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藥莫大的壓迫下。
慈航、文殊、普賢。
三位原闡教弟子只得在黎山老母的伴奏下起舞。
她們臉色發白，四肢僵硬，感到羞辱，只想趕緊結束這一難。
原本在闡教就是邊緣人物，沒有似太乙真人與廣成子那般受到元始天尊的喜愛，鎮山法寶都只有一個。
如今來了佛教，地位尊崇，還可插手西游獲得好處。
沒成想劇本完全變得不一樣了。
不對，劇本是一樣的，眼前的玄奘老老實實西行，還是要去西天取經。
只不過，這場戲變得主演說了才算，導演都不敢下場喊停。
擁有火眼金睛的孫悟空認出了幾個菩薩，悶著頭吃水果不說話。
而豬八戒倒是看得起勁，不時還調戲幾句。
一曲舞畢，四位來考驗師徒心性是否堅定的大圣，立刻化作了原來的模樣。
“諸位佛心堅定……不必再考驗了……”
觀音手捧玉凈瓶，說話顫顫巍巍的。
豬八戒微微張嘴，頓時嚇得不輕，連忙低著頭沉默。
孫悟空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啃著桃子譏諷道：
“列位菩薩當真是盡職盡責。”
它逐漸想明白了，逃是逃不掉的，不如安心歸順取經人。
畢竟除了要趕路外，沒有什么約束。
佛門戒律是一個不用遵守，靠山還穩當得很。
白藥坐得端正，淡淡道：
“若要試貧僧禪心，當論佛法才是，紅塵滾滾不過是小伎倆。”
一老母三菩薩面面相覷，從話中聽出了不放他們走的意思。
佛法？
這時，白藥直言道：
“爾等其中有若有人辯佛法辯贏了貧僧，貧僧便放爾等離去。”
“若不懂佛法，貧僧倒也會些拳腳。”
悟空八戒沙僧：……
不愧是師父。
三個徒弟抬著板凳往后坐了些，怕一會兒打起來誤傷了自己。
劫難，變成了觀音等人的劫難。
黎山老母硬著頭皮說道：
“圣僧，老身不會佛法……”
白藥瞥了她一眼，平靜道：
“那你便走吧。”
黎山老母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這么輕松。
“多謝圣僧。”
她雙手合十欠了個身，而后憐憫地看了三位菩薩一眼，直接化光離去。
三位菩薩倒是在心底松了口氣。
若論佛法，在佛教身居高位的他們，自然是不怕的。
金蟬子輪回十世，在唐朝習的都是小乘佛法。
而他們，早已習得大乘佛法。
觀音站了出來，當下在佛法上造詣最高的，便是她。
白藥微微頷首，對沙僧說道：
“取為師袈裟來。”
沙僧很聽話，立刻起身跑向門外，在門口行李內翻出了袈裟，恭敬抬到白藥身邊。
“師父，取來了。”
白藥起身，解去身上的舊袈裟。
而后，張開雙臂。
沙僧意會，便為他穿上。
白藥穿上后，雙目沉靜，看著觀音的眼睛，問道：
“何為空？”
空尤以大乘佛法為然，乃般若經系統之根本思想。
觀音心神大震。
從小接觸小乘佛法的玄奘，如何會問出這種問題？！
她強行平靜心神，回答道：
“空無、空虛、空寂、空凈、非有。”
“不對。”
“事物之虛幻不實，理體之空寂明凈。”
“不對。”
“緣起性空，空即佛，見空即見佛。”
“見哪個佛？”
“見……”
觀音眉頭開始皺起。
白藥繼續道：
“如來佛？接引佛？他們悟得空了？”
觀音有些茫然。
普賢文殊也開始發愣。
白藥看著這些所謂的菩薩，心底微微嘆氣。
哪來的佛？哪來的空？
女媧得了人道的空之真意，但那是一種不死不滅的屬性，而不是空本身。
證了神話大羅后白藥才知道，無人能得到空，即便是他這個人道代言人。
那東西是一種圓滿無上的心境，用佛法去尋找空，簡直落了下乘。
大乘佛法最多也只是指向空，前提還得是靈山諸佛菩薩，盡皆消失。
佛就坐在雷音寺，還要搞西游傳法？
坐在蓮臺上的東西，叫空？
真正的喬達摩悉達多或許悟得了空，但后來人再去悟他的佛法，最后悟得的，不過是一個喬達摩悉達多罷了。
還以為這個世界有人道意志存在過的痕跡。
顯然沒有。
白藥冷聲道：
“你們憑何說我南瞻部洲多貪多殺、多淫多誑、多欺多詐？大唐盛世難道比不得你西牛賀洲妖魔肆虐？靈山腳下尸骨滔天？”
白藥說著，身上散發出無窮無盡的道蘊，將三位菩薩全部拉入了幻境。
那是他創造的末法世界，一個仙神不存在的幻境。
恍惚間，觀音等人宛若輪回了萬萬次。
他們保留自身記憶，看到了喬達摩悉達多，看到了百家爭鳴時代的老子。
看到了無數以凡軀存在，心境卻遠超他們這些神佛的凡人。
所有畫面只告訴了他們一件事。
真實存在的佛，不是佛。
凡人追尋的圓滿，才是佛。
白藥講不清楚空，他的目的也不是論佛法。
而是以末法大道，點化這三位菩薩。
等到觀音等人清醒過來，已經到了第二天清晨。
豪門大院已經不存在。
他們站在山林內，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我們要創造一個末法時代。”
觀音這么說道。
文殊頷首：
“是的，唯有末法時代，才能得見真正的空。”
普賢沉默片刻，說道：
“要消滅一切佛法。”
“師父，菩提師父給我取名悟空，難道俺老孫比如來還懂佛法？”
孫悟空湊到白藥身邊問道。
豬八戒和沙悟凈昨晚是一個字沒聽，悟性也沒孫悟空高。
白藥解釋道：
“準提良心發現，以佛為伱取名，又教你道術，實際上是希望你能參悟真正的大道，擺脫自身命運。
你求得長生法后，應該繼續去求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占山為王。即便一輩子都悟不得空，光是追尋空，都能讓你的大道直指混元。”
孫悟空若有所思，然后撓撓頭道：
“俺老孫無父無母，從石頭里蹦出來后，便當了花果山的猴王，這大概就是命運吧……”
“你有母親。”
白藥輕聲說道。
猴子瞪著眼睛，“那塊石頭嗎？”
“是，也不是。”白藥笑道：
“有人煉出了那塊石頭，那塊石頭感應到游離在天地間的最后一絲交合之氣，所以才孕育了你。”
孫悟空頓時急得上躥下跳：
“師父，您就告訴我是誰吧！”
“說了，你也去不了，取完經再說。”
白藥停步，看著擋在眼前的一座高山。
高峰峻極，大勢崢嶸。山根居然有一段自遙遠處而來的地脈相連。
是昆侖山的地脈。
有猿猴在藤蔓間蕩來蕩去。
豬八戒見狀，便對孫悟空笑呵呵道：
“大師兄，你家門來接師父了。”
孫悟空沒有教訓豬八戒，腦海里只剩下那句它有母親。
崖前草秀，澗水有情。
地仙之祖長居于此。
白藥邁步前進。
由于元始被通天叫去了混沌，所以原時間線鎮元子去上清天彌羅宮聽元始講混元道果這件事，便不存在了。
現在除了女媧和鴻鈞，所有圣人怕是都在備戰，想把通天封印起來。
畢竟道祖閉門，任誰去都沒有應答。
師徒一行人剛抵達山腳。
鎮元子便率領四十八個徒弟在山下迎接。
清風和明月在暗中使眼神。
憑兩人的默契，通過這種方式便可以交流：
“我等是太乙玄門，居然興師動眾接這和尚。”
“是啊，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不知師父是怎么想的，他老人家可是堂堂的地仙之祖。”
這時，鎮元子已經走出，早已得知金蟬子身上出了變故的他，堆著笑容道：
“圣僧遠道而來，還請于我觀中休息幾日再走。”
白藥面不改色，頷首道：
“好。”
說罷，他直接與鎮元子擦肩而過，帶著徒弟們登山。
鎮元子笑容僵硬，心想金蟬子可真是不客氣，當年敬自己茶的禮數呢？
人群中的一眾弟子難免義憤填膺，這可是地仙之祖的道場，一個和尚居然敢如此放肆！
清風明月更是窩火，覺得跟在和尚身后的那幾個妖精也不是好玩意。
可鎮元子也只得帶著徒弟們跟上。
他已是準圣，卻根本看不透故人。
肉身成圣？
那舉手投足間帶來的壓迫，絕不僅此！
仿佛能將他萬萬年的道行，一拳打碎。
他只想趕緊送這尊大佛走。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是劫氣下的傀儡。
元始順應天意，以簡貼邀他上天聽道，本就是為了讓孫悟空趁他不在，推到人參果樹完成西游劫難。
因為以鎮元子的實力，若是坐鎮五莊觀，孫悟空連那株天地靈根的面都見不到。
但人參果樹是必倒的，即便鎮元子回來。
那是樹的劫難，也是西游的劫難。
但現在，想要怎么倒全憑白藥說了算。
“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
悟空看著門口的春聯，覺得這話大得嚇人，當年他在兜率宮門口都沒見過這么大的話，便忍不住念了出來。
八戒甕聲甕氣，心想師父說過要在這里辦大壽，便口水都饞出來了，擠著進門：
“管他呢，趕緊進去，餓死老豬了。”
主人沒有邀請，白藥便自顧自走進正殿。
隨后當著鎮元子和其一眾徒弟的面，坐上了主位。
清風一見，不免氣急，劫氣入腦：
“你這和尚！怎的如此不知禮數！不敬香火罷了，如何還占了吾師之位！”
空氣瞬間安靜。
只見八戒和悟凈逃難似地跑到柱子后，雙眼恐懼地盯著清風。
悟空心底嘆氣，想著才消停沒多久，又要開始殺人了。
它拔出金箍棒，轉頭看向白藥。
反觀白藥，倒是樂在其中。
在他的視線內，劫氣開始升騰，便是鎮元子也逃不過劫氣入腦。
若西游正常，元始讓鎮元子上天，大概也是為了幫這故友一把。
他聽著鎮元子的心聲，從剛才的忌憚不已，逐漸轉變為了：
“哼！不過是肉身成圣罷了！貧道道法萬千，一招袖里乾坤便能拿了你金蟬子！”
“貧道離混元道果只差一線，你這和尚不過是肉身強橫罷了，不修元神，沒有半點法力！”
卻見鎮元子的神色逐漸變得冰冷，說道：
“五百年前，圣僧與貧道在蘭盆會上相識，圣僧親手傳茶敬我，可曾記得？”
孫悟空呵呵一笑：
“你這牛鼻子攀關系的功夫可謂了得，和你的口氣差不多大了。”
明月頓時蹦了出來：
“猴頭！你膽敢辱地仙之祖！”
“你爺爺我還是齊天大圣呢！”
孫悟空一眼瞪過去，那自西行后便慢慢回歸的妖氣，驚得明月連忙縮身。
鎮元子眼神愈發冷冽，一字一句道：
“齊天大圣？不過是弼馬溫罷了。”
孫悟空當場紅了眼，舉棍便打去！
“呔！你這潑牛蹄子找打！”
鎮元子冷哼一聲，磅礴的修為運轉，顯然也要動手。
忽然，所有人呼吸一滯。
卻見白藥緩緩站起，恐怖的肉身之力全然鎮住了此方空間，鎮住了所有人。
他慢條斯理地轉身，將那掛著的“天地”二字撕掉。
而后淡漠地看向鎮元子：
“貧僧要在此處過三十大壽，你可有禮相送？”
鎮元子咬牙支撐身形：
“金蟬子！莫要欺人太甚！”
“這就算欺人了……”
白藥抬手，對著他虛按。
頃刻間，鎮元子的大羅道果裂出無數細紋，每一個毛孔都滲出血。
“啊！！”
他痛苦不堪。
下一刻，他的道果又詭異的復原，傷勢痊愈。
隨后再度裂開，如此往復。
而清風明月則渾身骨骼碎裂，如同一灘爛泥倒在地上，氣息萎靡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白藥才停下了對鎮元子的折磨。
“八戒悟凈，把除了鎮元子，和那兩道童之外的人，全部殺了。”
他下令道。
師徒四人，各個都要殺戮才行。
不過死掉的人可以進入神話時空，參悟真正的大羅道果。
那是無上的機緣。
豬八戒和沙悟凈不敢違抗，顫顫巍巍地拿出武器，開始了單方面的屠殺。
藏在劫氣里的血祭儀式，再度開始運轉。
鎮元子雙目通紅，看著自己的弟子們被殘殺，卻連指頭都動不了。
而這位地仙之祖的恨意，也可激發劫氣的兇性。
因為這里是地仙界，他所掌管的世界。
他是這里的老天爺。
但這點恨意還不夠。
白藥對孫悟空說道：
“你去五官觀后院，那里有一棵人參果樹，用為師的袈裟全部摘下來。”
隨后他看向鮮血淋漓的八戒和悟凈：
“你們負責準備酒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