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類似中亞位置的薩摩高原，哪怕處在西陲之地的邁提城，驟降的氣溫也變得嚴峻。
然而，祭壇四周的信徒，只穿著薄薄的連帽斗篷，尤其教中的女性，斗篷內是沒有任何御寒之物，在膜拜了石壇上的一口容器。
就在奧萊茵離去的視線里，跟許多教中男性圍著石壇***，那是讓人無法描述的畫面。
“你將災禍從東方引了過來，神圣洛薩對你所做的事，感到憤怒，奧萊茵大公。”
穿戴斗篷連帽的黑人引領著奧萊茵走入領主府前庭一條長廊，他的聲音回蕩在兩側的浮雕之間。
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讓奧萊茵生出錯覺，兩側的浮雕仿若活過來一般，在他視野里張牙舞爪。
“我只是依照神圣洛薩的引領，派出勇猛的士兵翻過巍峨的阿米爾山，去往東方世界探路。”
“但是，你派出的士兵，并不沒有達到神圣洛薩想要的目的。”
來到一扇棕紅色的大門前，上面一對獅頭銅扣，布滿的雕紋間鑲著紫荊花狀的金色條紋。
引路的黑人將門扇推開，隨后走了進去，沒有床鋪地毯一類的陳設，只有圍帳以及一張長長的供桌。
“奧萊茵，我對你已經失望了。”
奧萊茵不敢和他對視，嘶啞緩慢的話語傳到耳中，心里終于有些害怕了，就在對方話語說完，奧萊茵陡然跪了下去，在地板上砸出‘呯"的一聲。
“咳咳……洛薩……”
尋常的戰敗并不可怕，懲罰也不會很重，但是奧萊茵不戰而逃，丟棄了扼制東面的重要戰略城鎮，這就是很嚴重的戰略失敗，受到的懲戒有多恐怖，就可想而知。
不多時，又回來，身邊多了一個帶著銀色面具的圣教徒，雙手端著一個托盤，盤中放著鑲有寶石的銀杯。
喉結滾動，吞了一口唾沫，他目光重新看向對面佝僂的老者。
奧萊茵臉色瞬間變得通紅，感覺整個人仿佛處于烈火之中，被灼燒的難受，體內更是感覺有無數的蟲子在鉆咬他的內臟。
“薩克普魯特大帝已經知道哈賽的戰報，現在你又丟了撒提拉，這樣的壞消息傳到大帝耳中，你會被砍下腦袋，掛在沃倫提夫最高的地方！”
老者抬手，推著奧萊茵的手將銀杯慢慢傾倒進對方嘴里，“去挽回你的威望，重振你的軍威，薩克普魯特大帝會看著你得勝歸來，孩子！”
洛薩抬起手，消瘦仿若枯骨指尖指向那盤上的銀器。
洛薩取過托盤上的銀杯，里面有著血一樣的液體，這正是剛剛那祭祀的石壇上的容器里取出的。
“能讓你擊敗他們的國王，將他們的軍隊趕回阿米爾山的另一邊。”
猩紅的液體淌出銀杯，流進奧萊茵的嘴里，傳來的是苦澀的腥味，刺激的他整個人都渾身一抖。
奧萊茵急忙低頭，“尊敬的神圣洛薩，東方人來的太快，又毫無征兆，他們有三十萬的軍隊，我無法抵擋他們。”
奧萊茵不由的想要抗拒，可手不受控制一般，在洛薩蠱惑的語氣里，下意識的將銀杯接到手中，緩緩舉到嘴邊。
他看著杯底蕩漾的液體，然而，肉眼無法看到的液體當中，是無數游動的東西。
簾子拂過走出的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灰色燙金紋袍子的老人，長鼻微勾，眼眶深陷，臉上堆滿的皺紋間，有著十多枚顆粒狀的小肉瘤。
對面名叫洛薩的老者雙目有著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洞穿了奧萊茵心里的想法。
他跪在地上，接連蹭出兩步，抱住洛薩的雙腿，一邊懇求，一邊將進攻哈賽的東方軍隊描述出來，除了人數外，他還特地夸大了一下對方在戰場上的表現。
奧萊茵收起往日統領大軍的倨傲，謙卑的學著黑人交叉雙臂的禮儀，朝圍帳內的人影行禮。
“什么辦法？”
門外的奧萊茵自覺的跨進門內，一股奇怪的異香鉆入口鼻，那是一種淡淡的甜味，又夾雜一種血腥的氣息。
“把它喝下去，奧萊茵！”
奧萊茵身形肥胖，但并不蠢，突然讓他喝，不是毒藥，也跟毒藥相差不遠了。
“神圣的洛薩……我會付出什么代價？”
洛薩那張長著許多肉瘤的臉浸在斗篷連帽里，看不到什么表情，只是語氣放緩，親手將奧萊茵攙扶起來，此刻仿佛是一名和藹可親的老人。
“這些都是你的借口，奧萊茵。”
他只是略動了一下手指，站在旁邊的黑人侍從，也就是領奧萊茵進來的那個黑人，點了下頭，轉身走出這間房。
“你舍棄了撒提拉，罪名很大，但不是沒有辦法挽救。”
“不會有代價，尊敬的奧萊茵大公，你會得到無人匹敵的力量。”
旋即，跪在地上不停的咳嗽。
“這是什么東西？”
說完，他躬著身子向一側退開。
“奪回撒提拉，擊敗他們的國王！”
奧萊茵聽到這番話，整個人愣了一下，心里嘟囔：“要是能擊敗，我又何必棄城逃走。”
圍帳微微撫動，略微嘶啞、蒼老的聲音響起，簾角掀起的些許，能看到一個佝僂的背影，正做著禱告的動作，隨后起身緩緩朝這邊走來。
進來的黑人，恭敬的向圍帳里隱約的人形雙手交叉胸前，躬下身軀：“奧萊茵來見您了，神圣洛薩。”
“神圣洛薩，您富有智慧，能與天父溝通，能在薩克普魯特大帝面前進言，奧萊茵懇求您，請幫助我渡過這場浩劫。”
銀杯咣當掉在地上，他捂住嘴弓著身子干嘔起來。
“神圣洛薩，你是薩克普魯特帝王崇敬的人，請寬恕我、指引我！”
他身材并不高大，走到奧萊茵面前，需要仰起臉去看對方。
“啊啊啊——”
奧萊茵幾乎無法忍受這種鉆心的撕咬，仰起臉，雙手握拳砸去地面的剎那，老者的手忽然伸來，按住他的額頭。
原本狂暴的奧萊茵雙眼頓時失去了神采，砰的一聲，歪斜倒地。
“好好休息，孩子。睡醒了，就去復仇吧，我會再調遣一支軍隊給你！”洛薩收回手，那張蒼老丑陋的臉龐，勾勒著溫和的微笑。
一旁的黑人近侍，拍了拍手掌，外面有教徒進來，將地上還在持續抽搐的奧萊茵拖了下去。
“老師，為何浪費圣血給這種無能的人。”那黑人恭敬的低下頭，“馬上要入冬了，東方的敵人應該會停下征伐的腳步，龜縮在撒提拉和哈賽渡過這個冬天。”
“不能讓他們休息，冬天的嚴寒，還有薩克普魯特大帝的怒火，會讓他們受到煎熬。”
洛薩掏出手絹，擦了擦剛剛摸過奧萊茵的手，臉上有著微笑：“戰爭對我們有利，大帝的軍隊正在朝這邊聚集，東方的皇帝以為突然襲擊，我們會不知道？只是需要時間準備罷了。”
他將手帕隨手丟到地上，轉身走回圍帳。
“巴德利，撒提拉會成為東方人的墳墓，那是專門為他們準備的，至于奧萊茵，他的職責就是用生命，為薩克普魯特大帝爭取最好的時間。三十萬軍隊……會成為三十萬座墳墓。”
進到圍帳，老者重新跪下來，向著供桌虔誠祈禱。
名叫巴德利的黑人雙手交叉胸前，對于老師的智慧，他無比崇尚，自然也滿懷期待的退出了房間。
他從十歲開始便跟隨洛薩四處流浪，老師是一個精通草藥學、蟲學的人，知識淵博，原本他們師徒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見，直到遇上還是一名騎士的薩克普魯特大帝。
很難想象，他們當初從西北靠海的一座小城，只有幾百名義軍跟隨，能打下偌大的帝國。
而這個帝國的名字，就是以薩克普魯特大帝的名字而命名。
用老師的話說，他們屬于天命的歸屬，而薩克普魯特大帝是天父最眷顧的人。
先知摩西得到天父的啟示，預言他們最大的敵人，會出現在東方，一座巍峨的大雪山后面。
只有最強壯的時候，才可以去挑戰。
這些年里，薩克普魯特大帝率領他的軍隊東征西討，從北一直打到南方，占領了無數的國家和部落，除了武力的征服，還修改了歷法，修改了法律，建立了完善的國家秩序。
除此之外，薩克普魯特大帝還發動數十萬奴隸，花費兩年的時間，將南方一個內陸的湖泊，擴建的如同大海一般。
還在附近的沙漠，修建了一座座金字結構的塔墓。
巴德利僅有的認知里，他無法揣摩大帝發動、征調如此多的人修建這些東西的用意，但從他自己的理解上，覺得薩克普魯特帝王可能是為了彰顯他偉大的功績，也或者用這些奇觀，能提高治下公民的信心。
如今就在最強壯的時候，東方的敵人殺了過來，正好印證了先知摩西的預言。
“一切都在掌握，那就是最好的。”
他這樣想著。
走出長廊，外面寒風刺骨，搖曳的火光里，他抬起視線，雪花如鵝毛飄下。
撒提拉城，斑駁血跡的城墻上堆積起了白皚皚的顏色。
夏國旌旗也在這片大雪里撫動。
這場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還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
蘇辰從外面軍營巡視一圈，檢查了士兵衣袍是否保暖，帳篷里是否有毛毯等等渡過冬天的東西。
之所以加快攻下這座城池，就是為了要在這里渡過一個冬天。
一行人從城外回來，天色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風一吹來，寒意直鉆甲胄的縫隙，讓人忍不住打一個哆嗦。
“西征前準備了大半年，終于體現在這個異域的冬天。”
一片片雪花隨著馬匹行進撲在蘇辰臉上，他的發髻、大氅掛上了一層薄薄的霜花，正笑著對身后的典韋、許褚，還有吳子勛、諸葛亮，以及從后面趕來的李朝浮。
“對了，后面那些想要分一杯羹的世家大族，怎么樣了？他們走到哪兒了？”
走過一個街口，視線過處，都是焦黑的房屋，跟隨一側的典韋負著雙戟，在街上步行，長毛戰象太大了，進不了城門，就算進得來，也沒辦法跟隨眾人一起在街上行走。
“陛下，咱們辛苦打下的地方，讓他們分什么……要我說，干脆將他們騙過來，一起殺了算了，省得這些世家大族吃飽了，又開始琢磨背后捅刀子的事。”
“呵呵，天下熙熙，攘攘為利。”蘇辰還沒回答，諸葛亮先開了口，他笑著為典韋解釋：“這西方之地如此之大，他們能拿多少？何況如此之遠，經營不易，政令也不一定通達。但是有了他們跟隨在后，便能為我們分擔一些輜重和糧秣上的壓力。”
一個好的丞相，是會變著法，節約國力。
蘇辰望著前方雪景中的街道，打斷了諸葛亮的話，說起其他事：“你們有沒有覺得，打的太順了？”
馬超皺著眉頭，在后面點了點頭，“陛下這么一說，確實有些這么覺得。”他看向前面與蘇辰并行的諸葛亮，“丞相覺得呢？”
“亮也是這么覺得。”諸葛亮搖著鶴扇，笑的輕松。
眾人見他并沒有當一回事，大抵明白諸葛亮心里早就有對策。
“這后世晚輩當真一個比一個厲害。”項羽在馬背上笑呵呵的對身旁的龍且道：“當年，要是有諸葛亮，或者那賈詡做我謀士，還有劉邦什么事。”
周圍眾人也聽到這通話，迎著嗚咽的風雪，在長街哈哈大笑起來。
不久，一行‘雪人"回到薩摩王宮，說是皇宮，其實跟后世看到的城堡并無區別，過去城墻之后，便是寬敞的庭院，連帶還有操練的場所。
蘇辰領著一幫將領過了護城河進來，里面早已銀裝素裹，一片白皚皚的城堡雪景。
不久，馬蹄停下，蘇辰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過來的神機營士兵，大步走向前方的城堡大廳的門扇，推開的同時，還有嘈雜熱鬧的聲音嗡嗡的鉆進耳朵。
大廳燈火通明，原本莊嚴的王殿里，被燃起了兩個大火盆，各種燭臺靜謐的燃燒，為大殿增添一分明亮。
而大殿里，早有一批將領等候，夏侯淵、呂布、夏侯惇、徐晃、樂進坐在長桌右側
，而對面是董卓、李傕、郭汜、安祿山、速不臺，隨后跟著蘇辰進來的項羽、龍且、馬超、龐德、馬岱跟著入座，蠻將阿奴虎、越州幾個將領、西涼羌族幾個頭人坐在后面一點的位置。
典韋、許褚、吳子勛隨后也跟著坐到夏侯淵他們那邊，而諸葛亮則陪在王座旁邊不遠的下方位，有專門的坐席。
蘇辰走上原屬于薩摩國王的王椅，下方諸將紛紛起身拱手行禮。
“諸位將軍落座吧。”
蘇辰在絨墊的大椅上坐下來，抬手按了按，眾人隨后才跟著坐下來，目光隨后掃過殿內的所有人，露出笑容：“今年的年關，看來就要在這里過了”
“就在這里過倒也有意思，就是沒啥人了。”董卓在左側靠前的位置說道，咧嘴笑起來：“聽說這皇宮里還有一些活的薩摩女人，陛下，你可不要私藏。”
這話可把越州征召來的將領，還有涼州羌族幾個頭人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天子麾下的將領，或者說那位太師敢這么說話。
然而，目光之中的大夏天子并沒有絲毫不悅，反而笑著抬了抬手：“朕可不私藏，這些女人啊，也就幾個還活著，下面的人打的太狠，還好給朕留下幾個使喚的。”
隨后，幾個穿著薩摩人特有的白毛長裙的西方女人走了出來，這里的女性，眾人都見過，身材屬于大骨架，褐色頭發，眸子微綠。
與東方女子的小家碧玉比起來，太過粗放了一些。
唯一讓人看得過眼的，就是衣著大膽。
不過在眾人面前賣力跳起舞來，倒是頗具異域風情，令得董卓一杯接著一杯酒下肚，豪放的也要上去跟著跳，結果被安祿山搶先一步。
“董公！”李傕連忙將董卓拉住，生怕他跟安祿山一樣上去，跟胡人女子廝混。
“太師，你是真餓了，連這種女人都想！”呂布放下酒水，哈哈大笑。
雖然兩人仇恨隨著時間漸漸淡去，但呂布一旦抓住機會，免不了要戲謔一番，過過嘴癮。
大殿里，眾人笑聲驟然而起。
眼下雖然還不是年關，但氣氛熱烈起來，跟過節一樣熱鬧。
“奉先，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戲謔，不過你這般做，反而落了下成。”董卓沒有絲毫惱羞成怒的表情，依舊樂呵呵的喝酒，“當年之事我早已放下，此間事，此間樂。反而奉先說著放下，可心中念念不忘，到頭來，反顯得小家子氣！”
這話把呂布說的那張英武不凡的臉龐泛起一絲惱怒，想要發飆，可看到董卓那樂呵模樣，他捏著酒杯忽地笑了笑，便不再繼續跟董卓說話，拉著旁邊的馬超說起其他的了。
城外，風雪呼嘯，裹著厚厚棉袍的蒙古騎兵，從茫茫大雪里飛馳而過。
“聽，有動靜！”
這樣的大雪，他們在草原上時常經歷，對于風雪的嗚咽之外其他的聲音極為敏銳。
巡視的騎隊聽到話語，看去的同時，已經有響箭從剛才吶喊的騎兵手中獵弓上射向夜空。
遠方，一支軍隊的輪廓走在這片能遮住人視線的風雪當中。
其中一人，坐在戰馬拉動的戰車上，肥碩的身形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猶如巨人一般的身軀。
手臂纏著鐵鏈，正嘩啦啦的晃響。
“撒提拉，我又回來了！”
連枷揮舞，巨人的聲音咆哮在這片雪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