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會這種小事,也就是吩咐一句的事情,不需要郝運去跟進。
他更多的是每天陪安小曦散步。
和安小曦,還有孩子聊聊天。
散完步之后,才揮揮手和安小曦告別——然后就出門拍戲去了。
讓安小曦有一種目送丈夫去上班的歲月靜好。
殊不知,她那站在門口依依不舍的姿態,讓郝運有一種今天干脆別上班了的沖動。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他上班的地方并不遠。
為了拍攝《分裂》,黑豆傳媒這邊臨時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攝影棚。
距離郝運家也就幾公里的距離。
說是簡易,主要是和正在修建的大攝影棚進行對比,但其實用來拍《分裂》這種電影已經是足夠了。
“女士們,先生們,按照我這邊的規矩,大家要和我一起拜攝影機之神,這臺攝影機是我拍《心迷宮》的時候用的,已經陪伴我走了七年,它讓我拿到了第一個戛納最佳劇本獎。”
郝運先來了一個開場。
現場的眾人立刻就安靜下來了。
人家都說戛納了,誰特么還敢不聽話,滿滿的都是對戛納的敬畏。
然后大家拿著從助理手中給的三炷香,一個個的走過來,拜一拜攝影機,然后把香插到了香爐里。
“這部電影呢,大部分都是在圍繞凱文的多重人格展開,你的戲份可能會薄弱很多,但是也并不是沒有發揮的空間,希望你能好好演,今后肯定還有合作的機會。”
在電影第一場戲開拍之前,郝運不忘給西爾莎·羅南畫大餅。
“謝謝導演,我一定好好學習。”西爾莎·羅南根本不管郝運在畫什么餅。
她只想看到郝運秒入戲和秒出戲的妖孽表現。
北京大學生電影節之后,她回到了米果,向自己的表演老師詢問了關于自如切換表演風格的事情。
她的表演老師是紐約大學帝勢藝術學院的教授,西爾莎·羅南算是他的外門弟子。
這位教授一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
在表演的過程中快速切換這種技巧并不稀奇,很多都是拿來唬外行的,你只要沉靜下來觀察,就能發現這種切換前后的黏連和不自然。
小丑跳大神一樣。
反正是誰看了誰尷尬。
但是當他聽到羅南說郝運不僅能夠快速切換,而且切換過后的表演還非常精彩,一點痕跡都沒有的時候,他就嚴肅起來了。
可惜,郝運在好萊塢出名是因為導演,想要看他的導演風格,《爆裂鼓手》《活埋》《源代碼》都可以作為參考。
想要看他的表演作品真不容易。
《爆裂鼓手》雖然由他出演,但是風頭全都被柏林影帝馮元征給搶走了。
只能說他有點演技,實在看不出他有羅南說的那么妖孽。
這位教授倒也沒有懷疑羅南話里的真實性。
羅南這個小姑娘非常有天分,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接受朋友的請托教導她。
這世上確確實實存在著一些妖孽的天才,他們什么都學,學什么都會,而且會的非常高絕。
羅南很有天賦,但是她并不是這種天才。
美國獨立戰爭時重要的領導人本杰明·富蘭克林除了是政治家,還曾經進行多項關于電的實驗,并且發明了避雷針,最早提出電荷守恒定律,他還發明了雙焦點眼鏡,蛙鞋等等……
達·芬奇在畫家的頭銜之外,還有至少十來個“家”。
郝運僅僅只是在文娛領域綻放光芒,已經屬于很“普通”的那種天才了。
教授給羅南的建議就是:
遇到這樣的天才,一定要把握住,把這次的經歷當做一次學習之旅。
真學到什么東西的話,會讓你受用一生。
現在羅南站在郝運的面前,哪有功夫去聽他畫餅,她現在只想看郝運快進快出。
郝運看懂了她眼中的期待,招呼大家準備開始了。
第一場就開始上大戲。
女主忽悠九歲的男主,試圖讓九歲的男主帶他們逃離。
這部電影場景非常簡單。
大部分戲都是在在“地下室”,這個地下室自然是裝修出來的,僅僅只花了幾天的時間。
還有一部分室外的戲、心理醫生家里的戲,都到天津五大道去拍攝。
那邊擁有“萬國建筑博覽苑”的美稱。
當然,現在看建筑可以說是美稱,建筑怎么來的絕對算不上有多美。
“第76場1鏡1次,預備,開始!”副導演郭柯喊了開始。
女主在床上悠悠轉醒,隨著主觀視角鏡頭,先是看到了兩個女同學擁坐在另一張床上瑟瑟發抖,然后就看到了坐在門口的郝運。
郝運此時扮演的是主角九歲的人格黑德維希。
當鏡頭緩慢的轉向郝運的時候,他瞬間就表現出了孩子的一面。
這么高大的一個人,不管是舉止神態和語言,都呈現出了一種兒童化,而且非常自然,就好像經歷了千百次的訓練一樣。
然而西爾莎·羅南卻很篤定,郝運只是在正常發揮。
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郝運會不會也像劇本里的主角一樣,也擁有很多個人格,而且比“24個比利”更加成熟,可以做到自由操控,無縫秒切。
“咔!”副導演郭柯喊了一聲,在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才快速的說道:“鏡頭轉的有點急,還可以再拉近一些。”
郝運這次把青年導演計劃的人都拉過來了。
讓他們在劇組打雜,輪流的上陣干活,從而加快拍攝進度。
對于這些人來說,免費打工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郝運面前有所表現,讓郝運知道有你這個人,知道你的水平。
他們從路揚那個社交達人口中知道,黑豆傳媒目前囤積了大量的劇本。
其中郝運親自操刀,還沒有拍攝的就有二十部以上。
再加上黑豆傳媒從外頭采購的版權,和編劇組新創作出來的劇本,至少有三十個項目等著大家去開發。
而且黑豆傳媒是圈內有名的不缺投資。
隨隨便便一個招標會,就能拉來兩岸三地最財大氣粗的那波資本一起出錢出力。
以前郝運拍電影喜歡找一堆資本,你一份我一份。
大家都覺得他腦子不正常。
現在才看出這種模式的強大之處。
然而,其他電影公司再想跟著學也晚了,也沒有那個條件。
因為其他電影公司做不到能夠像郝運的項目這么賺錢,這是長久合作積累下來的口碑和信任。
郭柯不是第一副導演,他只負責三天的拍攝。
郭柯98年進入由香江演員方剛成立的“巨采”藝員培訓班,此后考北電未果,便開始在劇組打零工,期間他做過演員助理、替身等工作,后來慢慢的做了副導演。
2008年的時候,他執導了驚悚懸疑短片《二靈八》。
沒能上院線也沒能拿獎。
今年看到了黑豆傳媒的青年導演計劃,他腦子一熱就報名了。
沒想到竟然真的被錄取了。
郝運在電影開拍之前一一和這些副導演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郝運翻了綠頭牌,成為第一個“三天”的侍寢娘娘。
郝運看了看拍好的這一段,認可了郭柯的說法,表示可以按照郭柯說的這樣拍。
其他人都羨慕壞了。
第一個鏡頭就能做出改進,這小子也太幸運了吧。
老板肯定是記住他了。
鏡頭里,羅南看著九歲的郝運要走,趕忙喊住了他,開始忽悠。
演戲這種事情,一般都是遇強則強。
在郝運如此精湛表演的帶動下,羅南發揮了超常的實力,就連兩個小配角女生演得也很到位。
如果她們有什么地方演得不好,郝運就會立刻指出來。
甚至還能演出來示范給她們看……
這個實在是太逆天了,一個大男人,他不僅能夠演小孩,還能演女孩,比真正的高中小女生還更形象。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給這個示范,給那個示范,示范完了之后很快又切回自己的角色。
一場戲結束后,西爾莎·羅南小心翼翼的問道:“……您不覺得這樣有些……”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覺得這樣不正常?”郝運直接幫她說了出來,然后笑著說道:“其實多鍛煉的話你也可以的,我是拍上一部戲《海邊的曼徹斯特》才逐漸練出來這樣的本事。”
羅南看著郝運陽光、和煦的臉龐,頓時就相信了他的話。
“不過,不太建議你這么做……”郝運決定勸阻一下對方,并且給出了一個理由,說道:“這種狀態對表演并沒有什么幫助,反而會讓你無法深入的進入角色狀態,畢竟也沒有哪個導演會要求你那么快的入戲。”
“謝謝,我明白。”羅南點點頭。
內心卻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試一試才行,不試一試的話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呢。
反正,切換的太快也不是什么缺點。
“你很有潛力,未來可期。”
今天電影開始拍了,郝運發現他果然沒有看錯羅南。
“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吧,導演,《分裂》有第二部嗎?我覺得劇本最后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局,應該還有未完的故事。”西爾莎·羅南好奇的問。
“或許有,這個我還沒有想好。”郝運無奈的說道。
劇本里的結局,是男主終于分裂出了野獸人格,但是當他看到女主身上的傷疤,認為女主和他是同類,于是就放過了女主。
而女主在動物園被解救,又要回去面對她的禽獸叔叔。
聯想到這部電影的主線故事,女主是否也會像男主一樣分裂出保護型的人格呢。
“很期待導演會寫出相關的新劇本。”羅南希望能夠和郝運多合作幾次。
這樣她就更容易學到郝運的真本事了。
她也試過去切換表演狀態,結果發現非常的困難,連郝運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導演,您是不是該換衣服了?”郭柯在那邊催促。
他的英文非常一般,這會兒正跟著導演助理學英文呢,他的很多指令都需要助理翻譯一遍。
“現在你是導演,不要喊我導演。”
郝運回了他一句,去換了一身衣服準備繼續拍攝,這個電影他會換很多衣服。
每一次新人格出現都會換一套衣服。
不要問為什么,這屬于電影語言的一種表現方式。
《分裂》并沒有傻乎乎地將24個人格來個走馬燈,而是挑選了幾個性格跨度非常大的加以工筆地描摹。
集中展示少數幾個差異顯著的人格。
比如暴力的強迫癥患者丹尼斯,喜歡聊天的9歲小孩海德威,英國女人帕特里夏,以及時裝設計師巴里。
這樣一來,可以使得觀眾以著裝和行為將不同人格差異分辨出來,而到了后期,就可以僅僅依靠角色之間截然不同的細微面部表情變化得以分辨。
即將登場的是女人帕特里夏。
這個角色仿佛是凱文既期待又害怕的一個母親形象,期待的部分就是總是在凱文感覺要做錯事或做錯事的時候,來提醒他或者安撫他;怕的部分可能就是同為女性形象的她會映射凱文母親那種躁動不安的焦慮情緒。
郝運穿上了紅色的衣服,還戴了首飾。
完全看不出有剛才九歲小男孩的感覺,但是也不讓人覺得很奇怪。
其實,如果不去看身材和氣質的話,郝運顏值是非常高的,屬于穿了女裝也不會讓人覺得惡心的類型。
呃……
就是大家看了會說“就算男的,我也可以”的那種。
“霧草,導演你這身穿著不錯啊。”另一個副導演李睿珺嘆為觀止。
他有些甘肅口音,但是郝運聽懂了。
不過他也沒怎么生氣,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這一批的副導演多少都有些文藝——也可以說是低情商。
“為了拍電影這很正常啊,咱們導演這個叫做專業!”有人出來打圓場,這個叫文木野,他情商稍微高一些。
“好了好了,趕緊拍,拍完今天的早點下班。”
郝運懶得理會他們這些拙劣的表現,瞧瞧人家路揚,還有郭番,那才叫情商高,馬屁拍的舒坦。
郝運說早點下班不是開玩笑的。
到了下午六點的時候,劇組就準時殺青了。
幾個外國妞本以為到了這邊要加班拍攝,還想著如果加班,要不要爭取加班費。
沒想到居然是準點下班。
郝運干完活之后,直接把片場丟給這群副導演,然后開著車就一溜煙的跑了。
“老板這是怎么了?”張大磊一臉迷茫。
這哥們從前年就開始籌備他的楚女作電影《八月》,結果打死也找不到投資,這次加入青年導演計劃,主要就是為了騙錢來的。
“大概是想女人了吧。”李睿珺喃喃的說道。
今天又是羨慕資本家的一天,不僅有錢,還有美女老婆。
“正常,他老婆懷孕了,聽說都快生了。”畢贛前不久在《豆豆》劇組當副導演,和郝運家的狗黑豆有點熟,所以了解了不少事。
這事本來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們說……這些東西要收拾嗎?”不太說話的忻鈺坤突然來了一句。
“什么意思?”郭柯是臨時導演,他負責主持大局。
“咱們現在有人有設備,不如一起拍短片玩啊!”忻鈺坤屬于突發奇想,但是越想越覺得有搞頭。
才六點鐘就下班了。
這是有事業心男人應該下班的點嗎?
主演走了,三個洋妞也走了,一些工作人員也在準備著離開。
但是無所謂!
下班是不可能下班的!
他們十幾個副導演,大部分的人都會編劇,也不缺少會攝影,懂得燈光音效的人才。
比如忻鈺坤就在2008年考取了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進修班。
完全可以組成一個小劇組。
“這樣算不算占用公司資源啊?”文木野有些擔心,他們這些人其實都處于試用期。
究竟能不能真正成為黑豆傳媒的簽約導演,甚至拿到公司的虛擬股票,還要看郝運的態度才行。
萬一郝運知道他們私自使用公司設備,勃然大怒之下,真有可能開了他們。
“我覺得不會,咱們現階段的任務就是學習,現在是下了課之后咱們留在教室自習,難道有老師會不喜歡用功的學生嗎?”忻鈺坤反問道。
“馬德,突然覺得好有道理,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動了。”張大磊笑嘻嘻的說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
至于打電話請示郝運,反正沒人提,大家選擇性的忽略了郝運禁止他們自習的可能。
他們這群人十好幾個。
全都是有志于成為電影導演的存在。
坦白的說,雖然黑豆傳媒這邊沒有說什么優勝劣汰,或者最終要從他們當中選拔出來多少人,但是他們之間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競爭敵意。
現在大家要一起干壞事,突然就不自覺地團結了起來。
“這個場地適合拍什么呢,大家要不先創作出來一個劇本……”
“這里就像一個囚籠,或許可以拍一個關于綁架的電影。”
“立意有點淺啊。”
“那就拍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咱們肉票對綁匪產生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愫,這樣會不會顯得深邃一些。”
“劇情不夠曲折,我覺得可以采用閃回的方式,劇情中的綁匪,其實以前是肉票,她愛上了綁匪,然而綁匪已經被警方擊斃了,所以她綁架了一個男人,想要尋找一種心靈寄托……”
“感覺有點變態啊。”
“我覺得似乎可行,咱們揭示的是人性的復雜。”
“就怕過不了審……”
“過審很重要嗎,如果只拍能過審的電影,那還有什么意思。”
“結尾可以讓綁匪伏法,然后給肉票一個開放式的結局,從而實現一種無限循環的劇情結構……”
“丁梓光你不是表演系的嗎,你演不演?”
“我沒演過戲啊,忻鈺坤看起來不太像好人,不如讓他演一代綁匪,就是被警方擊斃的那個。”
一群副導演快速的完成了劇本框架,并且開始豐富細節和設計場景劇情。
而且大家各司其職,很快就完成了分工。
有幾個工作人員聽說了他們要搞短片,也紛紛表示愿意留下來加班。
雖然只是少部分,但是也足以讓這個新劇組變得龐大起來。
這特么的還拍什么短片啊。
直接拍個長片得了。
至于劇本有沒有立項什么的,這群人也不在乎。
他們苦于沒有資金沒有機會,很多人只在大學的時候拍過簡單的畢業作品,成本只要幾千塊錢的那種。
現在他們手上有最頂級的設備,還有“頂級”的團隊,早就按捺不住的想要一展抱負了。
他們甚至還有模有樣的把那個攝影機擺了出來。
可憐的攝影機,本來就已經退休下崗了,一天之內居然被人拜了兩次。
其實,郝運還沒回到家的時候,制片主任就已經把這事告訴他了。
如果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又怎么可能受到郝運重用呢。
但是郝運沒有阻攔。
確實如忻鈺坤所說的那樣,作為一個老板,誰能拒絕主動加班的員工呢。
就郝運的專業眼光來看,這個循環劇本雖然有些黑暗和無恥,但是拍成電影并不算太離譜。
說不定能拿獎或者賣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