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瀾之震驚：“母后……”
饒是她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這會兒也有些吃驚。
她自以為將事情隱藏的很好，沒想到母后竟然早已察覺了端倪。
那……父皇呢？
還有今日在朝堂上，父皇竟然沒有追究顧湛的“失職”，究竟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另有隱情？
見女兒神色變幻了一會兒便又歸于沉寂，皇后長長嘆了口氣：“嫁進平南侯府的六年，究竟給本宮的皎皎帶來了什么？”
冷瀾之抿唇，很想說其實給她帶來了什么的不是這六年，而是她瘋癲之后所經歷的一切。
只是，怪力亂神之事終究還是不要說出來了的好，免得嚇壞了母后。
冷瀾之沉吟須臾，最終決定實話實說：“母后，女兒確實對顧典司有意。”
皇后來了興致：“哦？”
她沒有說什么，冷瀾之卻聽出了弦外之音——接著說，本宮愛聽。
冷瀾之：“……”
心中無語了一瞬，她才繼續道：“之前顧典司護送女兒回天海城，他十分用心，女兒能感覺到，他對女兒和對別人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皇后身體放松地倚在椅背上：“他連太子都敢當眾訓斥，對你卻恭謹有加。”
若說他這是對女子的區別對待，可他對別的公主就不這樣，其她的公主，不論是成年了的還是沒有成年的，他都冷臉以對。
只有冷瀾之，他始終如一。
冷瀾之難得紅了臉：“母后，莫要調侃兒臣。”
皇后目光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這是她的女兒，在女兒出生之時，她對她的期許便是希望她可以平安喜樂。
這個愿望看似簡單，可對于皇家之人來說，太難了。
對皇家公主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好在皎皎有她護著，沒有和親的苦惱。
可這樣的自由，卻讓她邁入了一個狼窟。
如今好不容易從狼窟之中逃離出來，卻眼看著又要一腳踩進虎穴里。
沒錯，虎穴。
對她來說，顧湛的危險性要比平南侯府大得多。
平南侯府再怎么混蛋，他們本身不過是一灘爛泥，若非冷瀾之從前識人不清，將一顆心勸搭在了沈逸之的身上，平南侯府也不可能蹬鼻子上臉。
顧湛卻不同。
他本人就是猛虎，不需要借用任何勢力，他便能利用鋒利的爪牙將柔弱的嬌花撕碎。
“你可還記得本宮曾經同你說過。”皇后嘆息一聲：“將來尋找夫君，不要找對所有人都惡，唯獨對你好的人？”
“他對你的好源于他對你的愛，可愛這個東西，是最禁不起考驗的。它可能會被時間消磨掉，也可能會被新人搶走……”
“他愛你的時候可以對你千好萬好，可一旦他不愛你了，那么你對他來說，和其他千千萬萬個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可以對別人惡一分，便可以對你惡一分。”
“甚至于，因為是枕邊人，因為你對他不設防，在別人那里一分的惡，到了你這里就變成了十分。”
“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你能幸福安康一生。”
“可若是賭輸了……”
冷瀾之忍不住繃直了身體。
“母后，這個問題女兒自然想過。”
她認真道：“選擇和顧湛在一起，并非是女兒心血來潮之下的沖動決定，女兒深思熟慮過了。”
“他對女兒的用心，女兒能夠感覺到。而女兒之所以同意和他在一起，也并非完全是因為他對女兒的好。”
只是這后面的話，她不方便說。
畢竟那涉及到他的隱私。
他對她從不設防，也沒有秘密。
只要她想知道的，他都會和盤托出。
就連他那見不得光的身世之謎，他也沒有隱瞞她。
這樣一個愿意將性命交托于她、而她也有好感的人，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你有主意便好。”皇后見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嘆息了一聲，沒有再勸說什么。
因為她也做出了決定。
這次，她不會再放任女兒傻傻地被欺負了。
她會派人全程保護女兒，不會給人欺凌女兒的機會。
“如此，那本宮便尋個機會，將此事告知你的父皇。”皇后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既然你們決定了，總歸是要成親的，還是早些公開的好，以免夜長夢多。”
冷瀾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指腹：“母后，此事不急，還需要從長計議。”
顧湛的身份始終是個麻煩，若是不將這個麻煩解決掉，遲早出問題。
而且，盡管他口中說著不在意驚羽帝國的一切，可那里畢竟有他的親生父母，他的血脈又是最正統不過。
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能放棄這一切，甘愿留在盛國當個一人之下的權臣。
皇后不知道個中原委，眼眸圓睜：“你……你不會是不想給顧湛名分吧？”
女兒竟然玩這么大的嗎？
堂堂千面修羅，真的原因沒名沒分地跟著她？
冷瀾之：“？”
“啊？”
皇后隨即想到：“還是說，他不想給你名分？”
這么想的話，離譜的事情就變得合理了起來。
冷瀾之：“……”
有些無力地捏了捏眉心，她無奈道：“母后，不是那樣，只是我們這里還有一些不確定因素，等到解決了這不確定的因素之后，再談公開的事情。”
皇后不贊同：“荒唐，你們男未婚女未嫁，還有什么不確定因素值得讓你們偷偷摸摸的？”
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還是說，他已經在外面養了女兒？還有孩子了？”
冷瀾之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無語了，她搖搖頭：“母后，不是這樣的，請您相信我，也相信阿湛的人品。兒臣保證，一但問題解決了，我們便親自去父皇面前請父皇賜婚，你看好不好？”
皇后抿抿唇：“還是算了，等你們解決了，還是先來本宮這里一趟，本宮去替你們說。”
她和建良帝成婚將近三十載，最是清楚他的為人。
他不只是個父親，還是君王。
君心似海，難以捉摸。
若是讓他乍然知道伽羅早已暗中和顧湛看對了眼，指不定會怎么想。
在此之前，她還是慢慢滲透，讓他接受“只有顧湛能配得上伽羅”的觀念。
讓他主動賜婚，他才不會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