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左玉嫣聽到蘇時提起鐘離川的名字時,她的眼神里突然流露出深深的憎恨、厭惡和痛苦,仿佛即使過了十年,她對鐘離川的怨恨仍然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這不禁讓蘇時感到很吃驚,因為就算太子之死鐘離川在不知不覺中做了幫兇,但是在裴泫精心設計下,很少有人能逃過他的算計。
所以左玉嫣憎恨的應該是裴泫才對。
蘇時緩緩放下筷子,隱隱感覺這件事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不過左玉嫣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平靜的說道:“蘇公子為何會突然問起鐘離川?”
“鐘離川的義女鐘凌瑤如果沒有太子妃出手相救,在十年前早就香消玉殞了,鐘凌瑤每每談起此事,對太子妃都感恩不已。”
“蘇公子與鐘凌瑤很熟?”
“有過幾面之緣。”蘇時解釋道,“因為對于她義父鐘離川我還有一些疑問,所以與鐘凌瑤接觸過幾次。”
左玉嫣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譏諷之色:“所有人都認為鐘離川為人忠耿,做事盡心,蘇公子為何會對他存有疑慮?”
蘇時沉吟道:“我一件事情我始終想不通,那就是鐘離川為何會患上不寐之癥。如果他長期都有這個病癥,那就另當別論。但據鐘凌瑤所說,她義父得此病癥的時間并不長,也就一年時間。”
“我知道太子待人親厚,從不苛責他人。而且當時太子與太子妃已經成親,東宮一切事務都應由太子妃做主,鐘離川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侍奉太子就行了。所以我就很疑惑,到底是什么事讓鐘離川郁結于心,以至于讓他得了不寐之癥。”
“而且最終還因為他的不寐之癥讓太子落入裴泫所布下的陷阱之中。”
蘇時抬起頭看著左玉嫣:“不知太子妃怎么看待這件事?”
左玉嫣沉默不語,目光靜靜的看著遠處。
通過左玉嫣的神情,左湘亭也意識到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簡單,所以他忍不住目不轉睛盯著蘇時。
因為左湘亭實在想不通眼前這個翩翩少年公子心思為何會如此縝密,連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會注意到。
左玉嫣這時突然站了起來,輕聲對左湘亭說道:“本宮離家多年,不知道后花園的風景是否還如以前一樣?”
左湘亭急忙站了起來,回道:“微臣知太子妃念舊,因此十年來都未作變動,后花園景致依然如十年前一樣。”
左玉嫣轉頭看向蘇時,微微一笑:“蘇公子可曾游覽過左府的后花園?”
蘇時也站了起來,笑道:“草民早就聽聞左府的后花園是一處風景優美的清幽地,只可惜鏗緣一面。”
左湘亭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微笑看著他:“既然賢侄有此雅興,現在何不同游?”
“那蘇時就恭敬不如從命。”
只不過在臨走之前,蘇時看著一桌的美食,喉結不自覺動了幾下,戀戀不舍跟在左湘亭身后離開了大廳。
一路上,蘇時自然無心路上的風景,默默跟著左湘亭來到左府的后花園。
此時左玉嫣來到一處涼亭,站在亭內看著前面的一灣清泉,幾尾魚在泉水中逍遙的游來游去。
左宗原和蘇時站在亭外,看到此景,他輕聲對蘇時說道:“這宛然亭是太子妃最喜歡的地方,時常在這里看書、撫琴。”
蘇時雖然沒有心情,但此時也只得附和幾句:“此處既可以看遍花園整個美景,又顯得清幽異常,難怪太子妃喜愛。”
左宗原的語氣中突然帶著幾分感概:“聽父親說,十四年前,太子妃與太子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宛然亭。太子走后,太子妃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里,想必是害怕觸景生情。”
聽到這里,蘇時心中也升起幾分異樣的感覺,他抬頭看向左玉嫣,只見左玉嫣站在亭內一動不動,雖然眼前花團錦簇,但她的心思早已不知飄向何處。
直到夕陽殘照,左玉嫣似乎才回過神來,走到涼亭中坐了下來。
“請太子妃稍候,微臣這就去準備一些水果茶點。”
左玉嫣點了點頭,然后看向蘇時。
“蘇公子。”
蘇時立即打起了精神,恭敬的回道:“草民在。”
“上來回話。”
“草民遵命。”
左湘亭帶著左宗原親自為太子妃準備水果茶點,太子妃的隨行太監宮女也遠在幾十步之外,宛然亭中只剩下左玉嫣和蘇時兩人。
蘇時站在左玉嫣對面,垂手恭立。左玉嫣抬頭看著他,語氣里突然充滿了無限的厭惡。
“鐘離川看似對太子忠心不二,其實是一個背主之人。”
蘇時震驚的看著她,同時眉頭又忍不住微微皺起。
“鐘離川一個背主之人?”蘇時遲疑的看著左玉嫣,“當時太子如日中天,不日將君臨天下,鐘離川為什么會背主?”
左玉嫣并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蘇時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然后他整個人便僵直在那里,神情已經凝固,眼神卻變得捉摸不定。
蘇時表情的變化自然沒有逃過左玉嫣的眼睛,她忍不住贊嘆道:“蘇公子果然聰明,這么快就想通了。”
蘇時艱難的搖了搖頭:“但我還是想不到原因?”
“公子應該想得到的。”
“我曾聽人說,陛下曾有意退位,做一個逍遙的太上皇,為何還會在太子身邊安插人手?”
左玉嫣淡淡說道:“自古以來,又有哪一位帝王甘心將至高無上的權力拱手讓人。”
蘇時突然間變得如同一個木頭人一樣,因為他雖然認同左玉嫣的話,但畢竟這個話題已經觸及到禁忌,所以他也只有裝聾作啞。
沉默了一會兒,蘇時突然問道:“太子知不知道這件事?”
“太子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左玉嫣默默說道,“不過就算太子知道他也不會在意。”
蘇時眼含深意的看著她:“這么說來,太子妃在暗中調查過鐘離川?”
“正如蘇公子所說,他突然間患上不寐之癥,而且在那一段時間里心事重重,鐘離川近身侍奉太子,我自然要多加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