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興此刻很茫然。
自家王爺讓自己去監視張軏?
這是什么行為?
小軏軏可是自己人啊!
自從當初紀綱被擼了后,張軏就被王爺提拔,代掌錦衣衛事務。
從那一天開始,作為天子親軍的錦衣衛,仿佛就成了漢王親軍。
張軏那是鐵了心地支持自家王爺,帶著錦衣衛一眾兄弟鞍前馬后,毫無怨言。
而他張軏本人,也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漢王黨的標簽,成了與自己齊名的漢王鷹犬!
既然如此,王爺為何會懷疑到張軏頭上?
聶興雖然不太能理解,但他還是選擇執行命令。
這就是朱高煦看中他的地方,越是頭腦簡單的人,就越發純粹,不會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是日傍晚,聶興邀請了一眾錦衣衛好友手下,連同張軏郭登在內,在自己家中大擺宴席,眾人喝了個酩酊大醉,訴說著各自心中的苦悶。
席間聶興敏銳地注意到,張軏一直沉默寡言,即便眾人問到了他,他也是一笑而過,明顯與以前大不一樣。
換句話說,他是真的變了。
一想到這兒,聶興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當初的漢王黨三劍客,現在就只剩下他聶興這個孤家寡人了。
郭蘭為救王爺戰死沙場,張軏行為古怪疑似叛變。
事情怎么就發展成今日這般地步?
沒有了喝酒的興致,此次宴會也就草草結束。
不過在眾人眼中,聶興已然大醉,還是被張軏郭登抬到了床上。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等到眾人先后離去,聶興卻突然蘇醒,迅速換上了夜行衣,悄悄跟在了張軏身后。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個曾經的好兄弟,背地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他又想要干什么!
一路無言。
張軏并未回自家府邸,而是來到了鎮撫司衙門。
一眾錦衣衛對此也是見怪不怪,似乎早就習慣了張軏深夜前來鎮撫司。
聶興身手一向不凡,畢竟他當初可是被精心培養出的殺手反賊,所以一時間倒也無人察覺,張軏身后跟著這么一個尾巴。
在漢王黨三劍客里面,武藝最好者自然是聶興,次者是張軏,最后是郭蘭。
畢竟張軏與郭蘭都是勛臣子弟,從小錦衣玉食,只會些拳腳功夫,哪里能與刀口舔血的反賊殺手相比。
聶興只見張軏先是孤身進入了自己的值房,坐了片刻鐘后,這才起身向后院走去。
當他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一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或許,張軏的秘密,就藏在后院。
鎮撫司衙門深處,一座偏僻不起眼的房間。
夜色深沉,一道人影輕盈地翻過院墻,在主臥的窗戶蹲下,未曾發出半點聲響。
主臥內燈光不亮,但憑借聶興的眼力目力,卻可以看的清楚,聽的仔細。
張軏走進房間,似乎是在喃喃自語。
“桂林府那邊傳來消息,事情已經辦成了。”
“朱佐敬在穆肅的威脅之下,一口咬定正是太子授意于他,橫征暴斂收刮民財!”
“刑部左侍郎金純對此極其憤怒,寫了一封彈劾太子的奏章,而他本人正帶著朱佐敬星夜兼程趕回京師,預計還有兩日便可抵京。”
聽到這話,聶興驚得頭皮發麻!
這一切,竟然是張軏做的!
威脅靖江王,污蔑太子,陷害漢王!
他……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正當此時,屋內竟然響起了另外一道聲音。
“陛下還有多久回京?”
張軏聞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陛下行在即將抵達鳳陽,但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張軏敲擊著案桌,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
畢竟,他們現在要面對的人,乃是永樂大帝,大明朝的天子!
“少師,你覺得呢?”
少師?!
姚廣孝?!
窗戶外面,聶興聽到這個稱謂,頓時心頭劇震!
大明朝現在只有一位“少師”,那就是太子少師,黑衣宰相姚廣孝!
我尼瑪啊!
張軏怎么會跟姚廣孝攪到一起去了?
他張軏不是因為漢王走北疆一事,恨不得將姚廣孝剝皮抽筋嗎?
聶興愣在了原地,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張軏與姚廣孝密謀,污蔑太子,陷害漢王?
一個太子少師,一個漢王黨羽,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難不成太子倒臺了,漢王也被廢了,他們兩個能夠落得什么好處?
這他娘地不是吃飽了沒事兒干,撐得嗎?
無數疑問充斥腦海,聶興只能按捺住性子,繼續聽下去。
姚廣孝看著心神不定的張軏,笑著寬慰道:“你的不安并非心血來潮,皇帝陛下此刻極有可能正在回京的路上,甚至他都已經回京了!”
此話一出,張軏驚得豁然起身,瞬間面色大變。
“皇上回京了,那我們這么做不是自取死路?”
“所以要快!”姚廣孝淡淡地回答道,“今夜就動手,借著換防的名義,殺入太子府。”
“太子與太孫此刻都在府內,只要殺了他們,那漢王就是唯一的儲君!”
“皇帝陛下即便再憤怒也無濟于事,畢竟他已經沒有其他人可以選擇了,到時候你張軏必死無疑,用你的尸骨鑄就漢王的帝路!”
張軏聽到這話,瞬間就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聶興,此刻人都已經傻掉了。
這姚廣孝瘋了吧?
他不是一向支持太子與太孫?
怎么會突然給張軏出這樣的毒計?
難不成因為太子與太孫沒有去詔獄里面撈他?
這他娘地,端得就是個離譜啊!
離了大譜!
不知為何,聶興總覺得張軏是被這亂世妖僧給坑了。
用你張軏的尸骨鑄就漢王的帝路?
我去你大爺的!
先別說王爺愿不愿意,他要是知道了這個計劃,指定將姚廣孝剝皮抽筋,凌遲處死!
張軏啊張軏,你糊涂啊你!
果不其然,只見張軏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后低喝道:“既然如此,那就干了!”
“稍后會有人安排少師出城,云游天下,四海為家!”
姚廣孝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直接搖頭拒絕了,似乎對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呵,為什么要在意呢?
他現在被巨大的成就感所籠罩,不親眼目睹自己的杰作,怎么會甘心就此離去?
朱棣啊,你下不了這個決心,就讓貧僧來助你一臂之力!
張軏此去必死無疑,漢王黨羽謀逆造反,這把火足以將漢王黨羽燒個干干凈凈!
如此,你還下不定決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