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初見涼意。
“公主,早些休息吧。”
流紗端了湯藥進來,卻見自家公主倚窗望月,她下意識也抬頭看去,見月亮灰蒙蒙的,恰逢一陣風吹來,烏云飄過,將最后一點也月色也遮蔽了起來。
近些日子,冷瀾之總感覺到一股風雨欲來的壓抑。
太子黨和秦王的斗爭愈演愈烈,兩方人不但是在朝堂上斗的人仰馬翻,朝堂之下也針鋒相對的厲害。
而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顧湛似是完美地隱身了,沒有參與到任何一方里去。
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五天的時間。
這段時日,京中關于她的謠言越來越離譜,好似她下一秒就要死去了一般。
一開始她還很擔心他會上當,只是很快她就明白自己是杞人憂天了。
他是千面修羅顧典司,怎么可能會上這種幼稚至極的當?
于是在最開始的擔憂后,她便平復了心情。
他一直沒出現,應該是已經離開了吧……
“公主,軟猬甲……”瓊華的聲音隨后響起。
冷瀾之轉頭,卻在看到瓊華身后的人的時候睜圓了眸子:“阿湛?!”
今日的顧湛穿著一襲公主府家丁的服飾,頭發也弄成了家丁的短馬尾款式。
若非那張臉太過出類拔萃,冷瀾之說不定無法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她想要起身,腳剛一沾地便疼的倒吸了口冷氣。
“公主,別動!”
顧湛幾乎是瞬間就到了她的身邊。
冷瀾之有些著急:“你怎么來了?我根本沒有大礙,外面都是秦王的眼線……”
“不要著急,我都安排好了,相信我好嗎?”
顧湛柔聲說著,將她扶回了椅子上,而后蹲下身子。
流紗二人早已退了出去,流紗還貼心地關好了門。
守在門外,小丫頭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角也翹得高高的。
瓊華沒忍住:“又不是你的心上人來了,你如此高興做什么?”
“你不懂!”流紗壓低了聲音,興奮道:“便是我的心上人來了,我也沒這么開心!自己談戀愛,哪有看別人談好?”
“看那高嶺之花為了公主跌下神壇,為了她奮不顧身,明知外面是刀山火海的埋伏,他卻義無反顧地殺了進來……看這樣的深情厚誼,不比自己談戀愛香?”
瓊華:“……”
不理解,且大為震驚。
為什么有人看別人談戀愛能如此開心?
她搞不懂這種心態。
流紗也不理解瓊華。
這么開心的事情,這人怎么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兩個人誰也不理解誰,但不妨礙她們盡職盡責地守門。
屋內,顧湛一點一點解開了纏在冷瀾之腳上的紗布。
冷瀾之想要收回腳:“我沒事了,已經不疼了……”
包扎那日她看過,腳面種的像饅頭一樣,太丑了。
她不想讓他看到這樣不完美的自己。
顧湛擔心傷到她,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腿,阻止了她想要抽回腳的動作:“別動。”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語氣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霸氣。
冷瀾之沒敢再動。
分明受傷的是她,可不知為何,她卻有些心虛:“阿湛……”
女子的聲音嬌嬌軟軟,不見了平日的高貴疏離。
顧湛心中一軟,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
他嘆息:“對不起,我只是……很擔心。”
他還沒有離開,她便受了傷。
若是他真的回了驚羽帝國,她能照顧好自己嗎?
再遇到刺殺怎么辦?
盡管他已經安排好了人手保護她,可這些人只能阻止別有用心的外人,卻阻止不了她自己受傷。
就像這次……
他看著那高高腫起的腳面,滿眼心疼:“痛嗎?”
“不痛了。”冷瀾之看著自己的腳踝,上面還殘留著刺鼻的藥味兒和褐色的藥汁的顏色,她又想抽回腳:“真的不痛了。”
那人不松手,她終于忍不住小聲嘟囔:“太丑,你別看了。”
顧湛沒想到她幾次想把腳收回去是為了這個原因,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不丑,無論何時,公主都是美的。”
冷瀾之不想承認,可心間卻冒出了一絲絲酸酸甜甜的泡泡。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竟問了個蠢問題:“所以,我不美了你就不喜歡了么?”
問完,她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在說什么!
這么矯情的話,真的是她能說出來的嗎?
沒臉見人了!
顧湛從懷中掏出了帕子,正準備擦干凈藥液的顏色,聞言怔住了。
旋即,眸中染上了笑意。
他們的定情,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沒有什么甜言蜜語,也沒有海誓山盟。
“喜歡”這個詞,不常出現在他們之間。
這種感覺很新鮮。
他微微搖頭。
冷瀾之:“?”
她氣的想收回腳。
所以他對她好,只是因為幼時的恩情?
這一次她的力氣很大,幸好顧湛一直捏著她的小腿,若他握的是她的腳面的話,她怕是要傷上加傷。
見女子秀美的臉氣成了粉嘟嘟的包子,他忍不住想笑,卻因為女子的怒氣而不敢笑出來,只能憋著。
只是,笑容這個東西,臉上憋住了,卻會從眼睛里溢出來。
冷瀾之:“???”
他還笑!
她更生氣了!
為了防止自家公主氣出個好歹來,顧湛不敢再逗弄她,笑道:“我對公主,不僅僅是喜歡,是愛。”
“很愛很愛。”
仿佛有無數煙花在腦海中綻放,冷瀾之忽然想起了過年的時候看到的那場近距離的煙火盛宴。
以為他不喜歡她時她氣的不行,這會兒得了他肯定而珍重的告白,她又不敢直視他的眸。
“所以公主,我不想回去了。”
他手中動作不停,不多時,灰撲撲的雜糧饅頭變成了白皙的精面饅頭。
他又拿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塞,將瓶子里的透明液體倒在了冷瀾之的腳面上,又用手掌輕輕在她腳面上推著。
悶頓的聲音,顯示了主人的內心十分不平靜。
冷瀾之一怔,忽然想起了自己所做的噩夢。
如果……如果夢中的一切無法避免,他真的有概率會死在沈逸之的手上……
“阿湛,我等你以驚羽帝國太子的身份迎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