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瞻壑身穿飛魚服,在朱高煦提點下,直奔孫氏古玩鋪而去。
朱高煦望著這便宜兒子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也有些慨嘆。
朱瞻基啊朱瞻基,不是二叔要截你胡,二叔也是被老爺子逼的啊!
永樂帝態度強硬地讓他提督五城兵馬司,追查到建文帝的下落,否則新賬舊賬一起算,直接把他發配高墻。
朱高煦為了不拿腦袋哐哐撞大墻,只能選擇插手靖難遺孤一事。
只是這些靖難遺孤,也不是輕易間就能解決的。
當年朱棣靖難成功,攻破金陵帝都后,大肆殺戮曾為朱允炆出謀劃策及不肯降附的文臣武將。
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練子寧、陳迪、鐵鉉等人先后被抄家滅族,他們的家屬和親人也被牽連,死者甚眾,流放、被逼作妓女及被其它方式懲罰的人也不少。
御史大夫景清本來和朱棣有舊交,但他一心為建文帝報仇,先假意投降,想尋機刺殺朱棣,結果被發現后,除誅滅九族外,連家鄉居民也一同被屠殺,凡是與景清有任何輾轉關系者,都受到株連,稱為“瓜蔓抄”,死者和被流放者不計其數。
而這些被流放的建文舊臣及其家眷妻小,大多都被扔到了奴兒干都司那片不毛之地中自生自滅,至今合計約有三萬靖難遺孤。
所以這些靖難遺孤與朱棣之間,有著難以磨滅的血海深仇,看起來根本就沒有緩和的可能。
而主導此次刺殺案件的主謀,正是建文舊臣徐濱!
知曉建文帝下落之人,也只有這個徐濱。
原主雖然與靖難遺孤勾結,那也不過只是彼此利用彼此牽制罷了。
比如說朱高煦為他們提供錢糧與身份,這些刺客則組織一起起刺王殺駕的驚天大案,攪得京師烏煙瘴氣,朱高煦再趁機給太子潑臟水,攫取更多的權力。
結果可想而知,這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
想要妥善解決,恐怕還真要費不少功夫。
朱高煦嘆了口氣,隨即去了一趟五城兵馬司,而后展開了挨家挨戶的全城搜捕工作。
孫氏古玩鋪。
一女子正與一老人大吵,正是孫若薇與其養父孫愚。
徐濱接到原主授意,當即在朱棣大捷還朝時安排了這次刺殺。
孫若薇與孫愚亦在其中,只是還未等他們出手,刺客就落入了陷阱之中。
孫愚強行拖走了準備救人的孫若薇,躲在這個臨時落腳點。
隨即京師全城封鎖,任何人都出入不得,他們也就被困在了此地。
孫若薇想不明白,父親為何要臨陣脫逃,即便那是一個陷阱,他們也不能拋下自己的兄弟不管,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錦衣衛抓捕。
這幾日來,孫若薇一直想要去營救同班,卻是遭到了父親孫愚的嚴厲呵斥。
孫愚苦口婆心的勸說,沒有絲毫用處,反倒讓孫若薇懷疑起了他們這些人活著的意義。
茍延殘喘地蟄伏了十年,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場刺殺行動,結果反倒是個陷阱!
那天子車輦中空空如也,皇帝早就洞悉了自己這些人的舉動!
可笑自己這些人,還悍不畏死地殺向那天子車輦!
“這是他們的命!”
“命?這不是命!這是蠢!”
孫若薇精致面容上,閃過了一絲悲戚。
“人家挖了一個坑,我們還忙不迭地往里跳,你說這不是蠢是什么?”
孫愚何嘗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個陷阱。
但是,他們只要有一絲刺殺朱棣的機會,都不能放棄。
一口美酒下肚,孫愚苦澀地笑了笑。
“我們在跟朝廷作對,你去問問他們當刺客的時候……”
話音一落,一陣粗暴地捶門聲響起。
“開門!”
“快開門!”
孫愚面色一變,下意識地將女兒護在身后。
孫若薇卻直接推開了他的手,徑直上前打開了房門。
下一刻一群披堅執銳的錦衣衛一擁而入,眼神兇狠地環顧店內。
只見這群錦衣衛正簇擁著一人,相貌青秀俊郎,在飛魚服的襯托下更顯英武不凡。
孫若薇注意到,這人眼中,沒有一絲殺氣,反倒帶著些許困惑。
來人正是漢王世子朱瞻壑,作為錦衣衛鎮撫,他有臨時調動十四千戶所所有人馬的特權。
只是他沒有這般大張旗鼓,隨意點了一個小隊后,便直接趕來了這家古玩店。
朱瞻壑有些不解,父王命他直接來這孫氏古玩店,有什么深意?
他細細打量著店內眾人,只見到了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哥與一老丈。
不對!
這不是小哥!
朱瞻壑注意到孫若薇胸前的鼓起,又觀察到她并沒有喉結,頓時意識到這是個女子。
他雖然與人交往時反應慢了點,眼光卻是十分毒辣。
呵,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孫若薇被他這火熱眼神嚇得面色蒼白,急忙后退了幾步。
“幾位大人,不知你們有何貴干?”
朱瞻壑語氣平和地解釋道:“莫怕,我等奉命全城搜捕刺客,叨擾了。”
一聲令下,身后錦衣衛則開始了翻箱倒柜,確認無旁人藏匿。
此刻孫愚已經坐在了床榻上,偽裝出一副重病在床的模樣。
朱瞻壑緩緩走上前去,卻是注意到老者額頭上溢出的冷汗,又聞到了些許酒氣。
暮秋微涼,此人又體弱多病,就算是蓋著被子,也不至于出這么多汗水。
而且病重之人飲酒,這不是主動找死嗎?
呵,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朱瞻壑不置可否,正準備點破他們的偽裝。
然而正當此時,門外卻傳來了一聲輕笑。
“堂弟,真是巧了啊。”
朱瞻壑回首一看,卻見朱瞻基正含笑看著自己。
不知怎么地,他下意識地上前擋在了門口,不想讓朱瞻發現這小店的貓膩。
“堂兄,這家小店我的人已經搜查過了,不見異樣。”
朱瞻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看向了店內,似笑非笑地開口道:“無妨,你我兄弟二人許久沒有攜手游應天了……”
一邊說著,朱瞻基一邊挪動著腳步,想要進店觀察一番。
朱瞻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父王告訴過自己,若是碰到了這小子,絕不能讓他進店。
一想到這兒,朱瞻壑索性拿出了衛鎮撫腰牌。
“你們,去搜查其他地方。”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是令朱瞻基面色微變。
“堂弟這是什么意思?”
“堂兄,我現在,比你大!”
朱瞻壑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牙齒。
“呵,我們走著瞧!”
朱瞻基冷哼一聲,當即拂袖離去。
待他走后,朱瞻壑看向孫若薇父女,又有些犯難。
這男扮女裝的小丫頭,不會就是父王給我找的媳婦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