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青扇扇
傅家祖籍不在京城,但傅將軍其實算是草莽出生,父母早年就病逝了,靠著在私塾外偷聽學習認了幾個字,后來朝廷征兵才當了個小兵。
他天生神力,還有一股子不怕死不服輸的精神,但也聰明機靈,懂得抓住機會,不斷的學習認字,挑燈熟讀兵法。
他多年出生入死,十三歲入伍,從小兵、伍長、什長、校尉、都尉,最后到將軍,用了二十多年,看似風光,那些年過的卻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沒人知道他身上有多少道舊傷。
封了鎮北將軍,賜了府邸,傅將軍就將族中破舊的祠堂遷過來了。
早年戰亂饑荒等天災人禍,他傅家的族人早已十不存一,只有兩個還活著的族叔一家被接了過來,看管傅家祠堂。
祠堂早已翻新,只是里面的牌位少得可憐。
年邁的族老珍而重之的翻出族譜,拍打上面的灰塵。
上一次翻出來,都是十多年前了。
慕容九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光潔如初的牌位上,上面寫著傅正之妻慕容氏。
是她的親生母親。
應該是傅將軍經常過來摩挲牌位的緣故,慕容霜的牌位光滑干凈,一點灰塵都沒有。
可見夫妻二人感情之深厚。
這么多年,傅將軍未曾續弦,也足以印證這一點。
“阿九,給母親上柱香吧。”
傅恒將香點燃,遞到她手上。
慕容九接過,認認真真,態度虔誠的給慕容霜上了這一炷香。
希望她九泉之下莫要愧疚,自己不怨恨自家的任何人。
希望她早日輪回轉世,來世同樣做一個幸福快樂的人。
族譜上,傅寶珠已經被除名,傅正與慕容氏之女,由慕容九的名字所替代。
這一刻,慕容九忽然有種靈魂落地的歸屬感,恍惚之間,她腦海里閃過一些早已被她忘卻的記憶碎片。
是族譜,已經當上太子的二皇子滿臉譏嘲的翻開,慕容九端著藥膳進去,二皇子立刻合上,當時的記憶并不鮮明,可這會兒,她卻清晰的“看到”了那一頁劃掉的名字和補充的名字。
傅寶珠。
慕容九。
和現在眼前這一幕重合,字跡是傅將軍親自所寫,一模一樣!
所以說,上輩子傅將軍父子四人,就已經將傅寶珠除名,將她的名字記上族譜了?
慕容九大口喘息,那種驟然得知真相的窒息感將她包圍,讓她喘不過氣。
“阿九!阿九你怎么了?”
只是站在門口的君御炎瞬間便大步走來,將她扶住,滿臉擔憂。
慕容九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對上的傅將軍及傅恒三兄弟緊張的神色,他們眼睛很像,此時是如出一轍的擔心和忐忑。
擔心她是不是身體不好,擔心她是不是不想上族譜。
淚水控制不住的從眼眶里流下來,她不敢讓父兄們看,轉頭埋進君御炎的懷里,她不想哭,可眼淚卻止不住。
傅將軍心急如焚:“阿九,阿九你怎么了,別嚇爹爹。”
君御炎緊摟著慕容九,手上卻很溫柔的輕撫她的脊背,輕聲安撫她:“阿九,你有身孕,情緒不宜太激動,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訴我,我叫人把翟叔帶來好嗎?”
慕容九搖搖頭,不一會兒就把君御炎胸前的衣襟染濕了。
傅將軍和傅恒幾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面對阿九,他們聰明的頭腦都變得笨拙了起來。
“阿九是不是委屈?那我們把這本族譜重新謄抄一遍,上面不會再有修改的痕跡,只有你的名字,然后再把這本族譜燒掉,好不好?”
傅恒的語氣放得很輕,生怕嚇著了失而復得的親妹妹。
傅翰連忙說:“對對對,我們把這本族譜燒了!”
傅晟也說:“阿九別難過,府里的痕跡我們馬上也會處理得一干二凈!以前是我們不好,以后絕對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了。”
說的是把王寶珠從前留下來的所有痕跡處理掉,絕對不會留下任何她居住過的影子,絕對不會讓阿九回了將軍府看到什么東西不高興。
慕容九好不容易緩過來,聽到他們的話,眼淚又嘩嘩的流。
她不是委屈,她有什么可委屈的呢,上輩子,父兄他們,以及族老們的家人、下人,上下共計百余人,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
他們蒙冤而死,血流成河。
而仇人,就在自己身邊,自己還幫著二皇子治病救人。
一想到自己救治的人當中可能有殺害父兄的劊子手,慕容九就覺得窒息。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君御炎臉色沉沉,大步抱著她往外走,想先帶她回府休息。
她現在是雙身子,情緒起伏太大,就算不為孩子,對她自己的身體也有影響,君御炎不能冒這個險,必須盡快回府穩住她的情緒,而且翟神醫也在王府。
“王爺,我沒事,放我下來吧。”
慕容九連忙說道,她本來就覺得上輩子虧欠父兄他們,若是就這樣走了,不知道他們心里會有多忐忑。
君御炎擰著眉頭,雖停下腳步,但沒有把她放下,對她道:
“阿九你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先在將軍府中找個地方躺一會兒好嗎?”
慕容九乖乖點頭。
傅將軍父子四個只覺得心中更加愧疚了,阿九都不舒服了,還顧及著他們的情緒。
他們連忙帶著君御炎和慕容九去了傅將軍的主院。
那里是傅將軍在家處理公事的地方,很少讓其他人進去,包括王寶珠,所以也是王寶珠留下痕跡最少的地方。
而傅將軍一般睡在書房的臥間,方便處理事情,主室很少睡,但有下人每日打掃得干凈。
慕容九剛被君御炎抱著放在床榻上,入目的,便是淺綠的錦被,上面繡著清荷綠蓬的圖案,十分雅致,房間里還有淡淡的熏香氣味,如蘭如竹。
再看房間內,擺設著清雅的花瓶,上面插著水嫩的鮮花。
窗邊是一個梳妝臺,整整齊齊的放著各種首飾盒,還有一把木梳放在臺面上。
這個房間,像極了女主人還在時的模樣。
慕容九還看見了繡繃上,繡了一半的花樣,繡的,好像是個小虎頭。
繡它的主人可能沒想到會一去不返,而它似乎每日都有人清掃灰塵,看起來一塵不染,可時間過去了太久,繡面也早已發黃發舊了。
她的眼睛,又變得酸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