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惶恐，一個激動。
楊榮將二人的表現盡收眼底。
幾乎不用多加考慮，他就知道自己該扶持誰了！
“楊大人，此事萬萬不可！”
阿哈出不等猛哥帖木兒繼續開口，立馬就出言反駁道。
“兩位大人不知，女真一族一直過著游牧漁獵生活，不會長期在一個地方定居。”
“而且不同于大明子民，女真一族太過分散了，形成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大部，各大部落里面還有無數小部落，想要統一實在是太難了！”
“而且各大小部落都有各自的貴族酋長，理念方式全都不同，如此即便強行統一那也是一盤散沙！”
不等楊榮開口，劉榮猛地一拍案桌，怒斥道。
“不可？”
“什么不可？”
“阿哈出酋長，你這是要違抗皇命嗎？”
面對劉榮的厲聲呵斥，阿哈出臉色蒼白，不見絲毫血色。
作為遼東都司都指揮使，而且鎮守了遼東這么多年，劉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遼東所有蠻夷部落的頂頭上司。
哪怕是阿哈出本人，面對劉榮也是心懷畏懼。
劉榮冷冷地掃了阿哈出一眼，不屑地呵斥道:“這是皇帝陛下的圣命，連本官都只有遵旨行事，你阿哈出哪來的狗膽，竟然想要違抗皇命？”
“信不信本官現在就點齊兵馬，屠了你那胡里改部落？！”
此話一出，兩位酋長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看著劉榮。
倒是猛哥帖木兒反應很快，立馬跪地求饒。
“還請大人恕罪！”
“我等自然不敢違抗皇命！”
一邊說著，猛哥帖木兒還不忘給阿哈出打眼色。
阿哈出滿心悲涼，奈何實力不如人，只能跪倒在地上。
“大人見諒，小人知錯了！”
見此情形，劉榮這才冷哼了一聲，隨即看向楊榮。
楊榮立馬會意，笑著上前將二人扶了起來。
“二位酋長這是做什么？快快請起！”
“阿哈出酋長的顧慮，皇上已經考慮到了。”
“正因為女真部落太過分散，而且大小部落太多，酋長貴族也太多，所以才會一言不合就互相攻伐骨肉相殘，所以女真一族才需要一位英明睿智的杰出領袖，統一整個女真！”
“而且想必二位酋長也已經聽說了，我大明水師巡撫鄭和大人從海外黃金洲帶回來了神種土豆，此神種得天地造化吸日月精華，哪怕遼東土地貧瘠天氣酷寒，也可以在遼東種植存活，而且產量極高！”
“皇帝陛下寬厚仁慈，屆時遼東女真一族，朝廷便會賜下神種土豆，如此一來女真一族也不必再因為缺糧而導致族人餓死，也不必再過著游牧漁獵食不果腹的悲慘日子！”
神種，土豆！
聽到這個驚人消息，猛哥帖木兒眼睛頓時一亮！
遼東苦寒之地，那可是出了名的！
每年寒冬到來，他部落里面都有大量子民被凍死餓死！
甚至為了節約過冬糧食，到了歲秋部落里面的老人，都會自發離開，把珍貴的糧食節省下來留給部落里面的孩子！
而他們則會死在無人知曉的冰天雪地里面，曝尸荒野！
這是每年都會發生的人間慘劇，但從來沒有人阻止！
沒有辦法，部落太窮了。
這些老人為了部落能夠傳承下去，他們心甘情愿地赴死！
一切，都是為了部落！
如果明廷真有這神種土豆，真愿意賜給女真，那等到女真統一，他們得日子定會好過很多！
猛哥帖木兒緊張地看向楊榮，不惜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只要皇上愿意賜下神種土豆，猛哥帖木兒愿統一女真，為皇帝陛下分憂！”
“好好好！”楊榮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猛哥酋長果真深明大義，遠比某些人英明啊！”
這個“某些人”，自然說的是阿哈出了！
阿哈出神色絕望地看向猛哥帖木兒，最終還是沒有表態。
楊榮看著這位女真一族的杰出領袖，言語之中也沒有了客氣。
“阿哈出，因為你先前的功績，皇上本有意扶持你為女真王！”
“但是現在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罷了，猛哥酋長有此雄心，我大明自然全力支持！”
“阿哈出酋長輕便吧，本官就不留了！”
猛哥帖木兒一聽這話瞬間大喜過望，抬頭滿眼希冀地看向阿哈出。
他對阿哈出的智慧也很尊敬，只要阿哈出選擇支持自己，再得大明朝廷的幫助，那一統女真指日可待！
然而阿哈出此刻竟然淚流滿面，指著猛哥帖木兒怒罵道。
“你這個該死的蠢貨！”
“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明廷這是不安好心嗎？”
“你如果答應了他們，那會掀起一場戰爭，削弱整個女真一族的實力！”
“混賬！”劉榮怒了，上前一腳將阿哈出踹翻在地。
“來人，把這個逆賊押下去，嚴加看管！”
計劃眼看就要成功了，現在可不能讓這位女真智者破壞掉。
兩名甲士當即入內，將阿哈出架著拖出去。
阿哈出還在奮力掙扎，瘋狂嘶吼咆哮。
“猛哥帖木兒，千萬不要答應他們！”
“你要是答應了，女真一族會亡在你手里啊！”
“猛哥……不要答應……”
聲音漸行漸遠，直至最后徹底消失。
猛哥帖木兒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啊！
明廷幫助女真一族統一，還賜下神種土豆，這本應該是一件好事啊！
猛哥帖木兒也不是真的傻，只要他統一了女真，再得了神種土豆，暗中積蓄實力，將來趁著大明國力衰微的時候，女真一族就可以反抗大明，擺脫漢人的奴役壓迫了！
阿哈出說的不錯，明廷肯定不安好心！
但是也正如阿哈出所說，女真一族勢力太過分散了啊，哪怕要反抗大明也是有心無力！
只有抓住明廷現在給出的機會，借機整合女真一族，女真一族才有希望擺脫大明朝廷！
猛哥帖木兒深吸了一口氣，“還請兩位大人恕罪，阿哈出老了，所以疑神疑鬼……”
“放心！”楊榮和煦地笑了笑，“你的心意本官明白，朝廷絕不會辜負你！”
“此次統一女真的戰爭中，朝廷不但會出兵幫助你，還會資助你糧草輜重，一切只為統一女真！”
猛哥帖木兒露出欣喜之色，當即興奮地點了點頭。
有了大明朝廷全力支持，統一女真就順利多了。
“那阿哈出……”
“猛哥酋長，雖然你的心意我們看到了，但是你的能力還有待考證，本官也不想扶持一個廢物，坐上女真王的位置！”
楊榮再次露出笑容。
“本官聽聞建州女真以阿哈出的胡里改部最為強大！”
“而且阿哈出在女真各部中威望極高，如果放他回去了，猛哥酋長只怕難以壓制！”
“現在阿哈出被我等扣下，對猛哥酋長反倒是個機會，沒有了阿哈出，猛哥酋長就是女真威望第一人！”
“猛哥酋長先回去攻下胡里改部，統一整個建州女真，讓我等見證了猛哥酋長的能力，屆時我們才會出兵相助！”
“畢竟皇上也不希望，女真王是一個沒有能力的廢物！”
猛哥帖木兒聞言一驚，難以置信地看向楊榮。
這個楊榮大學士，真是好毒啊！
“當然，猛哥酋長也可以不答應，或者說舉兵反抗大明！”
“女真一族貴族酋長那么多，有的人想得到朝廷支持，猛哥酋長可別辜負本官的希望啊！”
沉默良久之后，猛哥帖木兒頹然點頭。
“小人明白了！”
“還請大人殺了阿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