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的眼中,閃過詫異神色。
古鏡中的畫面,她無法理解。
到現在,她都不明白,血主到底是如何走出萬魔之門的。
即便是她,進入萬魔之門,也會成為大魔。
血主……憑什么走出來?
此時的寧萄,心中莫名的一痛。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無歸城外,見到的血色長袍。
巧合嗎?
畫面再次跳轉。
九盤山上,枝招展的小鳥撲騰著翅膀,落在一滴血旁。
小鳥的眼中,都是好奇神色。
故事也開始延續。
“我是金絲雀,漂亮吧?本小姐可是九盤山第一美人!”
“你這圓溜溜的家伙,就叫你……血珠子。”
“你不辭而別,本小姐才不會去找伱,才不會想你!”
“血珠子,下雨了……”
若是之前的畫面,宛如冬天雪地里的悲歌。
如今的畫面,就好像淅淅瀝瀝的春雨,清新中帶著一點淡淡的愁緒。
“血珠子,你回來了!”
“血珠子,你真厲害,快告訴所有人,十八山里,金絲雀才是第一美人!”
“他不是大魔,他不會死的!”
“本小姐勉強信你一回!”
“怎么進入萬妖之門……”
少女從萬妖之門中離開,她引以為傲,經常臭美的臉上,刻上了一個“妖”字。
“我好笨,連妝都畫不好,好難看……”
“我是不是很丑,你為什么不來見我?”
畫面到這里,戛然而止。
寧萄手捂著自己的左臉,那里很痛。
無數的記憶,宛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腦海里。
千載、萬載,無窮無盡的記憶。
有血珠子在耳邊的低語,也有那血色長袍冷酷的一劍。
她記起來了。
她……就是九盤山第一美人,金絲雀。
血珠子,她最仰慕的青梅竹馬。
生生世世,幻境中的輪回。
她進入萬妖之門中,旁觀著血珠子在幻境之中沉淪,不斷嘗試將其喚醒。
“血珠子……”寧萄捂著自己的臉,莫名心躊躇。
她想起那日,在無歸城外看到的那位血色身影眼眸中的溫柔。
“你知道金絲雀嗎,她是一個很傲嬌,很臭美的女孩,我一直在找她。”
這時,尊上的嘴角帶著笑意,她看著寧萄問道:“妖女,所有的記憶都想起來了吧,現在的你恨大魔嗎?”
對于這個,她似乎十分在意。
寧萄抬頭,冷冷看著她:“他不是大魔!”
血珠子說過,她不是大魔!
她信!
即便幻境中,她看到她屠戮眾生,她看到他一劍一劍刺向自己。
她也信,他不是大魔。
世人皆說他是大魔,但金絲雀知道,他只是她的青梅竹馬,他不是任何人。
“哈哈,又是一位自欺欺人之輩。”尚嫣然笑著,繼而看向白澤,“你我夫妻一場,他們又是我的師弟與師妹,我愿意放過他們一馬,但是嘛……妖女,我得殺掉,又或者……帶走。”
尚嫣然的身上散發著恐怖的氣息,足以讓大至尊動容。
她身后的那七位強者,也一步向前,往白澤身上壓過。
“這一次……沒有人能夠救你了,妖女。”尚嫣然眼中露出冷芒,“只有解決了妖女,解決了大魔,此界才能真正得以安寧。
白澤……你真的要擋我嗎?
你擋的住我嗎?
還是說,你為了一己私情,置天下蒼生而不顧。”
尚嫣然身上,散發著恐怖的氣息。
妖女,她必須帶走。
以往的她,以為血主已死,對于北魔十三妖,她只是簡單放養,當成棋子。
可是前段時間,她的分身在人間察覺到一抹血主的氣息。
那么,金絲雀必須掌握在她手中。
此世,她最覬覦的是白澤,如今,又多了一位血主。
白澤看著尚嫣然,眼中有過一陣遲疑,繼而說道:“她不是妖女,即便是……那也是上上個輪回。
想要把她帶走,得問過我!”
“今日誰來……都阻止不了我!”尚嫣然的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今日誰來,她都要把金絲雀帶走!
白帝落寞。
尚嫣然說的對。
他根本攔不住。
尚嫣然的分身,加那七位強者,輕松便可將寧萄帶走。
即便是恩師前來,恐怕也無法阻攔尚嫣然。
此事……已成無解之局。
地下宮殿之中。
齊原閉著眼睛,在感悟著本源神通。
十載歲月而過。
他的感悟更深,但始終無法真正銘刻,大忘心經也無法到達入微層次。
“忘……我到底忘記了什么?”
他苦思冥想,卻無所得。
突然間,斷斷續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血珠子……”
“血珠子……”
聲音凄慘,帶著一絲無助。
齊原的心驀地一跳,仿佛看到金絲雀滿臉淚痕,雙眼通紅,倔強抬頭,無助看著他。
無數的畫面,排山倒海一般進入他的腦海之中。
他看到,他陷于大魔的輪回,按照大魔的軌跡屠戮蒼生。
他看到,他穿著血色長袍行走在大漠之中,有一道看不清臉的身影在后面追趕,被他一劍刺穿。
他看到,他被綁在石柱上,遭受萬火焚身,是那道身影義不反顧撲上來,與他一起承受無盡痛苦。
他看到,那道身影抱著他,沒有任何猶豫,縱身一躍,掉入了滾滾巖漿之中。
他看到,他一次一次將那道身影刺傷,那道身影卻依舊義無反顧,每一世,都來找他,都來陪著他,舉世皆敵。
在幻境中,那個身影真實存在,不是他的妄想。
他明白了,那道身影,就是金絲雀。
“金絲雀……”
無盡的幻境,宛如一次一次輪回。
那些……是幻境,是大魔的一生。
原本,進入萬魔之門中,他體驗了大魔的一生。
金絲雀闖入其中,想要把他喚醒。
“我記起來了。”
所有的畫面,化為了無盡的情緒。
齊原的眼眸中,多了一絲憐惜。
還有一絲煩躁。
想要見到金絲雀的心,更加急切。
“她與我共沉淪幻境后……到底在哪?”
無數的情緒,在齊原的身體上迸發。
虛界主宰心魔引,似乎要噴涌而出,無法控制。
在齊原想起萬殊之門中發生的所有事情時,大忘心經,在這一刻也徹底踏入入微的層次。
齊原的內心,五味雜陳,還帶著濃郁的自責與憐惜。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為何會聽見金絲雀的聲音……”
他聽見了金絲雀的聲音,才回想起所有的記憶。
他為何聽到的?這很重要。
進入筑基以后,齊原的耳朵便能夠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在沒有進入這個游戲時,他就聽到了寧萄的聲音。
聲音的源頭到底在哪?
金絲雀又在哪?
她如今……又是誰?
突然間,一道委屈帶著哭腔的聲音又落入他的耳中。
“我是不是很丑,為什么你不來見我?”
金絲雀的聲音,宛如晴天霹靂落入他的耳中。
齊原猛地想起。
在七色峰時,他曾聽到寧萄在夢中的低語:“我是不是很丑,為什么你不來見我?”
這樣的夢話,他聽了不只一遍。
當時的他,始終把這些當作笑談,還嘲笑寧萄,身為至尊,還說夢話。
萬里大逃殺的時候,寧萄帶著血球,與大至尊搏殺。
夜幕降臨,她宛如小貓一般蜷縮著,齊原守在身旁。
他也曾聽到,寧萄那帶著哭腔的夢話。
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寧萄就是金絲雀。
寧萄的臉上,刻有妖字。
北魔十三妖,天厭人煩。
在世人眼中,她宛如丑八怪。
那么愛美的金絲雀,變成世人唾棄的“妖”,人人厭惡,視她為最丑怪物。
她怎么能夠承擔這種痛苦?
她又怎么能夠承擔,在幻境中,他的一劍又一劍。
那時的他,遭受萬魔之門的影響,陷入了大魔人生軌跡中,如大魔那般屠戮蒼生。
與大魔不同的是,一直有人在等他。
“金絲雀……寧萄……”
磅礴的氣息在身上席卷,整個無歸城的天,在這一刻變得血紅起來。
齊原已經找到了虛界主宰心魔引的銘刻之路。
壁壘之中,白帝分身被尚嫣然禁錮。
七位至強者也向北魔十三妖走來,直至寧萄。
尚嫣然的嘴角勾勒出笑容:“昔日,有血主護著你,今日……又有誰能護你呢?”
寧萄看著尚嫣然,眼神中帶著濃郁的殺意。
而這時,一道沙啞,帶著無盡自責的聲音響起。
“金絲雀,我來晚了。”
“對不起,我沒認出你。”
金絲雀手中緊緊攥著的鎖鏈,在這一刻顫抖。
那團血色肉球上,散發出各種恐怖的氣息。
尚嫣然看到那團血球,眼中露出一絲驚異神色:“血主?不對,你是血主的一滴血!”
昔日,血主進入萬魔之門中,曾削下自身手臂,留在了金絲雀身邊。
后來,血主隕落于萬魔之門中,僅有一滴血飛出。
眼前的血球,便是血主的那一滴血!
寧萄瘦削的身影,在這一刻顫抖,她緊緊攥著鎖鏈,看了那血色肉球一眼,一眼仿佛隔著滄海桑田,仿佛一眼萬年。
她終于再次看到,那個她無盡歲月中,心心念念,魂牽夢繞的人。
血色肉球,在這一刻也凝聚成一道血色長袍身影。
“血珠子!”她緊緊將血色長袍抱住。
一如當初大火蔓延,她義無反顧將他抱住,一起葬身火海。
尚嫣然的嘴角帶著一縷笑容:“真是可歌可泣,大魔……你終于舍得現身了。”
血色長袍的齊原,看著尚嫣然,嘴角也露出一絲冷色:“今日,你必死!”
尚嫣然聞言,嘴角的笑容更甚:“別說是你的一滴血,就算是血主你本尊親臨,也不一定是我這具分身的對手。
而且,你的本尊,現在來得了這里嗎?”
金絲雀緊緊抓著齊原的手臂。
白帝看著齊原,眼眸中帶著激動神色,他也未曾想到,在此時見到了他的恩師:“恩師,不到六境,千萬不要來到此地!
尚嫣然她得到命運石板,她早已不是她自己了!”
尚嫣然笑容燦爛。
一滴血罷了,連至尊都無法傷到。
又憑什么從她手中把寧萄帶走?
“大魔,金絲雀我今日帶走了,想要見到她,你的本體,來萬妖宮中找我!”
齊原神情無比冷靜,之前的無盡自責與愧疚,化為了澎湃殺意。
“一滴血,也可殺你!”
隨著齊原的聲音,恐怖的變化在他這滴血所凝聚的身影上發生。
神魂之血!
從太虛墜落的神魂之血,在這一刻被齊原使用。
在黑雞老妖那得到的神魂之血,可以寄生于寶物之中。
將那件寶物給凝聚成神魂法器。
什么樣的寶物,有他的一滴血珍貴?
這可是天道筑基的一滴血!
這一刻,齊原把自己給凝聚成一件神魂法器。
神魂之血墜落,齊原的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看了眼金絲雀:“等我!”
成為神魂法器之后,他也就無法再意識降臨于此。
血色長袍身影不斷變化。
銘刻!
無歸城之中。
齊原一聲大喝。
他終于明白,他為何無法銘刻他的本源神通。
在幻境之中,他斬下一臂,忘掉萬魔之門強加給他的意識,那道意識便是他是大魔。
那一臂化為一滴血。
那滴血,便是無窮無盡的魔孽,是大魔,是一切魔孽的根源。
那滴血,才真正匹配虛界主宰心魔引這道本源神通。
他要將這道神通,給銘刻在那件神魂法器之上!
壁壘之中,血色長袍已然消失不見。
寧萄的眼眸中,帶著濃濃的不舍。
血色長袍身影,在這一刻化為了一柄血色妖冶的長劍。
尚嫣然的眼中露出一律貪婪神色:“將自身化為神魂法器,好精妙的手段。
這一劍,若是給一普通至尊執掌,甚至能夠傷到大至尊!
可惜,這樣的一劍,也只能算得上精妙,別說殺我,連傷我也做不到!”
隨著尚嫣然的這一道話,血色長劍之上,異變再出。
貪婪、色欲、傲慢……
各種各樣的氣息,在此劍之上散發。
整個壁壘之中,包括白帝,都有些心神不寧。
他們看著那柄血色長劍,眼中第一次露出驚奇神色。
“本源神通!”尚嫣然雙眸瞪大,“你竟然將本源神通給銘刻在一柄劍上,你……你可真……舍得!”
本源神通銘刻在神魂法器上,算得上聞所未聞。
但是尚嫣然卻知道,這是可以做到的。
“血主哈哈……你此舉確實出乎我的預料。
可是,把本源神通銘刻在一柄神魂法器之上。
你的本體……算是廢了!
沒有本源神通,你的本體,普通的至尊都能夠將你誅殺!”尚嫣然大笑。
心中對于血主的評價更低。
凡修煉者,輕易被沖昏頭腦,哪里有什么大作為。
“我就來看看,你的本源神通,到底有多強!”
即便面對血主的本源神通,尚嫣然也絲毫不懼!
畢竟,她的境界,已經走到了此世的極限。
再突破進一步……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的一切謀劃,將會成空。
寧萄拿著血色長劍,她的身形在這一刻拔高。
拿著長劍,她有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這一劍,名為虛界主宰心魔引!”
寧萄往前,宛如絕世的女劍客。
這么多年了,她終于可以……與血珠子并肩作戰。
“死!”
一劍斬出,無窮無盡的血氣彌漫,填充著整個壁壘。
貪婪、傲慢、暴食……各種各種的情緒橫生。
七位強者的臉上,終于露出動容神色。
尚嫣然的眼中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心魔?大魔?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大魔!
這樣的本源神通,根本無法凝練。
唯有大魔,曾經的佛,才能夠凝練。
因為凡世間魔孽,皆為大魔的本源。
怎么回事?
尚嫣然的眼中露出錯愕神色,繼而輕笑。
真的大魔嗎……那就更有意思了!
一劍出,尚嫣然身后的七位強者,宛如脆弱的瓷娃娃一般,僅僅看了那劍一眼,身上便出現了裂痕。
他們不斷嚎叫,痛哭,宛如墜入無間魔域之中。
七位至強者,連一劍都沒有接住。
尚嫣然的背上,也有一個渾身雪白的魔孽爬出。
那一頭魔孽,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樣。
她的眼中并無畏懼,帶著笑容:“血主,這次算你技高一籌,這具分身,就送給你了。
只是,失去本源神通的你,又有何畏懼?
我在萬妖之門中,等你!
你若不趕緊進來,金絲雀……就要落入我的手中。”
隨著她的聲音,尚嫣然一掌將自己這道身軀給擊斃。
畢竟,那一劍再繼續下去,足以通過分身,傷到她的本體。
尚嫣然的分身,在此刻消散。
那七位強者,受此一劍,心魔破體,就此隕落。
簡簡單單的一劍,誅殺了八位強者。
北魔十三妖的眾人,面面相覷。
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出乎他們的預料。
而白帝此時,看向了那道血色長劍,眼眸中帶著震驚,還有一絲悲意。
這樣的一劍,勾動無盡心魔。
恩師……真的是大魔嗎?
若是真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而寧萄的小手,緊緊攥著那柄長劍,蒼白的小臉上擠出笑容:“血珠子……幻境里都是假的。”
所有的痛苦,都是進入萬妖之門后,遭受萬妖詛咒所造成的。
血珠子拔劍斬殺,也不過是虛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