嗓子給毒壞了。
可笑的是,紅蓮騙他是補藥,他就真的一碗喝到了底。
可是紅蓮為什么要害他呢?
他想不通。
后來才知道,有人看見她和一個看起來富貴威嚴的男人在一起,還看見紅蓮哭了。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打聽了很多才知道,那是個連揚州知府都不敢提及的貴人。
梅玉宗以為是個大官或者什么王孫貴胄,直至進宮,他才知道,那個男人是皇上!
靜妃就是陳紅蓮!
宮里都知道靜妃受寵,他也以為靜妃是皇上的摯愛,前幾天,他意外偷聽到兩個小宮女說話,才知道,靜妃居然是太后的替身,在太后沒入宮之前,曾與皇上青梅竹馬。
可笑!
他以為紅蓮移情別戀,與皇上兩情相悅,到頭來,竟也只是個替身。
所以想起自己的好來了,是嗎?
梅玉宗眼底閃過冷笑,低著頭往外走。
路上遇到了侍衛盤問,他表現得很從容淡定,只說是戲班里的伶人把東西掉在路上,他正在找,侍衛自然不會讓他在宮里亂跑,令人將他送回了戲班的所在處。
“班主,咱們是不是快要出宮了?”
已經清洗干凈妝容,幾個人湊了過來,好奇詢問。
“暫時不會出宮了。”
梅玉宗說道。
“太好了!宮里面的娘娘出手好大方,戚妃娘和云妃娘娘剛才讓人送來了賞賜,班主您快去看看!”
大家都窮怕了,原本都想著趕緊出宮去,免得得罪了貴人被砍頭,現在因為得到了大筆賞賜,每個人都很興奮,也不想出宮了。
他們的戲班出名這才這幾年的事,真正名氣遠揚,則是半年前有人請他們去揚州最大的梨園唱戲,后來揚州及附近的達官顯貴只找他們唱戲,再后來,北邊也有貴人高價抬高他們的名氣,這才有機會進宮給娘娘們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