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依舊不動聲色的問道:“為什么?”
蘇時沉吟道:“因為陛下只怕也想不到,沒有了太子的束縛,商業會迅速成長為兩頭可怕怪獸。當然更可怕的是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世家,因為利益關系,都已經和齊王、趙王捆綁在了一起,而且還形成了一種很微妙的平衡。”
蘇時想了想,繼續說道,“陛下之所以未立太子,只怕也是想到一旦打破這種平衡,其后果無法預料,也許會為大乾帶來深重的災難。”
“當然如果陛下有更多的時間,也能夠慢慢的整頓朝綱,只不過陛下心中始終有一個陰影,那就是裴泫的卜算。”
說到這里,蘇時搖了搖頭,眼神變得奇怪起來:“我實在不得不佩服裴泫蠱惑人心的能力。只怕在陛下知道太子真正的原因之前,還在為太子的死而感到內疚吧。”
周熠臉色微微一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蘇時直視著他,反問道:“裴泫為陛下卜算之后,有沒有告訴陛下化解之道?”
周熠沒有說話,但目光卻飄向了窗外,仿佛不敢與蘇時接觸。
蘇時繼續說道:“其實裴泫告訴你的化解之道就藏在呂馳的讖言中,這也是太子妃為什么會懷疑太子的死與陛下有關。當然現在看來,這只是裴泫的離間之計。不過由于裴泫手段太高,隱藏得太深,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才會讓人彼此猜疑。”
周熠的臉色終于變了,終于忍不住長嘆道:“在你未揭露裴泫陰謀之前,對于太子的死朕的確深感不安和內疚。”
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木然,目光也似乎變得呆滯。
“當裴泫為朕卜算之時,朕還只是王爺,從未對這帝王之位有過染指之心。”周熠仿佛在自言自語,“所以當裴泫暗示我最終會登上至尊之位,朕不過哂然一笑,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至于后來裴泫說朕登基七年之后會遇上大劫,甚至有性命之憂,當時我更是覺得荒唐無比,甚至認為此人雖然名聲在外,其實也不過如此。”
因為從當時的形勢來看,這帝位怎么也不可能輪到周熠,所以他有這樣的反應不足為奇。
“誰知道以后幾年風云突變,只怕連先帝都沒有想到,臨終之前,他只能把皇位傳給最不爭氣的皇子。”
蘇時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古怪,他忍不住問道:“太子手書現在應該在陛下手中吧?”
雖然他的問題很突兀,不過周熠并沒有顯露出什么不滿,而是點了點頭。
“太子的手書的確在我手上。”
蘇時的表情更加奇怪:“難道上面沒有記載三王之亂?”
“三王之亂?”周熠疑惑的看著他,然后搖了搖頭,“沒有。”
不過他看出來蘇時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忍不住追問道:“為什么你會以為手書里會記載三王之亂?”
蘇時沉默一陣,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因為三王之亂本就是太子布下的局,我原本以為太子會在手書里提及此事。”
蘇時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得周熠整個人完全僵直,失去了任何反應。
直到門外傳來周瑾的聲音,才打破了房間里寂靜。
“三王之亂真的是太子布的局?”
蘇時飛快的回答道:“裴泫曾輔佐過三皇子周霖爭奪皇位,原本以為勝券在握,誰曾想被人暗中布局破壞,而且這個人手段極高,就連裴泫也沒有絲毫察覺。”
“裴泫在事后復盤,發現除了太子,沒有任何人有這個能力。”
周熠的眼角不停的跳動:“太子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陛下應該知道,如果沒有三王之亂,就沒有陛下的登基。”蘇時幽然嘆道,“太子這樣做,不過是想讓陛下成為大乾之主。”
“而且沒有裴泫的插手,這三王之亂本就會發生,這皇位也本應該屬于陛下。”
蘇時這些話在別人聽來就如同瘋言瘋語,不過周熠已經多次翻閱太子手書,所以很快就明白了蘇時的意思。
然后他臉上漸漸浮現出不可思議和震驚的神情,因為他突然感覺到這世間似乎存在著一種很神秘的力量,這種力量不但神秘,而且強大,強大得讓人敬畏。
周熠一字一句說道:“所以裴泫曾經想過要改變歷史?”
聽著一個古人說出這句話,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在蘇時心里油然而生,他竭力壓制著心里的感覺,但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所以此刻他的表情顯得滑稽和可笑。
他只好低著頭回道:“是。”
“那他為什么要加害太子?”周熠忍不住問道,“太子在手書中也曾發誓要改變大乾的命運。他們的目標本就是一致的,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因為他們雖然都想改變大乾的命運,但目的卻似乎有一些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
“太子的目的也許是想讓大乾的江山永固,但裴泫的目的卻不一樣。”
周熠追問道:“有什么不一樣?”
蘇時猶豫了一下,最后終于嘆道:“陛下既然看了太子手書,應該知道千年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樣的,那也是裴泫的目的。”
“那么你呢?你的想法又是什么?”
蘇時平靜的說道:“我只知道裴泫無論如何布局,他的愿望根本就達不到。”
不等周熠開口詢問,蘇時又解釋道:“因為不管一個人能力再怎么強大,他也無法違背歷史的規律,而這也是裴泫口中的天道。”
“天道不可違,所以裴泫也知道自己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
“所以他才會找上你?”
對于周熠的話,蘇時并不感到吃驚,他點了點頭:“是。”
不過隨即又忍不住嘆道:“只是我也知道裴泫所追求的不過是鏡花水月。”
周熠整個人仿佛松弛了下來,如同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
蘇時立即問道:“陛下是什么時候拿到太子手書?”
周熠緩說道:“就在朕知道太子死于裴泫之計,同時留下一本手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