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宗致仕。
賈諒上位。
朱高煦目的達到。
他也就此散了朝會,準備與賈諒碰個面。
畢竟這小子的確年輕,資歷威望都是小事,朱高煦擔心他朝堂經驗不足,體會不到自己的深意。
漢王回京后的第一次朝會,就這么落下了帷幕。
然而這場朝會,帶來的影響,卻才剛剛開始。
大理寺卿湯宗致仕,給事中賈諒上位,意味著事情絕不簡單。
散朝之后,新任大理寺卿賈諒,就拉著都察院左都御史顧佐來到了大理寺衙門。
雖然三法司之間,大理寺和刑部往來比較密切,關系也不錯。
但是賈諒新官上位,由于案情特殊,加上自身威望不足,因此特意請來了自家大佬顧佐坐鎮。
顧佐顧大噴子之名,那可是朝野皆知,上下畏懼。
在他的提點之下,賈諒會見了一眾大理寺官員,算是混了個臉熟,明確告訴了他們湯宗已經致仕,他這位新官上任,并且負責主審官員狎妓一案。
大理寺的一眾官員對此感到驚詫莫名,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這怎么湯老寺卿去了一趟朝會,直接就致仕歸鄉了?
而且這賈諒先前不過是個給事中,竟然被漢王超擢為了大理寺卿,還要主審數十名官員狎妓一案!
這不是接過了一個燙手山芋,不管怎么做都會上下不討好嗎?
然而不管他們怎么驚惶,事情都已成定局,大理寺卿換了新人。
暫時在下屬面前確認了自己的新官身份,賈諒又拉著顧佐準備向他請教一下。
兩個人在官衙坐下,上了茶點之后,賈諒也不打什么啞謎,直接便開口道。
“總憲大人,官員狎妓這次案子,下臣有點拿不準,想跟您請教一下。”
賈諒姿態放得極低,言語之中都是敬意。
雖然他與顧佐年齡相仿,甚至還要比他大上個一兩歲。
但是人家如今乃是執掌都察院的總憲大人,而且他賈諒今日能夠上位,被超擢為大理寺卿,一切可都是這位總憲大人的功勞。
關鍵在于,顧佐顧大都御史,先前可一直都是他賈諒的榜樣楷模。
以而立之身貴為朝堂九卿之首,執掌天下監察機關,這位都御史大人值得他人敬重!
所以賈諒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言談舉止間對顧佐充滿了敬意。
顧噴子也發現了這一點,不過他并未點破,反倒是感到頗為欣喜。
為官剛正不阿,不代表就可以是一個愣頭青,一點不顧及官場的禁忌與潛規則。
這賈諒賈子信,他先前早就注意到了,還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確認此人是個可造之材。
所以顧佐才會“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直接了當地當眾舉薦他,成功送他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子信啊,你覺得漢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賈諒聞言一愣,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畢竟以往只是個給事中,從未與漢王殿下來往過,也沒有這個資格與漢王爺接觸,所以哪里能夠體會到漢王殿下的深意?
顧佐見狀笑了笑,并不覺得意外。
他自己與漢王殿下交往甚多,所以也算清楚那位的行事風格。
說白了,漢王今日所謂當廷朝審狎妓官員,不過是為了逼迫湯宗致仕罷了。
狎妓官員不過是個理由與借口,否則漢王爺真想殺了他們,直接交給錦衣衛宰了便是,何必在朝堂之上搞這么一出?
“子信,你覺得漢王殿下真想殺那些狎妓官員嗎?”
賈諒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即腦子里像是過了一道閃電,渾身打了個激靈。
“總憲大人,下官明白了,漢王殿下這是不想殺啊!”
顧佐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賈諒要是再聽不明白,他就不配顧佐的看中了!
錦衣衛乃是天子直屬親軍,擁有巡查緝捕等特權,連三法司都無權過問!
漢王殿下要是真想殺了他們,直接交給錦衣衛打入詔獄便是,何須今日在朝堂之上搞這么一出?
所以,漢王殿下并非想殺掉這批狎妓官員。
然而他們的確了觸犯了大明律令,漢王爺又當廷挑明了此事,即便不殺,那也不會就這么放過了他們……
那么,漢王殿下的目的是……
顧佐抿了一口茶水,笑瞇瞇地看著賈諒。
“嘖,本官近些日子,倒是聽說整個東海都已經打下來了。”
此話一出,賈諒豁然開朗,當即起身鄭重地向顧佐一禮。
“下官多謝總憲大人提點!”
明白了!
這回是這明白了!
漢王殿下最喜歡干的事情,不是殺人,而是流放!
連皇帝陛下都被他流放去了嶺北,更何況這些狎妓官員!
畢竟,這些官員只是狎妓,德行有虧,但不少人還是有著真才實學與治政經驗!
都是人才啊!
適合流放出去治理外域!
正當這個時候,聶興聶大頭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
“賈諒,王爺要見你,麻溜地跟我走!”
聶大頭瞧見顧佐在場,頓時就樂了。
“喲,顧噴子也在啊,那就一起吧,省得我再跑一趟!”
顧佐:“???”
噴子?
你大爺啊!
你才是噴子!
你全家都是噴子!
總憲大人滿臉怒容,第一次聽到有人當面稱呼自己為“顧噴子”,鼻子都快氣歪了。
奈何這聶興乃是漢王心腹,頭腦簡單的滾刀肉,顧佐也懶得跟他生氣。
三人很快趕到了漢王府,卻見漢王爺正在逗弄他的小棉襖。
見到顧佐二人來了,朱高煦這才戀戀不舍地把閨女交給了韋妃,后者識趣地帶孩子退下了。
“臣大理寺卿賈諒參見漢王殿下!”
賈諒的行禮一絲不茍,此刻他有些惶恐不安,整個人緊張到了極點。
而顧佐行禮就比較隨意了,那副熟稔模樣看得賈諒暗自心驚。
這位總憲大人,與漢王殿下,關系似乎是真的好啊!
還是說,他當真如同朝臣所詬病的那樣,是漢王心腹?
朱高煦擺了擺手,笑道:“行了,都坐吧,不用講這些虛禮!”
聽到這話,顧佐一屁股坐了下去,賈諒卻是想要矜持一番,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臣位卑言輕,不敢坐!”
此話一出,顧佐臉色微變,暗道要遭。
這尼瑪地,自家這小老弟,說話怎么這么不受讓待見?
朱高煦聞言一愣,隨即怒道:“老子讓你坐你就坐,哪兒來這么多屁話?”
“不坐就給老子跪著,慣得你這臭毛病!”
賈諒:“???”
啥意思?
咋還急眼了?
漢王爺脾氣這么火爆嗎?
一時間,賈諒人都傻了,不知所措地看向顧佐。
顧噴子無語扶額,點了點椅子,賈諒這才急忙坐下,低頭不敢吭聲。
朱高煦見狀冷哼一聲,隨即問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
“賈諒賈子信,忠君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