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了幾天,郝運逐漸的掌握住了這種進進出出的技巧。
不僅進的愈發順利,也進的更深!
等到他覺得差不多了,終于開始拍最后幾場比較重要的戲。
一場是做夢夢到兩個孩子,跟他說爸爸你看不到我們身上著火了嗎?
在夢境里看到兩個孩子,肯定和火災之前的表現不一樣,但是又和清醒的時候也不一樣,所以這里頭的度就非常難以把握。
圍觀的幾個演員議論紛紛,各自發表著對這場戲的看法。
但是有一點很容易達成共識。
那就是非常不好演。
很多人甚至都無法用言語描繪出這場戲應該怎么演。
沒有頭緒,沒有方向,只能一點點的去摸索。
一個不好可能就是連續拍好幾天都拍不過去。
郝運雖然也沒能做到一次就過,但是對這些同行們造成的沖擊力,卻不下于一次就過。
因為拍了半天就拍出了演員們都覺得驚艷的效果。
原來……
這一段可以這么演!
絕對是教科書級別的演技了。
等電影上映,肯定有人會扒出這一段來進行研究。
不過,郝運的表演依舊是收斂著的。
只是在細微之處進行雕琢,短短的幾十秒鐘,呈現出了一個半夢半醒中的人,會如何面對他的摯愛……和夢魘。
好幾處變幻,如果不是專業的演員可能都看不明白。
“OK,這一段過了,休息一下吧,等下接著拍。”郝運躺在自己的椅子上,為了拍好這段戲也是累得不行。
沒辦法,他想用這部電影去戛納拿影帝,就必須要付出這么多。
然后他還想著早點拍完回國,老婆孩子還在家里等著呢。
為了能夠加快拍攝進度,郝運越來越多的為弗萊迪·海默親自示范。
就跟周星星拍《功夫》一樣。
如果說《功夫》是周星星一個人演的,這種說法也不算錯,因為他在片場經常給每一個演員示范該怎么演。
有些演員在周星星的電影里表現的非常驚艷,可是出了周星星的電影,就顯得黯淡無光,就是因為導演調教的不行。
郝運調教弗萊迪·海默,前期是啟蒙式的,就跟教小學生似的,一點點的給他拔高,現在到了更高的層次,就可以嘗試換一種教學方式了。
郝運在和律師的對戲中,同樣也幫律師演了一遍。
他自身就是法學出身,就算沒混過職場,也能演出律師的那種感覺。
但是這段戲最大的難度還是他自己。
哥哥的律師為他宣讀了哥哥的遺囑,希望主角李能夠成為兒子的監護人。
然而主角李自然不愿意重新成為“父親”。
也正是在和律師的房間里,主角李回想起了他因為醉酒后的失誤,讓三個孩子命喪火海的往事。
對于主角李而言,承擔作為監護人父親的責任,需要長住曼徹斯特,會不斷戳痛他痛苦愧疚的內心,也意味著他要重新成為父親。
重新承擔起父親的責任,這對于他而言,無疑是更困難的事情。
不過,郝運經歷了這么多,和律師的這一段戲也沒耽擱太久,最難拍的部分還是來到了他的面前。
《海邊的曼徹斯特》有兩處最難拍的戲。
一處是警察局奪槍自殺,一處是和前妻的對話。
前兩天拍的那場女兒說著火的戲,演的好不好,或者好到什么程度,其實都對電影沒有太大影響。
頂多就是專業人士把那一段截取出來進行分析。
分析郝運多么牛逼。
影迷們根本不關心,他們也看不懂。
但是警局奪槍自殺和前妻對話這兩場不一樣,這兩場會對影迷造成巨大的沖擊。
會成為擊潰影迷心理防線的重頭戲。
上一場效果堪稱驚艷,這一次肯定也不能拖后腿。
這場戲郝運安排在他回到劇組一周后才開始拍,整個拍攝周期都已經進入后期了。
十一月底的海邊小鎮,更特么的冷。
整個小鎮都如同空洞的畫卷,混雜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沒有一丁點兒的溫度。
“咱們需要先排練一下嗎?”裴淳華剛來的時候,看到郝運滿面笑容,還擔心他在對戲的時候能不能進入狀態,擔心他這個主業為導演的兼職演員,有沒有足夠的實力演好李這個角色。
現在早就沒有任何的擔心了。
不,也不能說沒有任何擔心,她擔心自己能不能演好這一段,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郝運給秒殺了。
可以被壓,但是不能被秒殺。
不然她不僅吃不到任何電影的紅利,還會在大家討論這部戲的時候被拉出來反復的鞭打。
這一段本來可以成為經典的,就因為裴淳華演得不行……
最怕的就是同行襯托。
“我先給你講講戲,你要明白這場戲它是做什么用的……”
每一場戲都有它的作用。
那么,這場戲到底想表達什么呢?
一個平常的路口,前妻手推車里還有新生兒,他們就這樣相遇了。
一個已經走出,一個無法走出,一個想要道歉,另一個無法接受,一個主動想要交流,另一個被動只想趕快抽身。
覺得這就是一次平常的偶遇對話,女主發泄了一通情緒就完了?
其實不是。
這場戲的目的在于借用前妻這個角色,代替觀眾向主角李發起最后一次試探。
試探這個整部電影都消沉到極致的男人還能不能走出陰影。
能不能不能修復情感上的創傷,能不能跟過去和解。
畢竟,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前妻離婚又再婚生育,哥哥也去世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經走出了曾經的陰霾。
主角李也該走出來了。
再不走出來,整部電影都要結束了!
當然,前妻不是在試探他,前妻是真的希望主角李能夠走出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郝運接過假道士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
難得是溫的……
溫的?
郝運觀察了一下水的顏色和氣味才松了口氣。
“明白!”裴淳華點點頭。
她在原地轉著圈的一路小跑,用這種方式將自己放松下來。
而郝運又去和曹楯聊這段戲的拍攝問題。
曹楯拍這部電影簡直不要太輕松,但是有些東西該呈現還是要呈現出來。
郝運要求機位在調整過程中,要把墻角的豎線突出出來,兩人之間以墻做出的切割,也寓意著主角李和過去無法和解。
直到兩人告別,這條線也始終那么顯眼。
所有的環節都做好了準備,郝運才站到他應該站的地方。
快速的入戲,然后進一步的沉浸。
如果郝運頭頂上有個進度條,大概就會呈現出100,200……之類的字樣。
然后他做了個手勢。
韓巖開始倒計時,宣布拍攝正式開始。
一開始的對戲并不激烈,頂多就是不該碰面的兩個人,會有一絲的躲避,會有一些不自在。
隨著劇情的展開,前妻開始情緒激動起來。
“咔,太快了,情緒太快了,重來,從十三鏡重新開始,漸進式的表演,你如果現在情緒推到這么高,待會你要怎么演?”
郝運飛快的指出問題所在,也不給休息的時間。
下一次迅速的開始。
然后他們聊到了侄兒,聊到了吃飯。
前妻借吃飯的話題,想要勸說主角李,但是主角李并不接招,完全處于防備,依舊是逃避。
郝運的的表演幾乎完全面癱,讓人察覺不到情緒,屬于非常真實的表演,他反復用安頓侄兒的事兒打斷前妻。
前妻扭頭調整情緒,切入主題,看男人的反應……
裴淳華NG了幾次,終于算是進入狀態了,她的實力非常不錯,比郝運想象中的還要好一些。
尤其是進入后半段。
“我的心曾經碎了,而且我知道你的心也碎了,因為那是我們共同的孩子,我和你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我只是心碎,但你比我承擔的更多的自責、愧疚、痛苦和煎熬……”
這是前妻嘗試幫助男人修復傷痕的第一步。
但凡對生活還抱有一絲希望,也該試試走出來了吧。
可惜,郝運演的主角李依舊冷漠。
這一段拍的非常殘忍,甚至讓裴淳華不適到NG的地步。
而郝運的高光時刻也終于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