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湘覺得造化弄人，又為蒙鴻覺得不公。
她咽了下口水，干澀地勸道，“可是……哥，這也不是你能選擇的。”
蒙鴻壓著眼底沉沉的烏云，“確實不是我能選擇的。可事情就這樣發生在我身上了，這是事實，改變不了。”
他語聲緩緩，得很平靜，可這兩句話怎么聽都是沉重。
人販子拆毀了多少家庭，令人深惡痛絕，可蒙鴻卻跟他們沾上關系，別人才不會管蒙鴻的實際人品如何，此事一旦被人知道的話，難免遭世人歧視忌諱，他的那些粉絲，只怕因愛生恨。
窗外的光忽然暗了下去，車子已開入區了，車庫入口的地方沒什么燈。
兩個饒身影都陷在黑暗里。
姜楚湘抱著一絲僥幸道：“這件事，只要你不，樂樂她不會知道。”
“是啊，當時外公難得找關系把這樁新聞壓下去，還把我的出生年齡改大一歲，就是為了防止別人知道我的出生不光彩，遭人歧視。”
蒙鴻的口氣不上是自嘲還是難過。
“可是，假如樂樂做了我的女朋友，甚至妻子，你覺得我還能瞞著她嗎？”
姜楚湘一愣，是啊，蒙鴻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個人與他親密至此，他自然不會對她任何隱瞞。
姜楚湘長長地嘆了口氣，無話可。
相比于姜楚湘的煩悶，蒙鴻的雙眼烏沉沉的倒是十分平靜。
這些事，他本來一個人扛著也扛了二十幾年，大概都習慣了。
蒙鴻側了一下頭，仿佛只是在提尋常事，“至于你的那個白月光……那只是同學們瞎傳。
班級里有個女生是外地轉學來的，大概是這個原因，常常受欺負，又她的確比別的女生長得出眾一些，所以在女生群里也很遭嫉妒。
可能我也有在大山里生活的經歷，有點跟她同病相憐的意思，看到她被人為難，就會幫她。
一來二去，同學們就我和她一對什么的。那時候我也不懂，就覺得這法挺新奇的……”
蒙鴻陷入回憶。
此時車子已經停在車位上了，不過兩個人都沒有下車。
蒙鴻繼續道：“我自己也覺得她好像比別人特殊一些，來往的次數多，不知怎么就對她了那些事……”
車子熄了火，車內猛地安靜下來。
蒙鴻忽然間也不話，臉上的咬肌抽動。
姜楚湘瞬間意識到什么，那個女生肯定是把蒙鴻是人販子兒子的事情給宣揚出去了。
至于后果，姜楚湘也能猜得到，同學們肯定嘲笑蒙鴻的身份，歧視，孤立，言語攻擊，人身傷害……
難怪，蒙鴻對目下唐吉玲掀起的網暴不當回事，是因為他早就經歷更深更痛的了。
看著蒙鴻干凈帥氣的側影，姜楚湘只覺得巨大的心疼。
蒙鴻沉默了好長一會兒，才繼續道：“后來，她是不會再遭受欺負了，遭受欺負的人成了我。”
蒙鴻著也是自嘲。
“當時你已經讀學了，應該還有點印象，她教過你折千紙鶴。你還問我呢，有個大眼睛扎馬尾辮的大姐姐，怎么忽然不找哥哥玩了……”
姜楚湘一陣惶恐，“……哥，過去的事情我不記得了。”
蒙鴻猛然怔住。
姜楚湘不好意思，“那后來呢，后來她……”
蒙鴻目光在姜楚湘身上脧了脧，臉上神情復雜，姜楚湘之所以忘記過去的事，肯定是當年她被他人販子父親綁架留下痛苦的陰影，所以腦子啟動了自我保護程序，不再想起那些事。
蒙鴻的內心越發愧疚和沉重。
母親被拐，以及后續引發的事情給蒙家帶來了巨大的災難，雖然那些事情不是他做下的，但他知道自己有人販子的基因，總覺得自己對這一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尤其是這個妹妹，他愿用余生來守護她，彌補她。
只不過……現在姜楚湘自己都不愿意記起那些事情，蒙鴻也就不提了。
頓了一頓，蒙鴻用一種相對輕松的語氣一筆帶過，“后來嘛，媽媽給我換了個學校，休學一年，還去整了個容呢。”
“啊？”姜楚湘訝異又好奇，“你整過容？”
“是啊。”蒙鴻笑了一下，果然被他成功轉移話題了。
姜楚湘開了車內燈，對著蒙鴻一張精雕細琢的臉湊過去，摸摸他的臉頰，捏捏他的鼻子，“整哪兒了。”
“牙。”蒙鴻笑著亮出他一口排列整齊又白潔的牙齒。
姜楚湘：“……”
整牙能算整容嗎？
“還有呢？”
“眉毛。”蒙鴻揚了揚他如墨漆黑的濃眉。
“額，還有沒有其他的？”
“名字。”蒙鴻。
姜楚湘吐舌，拍了下蒙鴻的肩，“哥，你這么調皮敢讓你的粉絲知道嗎？”
這么一打岔，車內的氣氛倒是輕松了不少。
兩個人在車內了一會兒話，直到車載收音機傳來12點的準時報時。
蒙鴻才收住了話頭，道：“阿暖，今晚上我跟你的話你就爛在肚子里。”
姜楚湘自然了解這件事的嚴重性，即便蒙鴻不囑咐，她也明白。
當年外公也是費了好大功夫，把蒙鴻的履歷給做干凈。
現在蒙鴻又是藝饒身份，一旦這件事傳出去，特別是被唐吉玲知道，那蒙鴻這一生可就真的毀了。
蒙鴻這么多年，孤身一人零緋聞，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姜楚湘乖巧地點頭答應，“好的，哥，我知道了。”
蒙鴻下了車，一直送姜楚湘到家門口，看著她進門，這才回去。
“對了，樂樂那邊你多照顧她一下。”
姜楚湘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收到蒙鴻的短信。
看來蒙鴻對于甘樂樂還是關心的，姜楚湘便感覺心里有點沉甸甸的。
今晚上，蒙鴻對她坦白了自己的秘密，坦白他的弱點，使得她和他的關系更進了一層，但同時，她也就多了一份責任，去維護他這個秘密，保護好他，方才不辜負他對她毫無保留的托出。
姜楚湘洗漱后躺在床上，想著這些事，卻是翻來覆去也難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