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瑤的胳膊上滿是青紫,就連伸出的手也是遍布裂口,因著干活還生了凍瘡。
被白鶴拎著藏身在樹上的謝青,看著這一幕,頓時握緊了拳。
從來到巷子口到現在,最多不過才三盞茶的時間,而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徹底顛覆了他十四年來的認知。
他死死咬著牙,什么話也不敢說,只盯著謝婉,等著她開口。
謝婉這幾個月已經不再過問謝志剛和余瑤的動靜,她知道余瑤不會過的好,可猛然瞧見謝志剛當著她的面動手,她還是忍不住皺了眉:“如畫!”
如畫立刻上前,一腳踹在了謝志剛的手腕上。
謝志剛吃痛,松開了余瑤的頭發,余瑤獲救,急忙躲在了如畫身后。
謝志剛揉了揉被踹疼的手腕,惡狠狠的瞪著余瑤:“賤人!她都把你送過來這么久了,你以為她還能讓你離開?癡人說夢!”
余瑤聞言撲通一聲跪在了雪地里,給謝婉磕頭:“求皇后娘娘饒了妾身,從前是妾身不知好歹,求皇后娘娘饒恕妾身!”
謝婉看著她沒說話。
謝志剛見狀頓時笑了:“她連親生老子都放過,還能放過你?在她眼里,你跟老子沒區別!”
謝婉依舊沒有說話。
余瑤不停的給她磕頭,心頭的那點期望,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漸漸地變淡了。
與之相反的是謝志剛,臉上的笑容和得意越來越大,用嘲弄的眼神看她。
余瑤的心漸漸涼了,最后額頭磕在地上動也不動。
謝婉這才開口道:“你后悔的,是你押錯了寶,是你挨了打生活一落千丈,不是后悔自己曾自私自利,甚至想過要除掉謝臨,讓謝青取而代之。”
聽得這話,余瑤身子一抖,連忙抬起頭來,急急辯解道:“妾身沒有!”
“你有。”
謝婉語聲平靜:“不要忘了,你身邊都是本宮的人,你在私下里曾說過,若是沒有謝臨,謝青會如何,你還向丫鬟打聽過藥房,只不過因著謝臨被本宮帶去了寧王府,后來又一直在本宮身邊,你這才沒敢將想法付出行動。”
余瑤的臉色,如同地上的雪一般白,她張了張口想要為自己辯解,可這段日子受的苦讓她知道,她若是再如同以往一般胡攪蠻纏,就再無出去的可能。
藏在樹上的謝青也白了臉,他呆呆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余瑤,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真的有過這般打算。
然而回過頭一想,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
她從前,總是在他耳邊念叨,謝臨的一切原本都應該是他的,若是沒有謝臨,他便是侯府的繼承人,是新的永譽侯。
謝青的手有些抖,從骨子里透著冷。
他現在才知道,阿姐將他娘送到這兒,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謝志剛看了看謝婉又看了看余瑤,頓時哈哈大笑:“最毒不過婦人心,悔不當初啊,老子之前就該這么干!”
謝婉聞言冷哼:“你沒想過么?你想過,只不過因為你鮮少回來,而你又極其看重名聲,生怕落個一回來就把嫡子克死的名聲罷了。你更怕,若是謝臨死了,我娘知曉真相,亦或是心灰意冷不再理睬你,你沒銀子用。”
“你這人好名,俸祿就那么多,還想著當個體恤下屬的好名聲,又因著喜愛余氏崇拜你的樣子,所以即便有賞賜,也總是不夠用的,再者,皇家賞賜的東西,除了錢銀你根本沒法用,只能對我娘的嫁妝下手。”
謝志剛呸了一聲:“那又如何,她既然嫁給了我,所有的一切便都是我得,出嫁從夫不知道么?!”
謝婉冷笑:“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本宮從未見過你這般軟飯硬吃,惡心齷齪,自私自利的無恥之徒!”
“老子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爹!親生的!”
謝志剛朝她吼道:“你以為困住老子就能如何了?老子常年行軍,吃的苦比這個多多了!而你,你這個不孝女,總有一天,世人會知道你的真面目,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謝婉看著他,語聲淡淡:“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她轉身牽了李彧的手,朝他笑了笑:“走吧。”
李彧應了一聲,垂眸看了一眼謝志剛,淡淡開口道:“這手既然只會打女人,留著也沒什么用,廢了吧。”
暗處,傳來一聲是。
謝婉與李彧牽著手,撐著傘出了門,慢慢的在巷子里走著。
身后院子里傳來痛苦的嘶吼聲,但她卻沒有回頭,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抬眸朝李彧看去,笑著道:“咱們不打傘,等雪染了頭發,咱們也算共白頭了。”
李彧聞言勾了勾唇角:“好。”
小全子接過傘,跟著他們走著,身后的聲音漸漸歸于平靜。
到了巷子口,馬車上已經積了雪。
謝青站在馬車旁,連抬頭都沒敢。
李彧松開手,先上了馬車,謝婉來到謝青面前,看著他道:“怎么不上馬車,在這兒挨凍?”
謝青聞言低著頭,眼眶紅了一圈,低低道:“阿姐,對不起。”
謝婉笑了笑:“與你無關,上車吧。”
謝青嗯了一聲,轉身上了馬車,一路上都靜靜地低頭坐著,半句都沒提起余瑤。
因著天冷,又是年關,外間的商販少的可憐,謝婉看了一會兒,便打消了逛街的念頭。
回到侯府下馬車的時候,謝婉對白鶴道:“不必看守巷子了,將人都撤了吧。”
謝青聞言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謝婉輕嘆口氣:“終究是你娘,她若回來就回來吧。”
今日的出宮之行,到此便結束了。
臨走之時,謝婉對方管家道:“老爺已經死了兩年了。”
方管家點了點頭:“是。”
謝婉看著他,緩緩開口道:“方管家務必記得這話。”
方管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將這話記在了心上。
如詩同王璞相處了半日,分別時,兩人雖然什么也沒說,但那股子不舍離別的勁兒,還是透了出來。
謝婉笑著道:“要不,你就留下?”
如詩臉上一紅,連忙道:“誰要留下了,奴婢要陪著小姐!”
謝婉笑了笑,看破不說破,左右只留一年,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了。
巷子里,破敗的宅子內。
謝志剛被挑斷了手筋,狼狽的躺在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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