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瀾之和賓客們都離開了之后,趙氏氣的將茶杯摔在了俞婉兒的腳邊:“混賬!瞧瞧你干的好事!”
他們原本是打算趁著今日將安兒的身份扶正,日后安兒就是名正言順的皇親國戚了。
那孩子嘴多甜啊,日后討得了皇帝和皇后的歡心,定是前途無量。
可這一切,都被這個賤人毀了!
茶杯沒砸到俞婉兒身上,碎裂的茶盞和灑落的茶水卻飛濺到了她的裙襪上,在她素色的裙子上染上了一層深色。
俞婉兒驚呼一聲,沈逸之則是急了:“娘!有話好好說。”
趙氏臉色鐵青:“怎么好好說?你告訴我怎么好好說?”
她很少對自家兒子發脾氣,但這會兒見兒子護著一個女人,她卻是氣的不輕。
“她勾引著你一離開盛京就是六年,她在外面是稱心如意了,什么糟心事都留給了我和你爹。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安兒也即將有美滿的將來,可就是因為她沉不住氣,一切都毀了!”
沈逸之心里也有些責怪俞婉兒的自作主張,他扭頭看去,只見女子清秀的小臉上一片慘白,兩泡晶瑩的淚水掛在她的眼睛里,似掉非掉,隱忍又難過。
在他看過來的瞬間,那淚水終于承受不住她的委屈,啪嗒啪嗒地低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兩行透明的痕跡。
她好似正被狂風暴雨捶打的嬌花,是那么的惹人憐愛。
他的怒火一下就散了,不忍說出責怪的話來,只能悶聲道:“婉兒她也只是想見一見安兒,當娘的思念孩子,能有什么錯?”
“她什么時候不能見?就非得在這個時候出來現眼?現在好了,什么都沒了!”
沈逸之蹙了蹙眉,無從反駁。
俞婉兒突然跪了下去:“娘,夫君,都是我的錯,我將近一個月沒有見到安兒,太過思念他,才做出了此等錯事。
我以為公主心胸寬廣,便存了僥幸的心思,覺得就算是被發現了,公主也會因為在意安兒而接受我這個生母,沒想到卻因此而觸怒了公主……”
這一句話幾度哽咽,險些說不下去。
沈逸之只覺得心都快要碎了:“別哭了,此事不怪你,是我考慮不周,讓你長期忍受母子分離之苦。也怪公主心胸狹隘,竟然不能容忍你這個生母。”
趙氏冷冷看著。
誠然,她不喜歡公主兒媳,但相比之下,她更不喜歡這個俞婉兒。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俞婉兒那副嬌滴滴的樣子放在男人的眼中是弱柳扶風,放在她的眼中就是狐媚子。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她十分不耐:“別說這些沒用,你說說吧,現在怎么辦?”
安兒是她唯一的孫子,她十萬個不愿意讓這女人把安兒帶走。
可眼下的形勢,卻不得不讓她帶走。
俞婉兒輕眨睫毛,柔聲道:“妾身愚鈍,全屏娘和夫君做主。”
“別喊我娘。”趙氏剛才氣過了頭,沒發現這稱呼有什么不對,這會兒理智稍稍回籠,頓時厭惡道:“你這輩子能不能進門還不一定呢。”
俞婉兒俏臉更加蒼白。
沈逸之看不下去了:“娘!婉兒是我心愛的女人,是安兒的娘親,你對她客氣一些。”
趙氏快氣死了。
平南侯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還是先說正事吧。”
正事就是如何讓沈臨安留下來的問題。
沈逸之抿抿唇:“此事我已經有了計較,不過今日不行,公主定然還在氣頭上,最好不要再把事情鬧大。
過幾日……我有辦法讓公主主動提起,把安兒接過來。”
趙氏聽兒子說有辦法,一顆心便定了下去。
她不愿見到俞婉兒,嫌棄道:“既如此,就讓她先把安兒領回去。”
她警告地看著俞婉兒:“安兒是我平南侯府唯一的血脈,你可得照顧仔細了,若讓我發現安兒受了委屈,定不饒你。”
俞婉兒倏地捏緊了雙手,面上卻是沒有泄露出半點怒氣,她盈盈一拜:“夫人放心,安兒是妾身的骨肉,妾身寧愿自己受傷,也舍不得他吃一點苦。”
沈逸之命人清空了一條路上的下人,打算親自將母子二人送出府。
趙氏本想勸說,但看到沈臨安可憐巴巴的眼神,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侍郎夫人黃氏此時心情很復雜。
五娘這孩子竟然得到了公主的青睞,作為她的弟弟的三郎的分量也是水漲船高。
婆母的意思她豈能不明白?
明白才會糾結。
侍郎府的小姐們那么多,為何偏偏是五娘得到了公主的恩寵?
不論黃氏心中如何糾結,該上前行禮還是要去的:“見過公主,這倆孩子下了宴會便吵著要先來見公主,我們追也追不上。”
冷瀾之頷首。
這邊的幾人相談甚歡,冷瀾之不時低頭和賀芊芊姐弟說話,神色間十分親昵,滿眼慈愛。
遠處,沈逸之一家三口走到岔路口前的陰影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冷瀾之正滿臉慈愛地輕撫賀衍玥的頭的畫面。
在沈臨安的記憶里,公主母親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摸自己的頭了。
他瞪著賀衍玥,又是憤怒又是心酸。
俞婉兒狀似不經意道:“聽聞公主很喜歡賀五小姐,我還以為是傳言,不料竟然是真的。”
沈逸之也看到了冷瀾之臉上溫柔的笑容,他心里很煩躁。
不過是個外人的孩子而已,也值得她如此看重?
俞婉兒偷偷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抿起了薄唇,眼神漸漸變得陰鷙,她見好就收,沒有再多說什么。
畢竟么,過猶不及。
公主搶走了她的夫君,還如此輕賤她的兒子……
總不能他們一家三口都難受,就公主一個人開心吧?
“公主,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告退了。”秦氏笑著提出了告辭。
侍郎府眾人正要離去,呼聽不遠處的草叢傳出了異響。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沒能從草叢里發現什么異樣,卻看見了不遠的沈逸之三人。
秦氏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駙馬和沈家娘子……?”
冷瀾之淡淡看了過去,表情平淡,不喜不怒:“駙馬在軍營呆慣了,不拘小節,但總該為沈家娘子的名譽著想。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傳揚出去,沈家娘子如何做人?萬一將來她的夫君找回來,豈不是平白影響人家夫妻感情?”
她語氣淡淡,話語卻非常犀利:“若只是夫妻間有點小齟齬倒也不打緊,就怕屆時沈家老爺遷怒到安兒的身上,以為這孩子是野種,那駙馬的罪過可就大了。”
沈逸之和俞婉兒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冷瀾之每一個字都像是響亮的巴掌,抽打著他們臉上的遮羞布。
雖隔著遮羞布,他們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