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沒有再追問下去,與蘇時接觸這么久了,她也知道當蘇時不愿意說的時候,就算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說。
這時候蘇時故作輕松的說道:“這里太悶了,我們還是到甲板上吹吹風吧。”
周瑾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跟著他來到甲板上。
甲板上并沒有風,在陽光的照射下,空氣也變得燥熱起來。
周瑾在甲板上站立不久,額頭已經微微出汗,這時小蘭撐起一把油紙傘,想為她遮擋陽光。
周瑾接過油紙傘,輕聲說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與蘇公子商量。”
小蘭微微欠身,然后慢慢退了下去。
周瑾將油紙傘微微傾斜,遮住了直射向蘇時的陽光。
蘇時正木然的看著遠方,突然感覺頭頂一片清涼,看到周瑾纖細柔荑的撐著傘,為他擋住了猛烈的陽光。
“謝謝。”
蘇時習慣性準備接過油紙傘,卻一不小心接觸到周瑾柔嫩細膩的小手,然后他的手如同觸電一般縮了回來。
周瑾的臉本來已經變得微紅,聽到這句無比怪異的話,茫然的看著他:“你說什么?”
心不在焉的這句話一出口,蘇時立即反應了過來,見周瑾追問,忙解釋道:“這是番語,是對不起的意思。”
不過這樣依然沒有打消周瑾的疑慮:“我也曾聽過番語,似乎不是這種發音。”
“我說的西方人的番語。”
周瑾好奇的看著他:“你什么時候學會說西方人的番語?”
“我不是說過,曾與西方的一個番人喝酒,然后學說了幾句番語。”
周瑾也想起此事,因此不疑有他,但此時好奇心一起,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注視著他:“除了這句番語外,還有沒有學過其他番語?”
此時兩人已經挨得很近,周瑾長發披肩,面若桃花,眉似遠山、目如秋水,身上散發出如麝如蘭的香氣,一時間讓蘇時的心神不停蕩漾。
他忍不住脫口而出:“ILoveyou.”
“挨拿屋……油?”周瑾跟著念了一遍,忍不住掩嘴笑道:“這番語的發音竟然如此奇怪,這句話又是什么意思?”
此時蘇時已經清醒過來,臉上忍不住一紅,隨即目不轉睛看著遠山,然后壓抑著自己的心跳,有些尷尬的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只是當時那個番人喝醉了,嘴里翻來覆去都是這句話,我覺得有趣才學了這一句。”
周瑾見蘇時經過這個小插曲,心情明顯變得輕松了,于是燦爛一笑,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過她的笑容又漸漸從臉上隱去,抬眼看著蘇時。
“接下來該怎么做?尤貴又該如何處置?”
蘇是雙手扶在船舷上,手指不停的敲擊著舷沿,因為他實在還沒有想好該怎么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
過了許久,蘇時才有些遲疑的說道:“你有沒有地方可以軟禁尤貴?”
“有。”隨即她又疑惑的問道:“難道就不再審問了?”
蘇時嘆了口氣:“你還記不記得趙亮?”
“記得。”
“你還記不記得趙亮是怎么死的?”
“自殺。”
蘇時看著遠方的青山,青山下的湖水。
“你應該聽我大哥說過,趙亮自殺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而大哥也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不怕死的人,似乎把死當成一種榮耀。”
周瑾微微點頭,突然又看著蘇時,說道:“但聽你大哥說,你分析是因為趙亮加入邪教,被人蠱惑才會有如此行為。”
“我原本以為是這個原因,但自從我見過裴泫后,我知道他不是那種會通過教派來控制人心的人。”
“那趙亮為什么會為了裴泫甘心赴死?”
蘇時搖了搖頭,眼神又變得復雜起來:“我現在反而擔心趙亮不是為了裴泫而甘心赴死。”
這一句周瑾完全聽不懂了:“如果不是為了裴泫,那是為了誰?”
蘇時仿佛不知道該怎么向周瑾解釋,他沉默許久才嘆道:“你今天應該看到尤貴的神情,他是不是也把死生看得很淡?”
周瑾無法反駁蘇時的話,因為她當時就有種感覺,即使對尤貴動用大刑,只怕也無法撬開他的嘴。
“但奇怪的是他卻連裴泫的面都沒有見過,他又為什么甘愿為裴泫而死?”
周瑾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于是她看著蘇時:“你知道?”
蘇時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周瑾很明顯聽出這句話不是出自真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這個白眼并沒有逃過蘇時的目光,他只好解釋道:“有些事情還沒有證實,所以我的結論并不能保證正確,我之所以不說出來,害怕如果結論是錯的,反而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你想證實什么事情?又想得出什么樣的結論?”
“也許尤貴能幫我證實一些事情。”
“他?如何做?”
蘇時緩緩說道:“你把尤貴軟禁起來,如果對方知道了尤貴軟禁的地址,你猜他們會怎么做?”
周瑾眼睛一亮:“如果尤貴對他們很重要,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把他營救出去。如果害怕尤貴泄露他們的秘密,也一定會想辦法殺他滅口。但不管是營救也好、殺人滅口也好,總之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
這時她嫣然一笑:“這就是你一直喜歡用的后發制人。”
蘇時沒有笑,臉上更是一點笑意都沒有,而且他仿佛在躲避周瑾的目光,一直呆呆的看著湖面。
突然間他聽到周瑾幽幽嘆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蘇時轉過頭看著她,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我能有什么心事?”
看到蘇時還不肯承認,周瑾賭氣道:“我又不是瞎子。”
說罷她便把臉側到一邊,似乎不想再看見他。
這時蘇時幽然長嘆道:“也許是我把裴泫想得太簡單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裴泫的圖謀只怕遠比我們的想象還要大。”
周瑾霍然轉身看著他,不過蘇時連忙搖頭:“你不要問我裴泫到底在圖謀什么,因為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