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秦可卿房門后，王熙鳳與平兒相互對視，主仆二人皆臉頰泛紅，眉眼含春，艷麗姿色自不必說。
二人一路上默不作聲。
離開楚神仙的行宮后，平兒才回首又看了一眼那座瑰麗堂皇的宮殿，語氣似有羨慕道：“秦妃娘娘如今過的可是神仙日子，也虧得她受得住……”
受得住什么，她沒明說，但王熙鳳聽了后，卻低聲啐她一口，眼睛瞥她：“小蹄子思春了，也想當神仙姨娘，被神仙折騰一晚上不成？”
話語已是相當香艷，惹人浮想聯翩。
四周皆無人。
平兒臉上俏媚笑道：“奶奶方才不也聽得神思動搖？一驚一乍，又緊緊看著秦妃娘娘，聽她描述昨晚楚神仙跟她……頑那些花樣。”
王熙鳳心中蕩起一股漣漪，又不禁想起剛才秦可卿說的那些話。
什么倒著的紅燭，夜間行船，觀音菩薩等等。
那秦可卿不知從哪弄來一本《風月寶鑒》，里面的各種圖例，她跟楚神仙學了個遍，按秦可卿謙虛的說法就是：
“粗略學會，離精通尚遠，需得再慢慢研習！”
精通？研習？
王熙鳳一聽就知道不是好話，啐罵她不要臉，秦可卿卻還當場在榻上給她教授，更讓王熙鳳看得滿面暈紅。
她哪里會這些？
出嫁前只有一個婆婆拿著冊子，教了她片刻，跟賈璉成婚后，賈璉的花樣倒是多，但她全都給拒了，實在那些都是羞人花樣，憑賈璉還無法讓她屈服。
她以為天下人都是如此，男人如賈璉，女人也和她一樣。
誰知秦可卿偏不按常理來！
如今細想，既然有人書寫成冊，那天底下大約真的有夫妻之間就是這樣來，秦可卿只是被楚神仙寵著貪吃了些，在她面前說話毫無顧忌。
“奶奶，奶奶？！”
平兒喚了她幾聲，王熙鳳才如夢初醒。
平兒手帕掩著嘴笑：“奶奶真是想二爺了，待會我去跟二爺說一聲，讓他回來睡可好？”
王熙鳳一聽，原本滿心思都是秦可卿那些花樣，立刻轉為惱怒：“提他做什么？！他能跟神仙一樣連著來一晚上不成？好不容易靠著神仙的關系當上了官，都能被弄成如今這幅模樣，少提他！”
又瞥她道：“你若是想，今晚就去書房，少來跟我說！”
平兒不做聲了。
今晚她若真的去，以后就別想出現在奶奶面前。
忽然又想到件事，平兒詫異問：“奶奶是想神仙的一晚上……？”
“小蹄子又混說什么？！”
王熙鳳擰她腰，平兒住了嘴，心里松了口氣，奶奶可千萬別聽了秦可卿的房中事而被勾起了春心，做出那等事來。
走出一段路，王熙鳳才猛然回過神：“我忘了跟她說件事，讓她幫我轉告林姑娘，別借錢給他！”
平兒笑道：“奶奶糊涂了，二爺豈會去跟林姑娘借錢？”
王熙鳳瞪她一眼：“他是不會去跟林丫頭要，但或許會厚著臉皮跟楚大爺說。”
平兒道：“那我回去跟秦二姑娘說一聲就是，只是奶奶明年要如何還上借楚神仙的七萬五千兩？”
王熙鳳捂著太陽穴，擺手道：“我現在聽到七萬五腦袋就犯暈，你給我去把蓉兒叫來，他要是再不還錢，我就去跟珍哥兒要！”
平兒嘆道：“東府自上次破費后，哪還有錢？許是過年收租時會有，奶奶可得盯緊些。”
“我懂得，你快去！”
平兒依言去了寧國府。
不出意外的，分毫都要不到，那賈蓉懶洋洋的在炕上，說他如今一文錢都拿不出，不過，倒可以給二叔、嬸子支個招。
平兒問：“什么招？”
此時賈蓉新娶的媳婦許氏進門送點心來，賈蓉就伸手一指她，哈哈笑道：“就跟她一樣，去伺候有錢的，這錢不就來了嗎？”
平兒大吃一驚，心受震動，看向許氏，見她默不作聲，神情卻有幾分羞愧，低頭掩面而去。
賈蓉又笑：“平兒姐姐如今知道是什么招了沒？若是不知，我就再講明白些：讓二叔答應嬸子去伺候神仙，以嬸子的容貌，莫說幾萬兩，就是十萬兩也能掙回來！”
平兒徹底呆住，連發怒都忘了，心中竟生出畏懼來，不敢再多說，告辭回了榮國府。
定住心神后，才匆匆來到王熙鳳處。
“他人呢？”
王熙鳳正跟幾個婆子說話，見平兒回來，賈蓉卻沒跟著。
平兒笑道：“小蓉大爺說明日是冬至，抽不出空，等過了冬至再來給奶奶請安。”
“哼，他有那么忙？！”
王熙鳳艷麗的臉龐浮現幾分薄怒，婆子們沒有多待，很快起身告辭。
她們走后，平兒才急忙道：“奶奶，今后少跟東府來往，更別單獨去見他父子兩！他們，他們……”
王熙鳳莫名其妙的看向她：“你在說什么渾話？我瞧你腦子犯糊涂了！自家親戚還能不見？若是不見，我銀子誰來還？”
“哎呀！”
平兒急得跺腳，道：“他們都瘋了，奶奶還湊上去？”
“瘋了？”
王熙鳳皺起柳葉眉。
平兒把剛才賈蓉的話說出來，王熙鳳聽了，不禁大怒，厲聲問：“你是親耳聽到他這樣說？！”
賈蓉竟敢提議讓她去陪神仙睡覺？！
他家新媳婦也去陪別人睡了？！
“半個字未曾改！”
平兒發誓。
王熙鳳恨恨道：“好個賈蓉，越發眼里沒有我這個長輩了，去跟珍哥兒……不，我去跟老太太……”
她逐漸冷靜下來。
平兒嘆道：“奶奶想明白了？東府里里外外都爛透了，眼里哪里還有奶奶？更別提還銀子的事，即便奶奶去請老太太做主，也拿東府沒撤！”
王熙鳳的確是想明白了。
那賈蓉敢這樣跟她這個嬸嬸說話，又毫不介意的說出東府隱秘事，證明他是存心不想還錢，整個人都如爛泥扶不上墻似的。
平兒低聲道：“前些時候就聽聞那蓉大奶奶許氏，跟珍大爺有些不清不楚，如今看來確有此事。”
王熙鳳比她知道得更多些：
秦可卿當初也受了賈珍威脅，好不容易才擺脫出來。
如今賈珍又染指兒媳許氏，或許就是因得不到秦可卿，才以救賈蓉的機會，逼迫賈蓉讓出他妻子許氏。
“無法無天，人倫喪盡！”
王熙鳳冷聲道，左右想了一陣后，嘆氣道：“東西兩府同氣連枝，那邊遭殃這邊也不好過。伱去把他叫來，我先跟他商量過。”
平兒知道叫誰，如今奶奶只叫璉二爺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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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平兒回來道：“二爺說車旅勞累，請奶奶去他那兒敘話！”
王熙鳳鼻子都氣歪，也不管他了，直接去跟賈母說。
沒有直說，只提了一嘴東府有不好的傳聞，珍大爺和兒媳許氏的。
有前回秦可卿之事，幾乎可坐實此事！
但賈母聽了后，只說道：“明兒我把珍哥兒叫來，再跟他說這事。”
王熙鳳明白，老太太這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并不打算嚴加斥責賈珍。
也許知道是管不了，也或許是懶得管了。
辭了老太太后，王熙鳳出門，恰好又聽到屋后面傳來夏金桂的罵聲，她回首看了一眼，見榮國府精巧的房子竟有搖搖欲墜、欲要崩塌之勢，恍惚間打了個激靈，忙止住念頭，匆匆回自己屋里。
管它東府怎么樣，天塌下來也砸不到西府的頭上，有神仙在呢！
第二日，冬至。
古人有冬至大于年的說法，但按照楚禎親身體驗，冬至雖熱鬧，但到底是不如年的。
吃過早飯后，他就與李清照、林黛玉一起出門游玩，一共四輛馬車，坐著寶釵，探春，寶琴等人，跟著七八個太監，賈璉聽說后，也騎著馬跟來，當起了向導。
楚禎和她們逛了半個京城，臨近中午時要回去，忽然有宮里太監來，請楚禎進宮一趟，說是讓宋朝李易安參觀下大順朝的皇宮。
楚禎回頭一看，才見后邊遠遠跟著一群人，大約都是聽到李易安的名頭而來的。
楚禎問過她們后，便進了宮。
“好雄偉的皇宮！”
除開黛玉外，一眾姑娘都滿是驚奇，薛寶琴更是嘆說，她去過那么多地方，尚是頭回進了皇宮內。
還是圣上親自請的。
“見過神仙！”
進宮門后，幾個官員前來行禮，楚禎不知道是誰，也沒下車的想法，賈璉靠近過來給介紹，是軍機閣的重臣，外加蘭臺寺的官員，這兩個部門是在宮門內辦公。
再往前行，一隊太監宮女前來迎接，引著楚禎前往臨敬殿面見圣上。
黛玉清照都是見過世面的，既去過后世，也見過唐宗明祖諸葛武侯，因此倒也鎮定。
其他姑娘們就有些被嚇住，先是下了馬車，再忙過來問。
連往日里端莊持重的薛寶釵，此刻都頗有些緊張。
楚禎笑道：“盡管放心，待會我們只是見陛下，沒別的事，很快就能回去。”
但寶釵幾人還是沒回馬車上。
好在有太監及時抬著宮里妃子用的肩輿過來，夏守忠笑道：“請神仙妃子和姑娘們上輿！”
他也不知誰是妃子誰是姑娘，一并喊了。
寶釵寶琴，岫煙探春這才上了肩輿。
一路道了臨敬殿。
進去后，永安帝正在召見幾個大臣，楚禎帶著眾姑娘進去，打斷了里面的議事。
寶琴幾人很是緊張，學著李清照，給皇帝行了個福禮。
“楚神仙來了！”
永安帝笑著站起身迎，目光看向這幾位姑娘，試著問：“不知哪位是宋朝婉約派女詞人李易安？”
“婉約派？”
李清照驚奇，她怎么沒聽說過婉約派？更不知自己是婉約派。
幾個大臣表情動容，仔細打量她，似乎是看看宋朝人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永安帝賜座，命太監上茶，才對李清照笑道：“皇后對易安居士的詩詞多有推崇，前兩日聽到神仙把易安居士帶到我朝后，很是想見一面，待會若是你們有空，可去坤寧宮跟皇后聊一聊。”
李清照幾人對視一眼，也就答應下來。
永安帝又笑問：“你們逛了半日京城，不知對比我大順朝神京，與宋朝之汴京如何？”
這問題主要是問李清照。
“回陛下。”
李清照笑道：“汴京之大，可比擬順朝京城。非是我自夸，汴京之繁華比此處尤甚！”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永安帝卻笑道：“汴京在南方，水運四通八達，據說人口有百萬，在靖難之變前，繁華至極。不過，我大順朝神京人口也有近百萬！”
李清照一笑，繼續道：“還有不同之處，汴京內女子較多，大順內年輕女子都不怎么拋頭露面。”
幾個大臣瞥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李清照再說道：“此外，大順朝多了許多西洋貨，洋布，鐘表，玻璃繡球燈籠等，而在汴京，西洋貨卻只有一些珍珠瑪瑙。”
這話很有深意。
讓永安帝有了一種急迫感，但眼下不是探討問題的時候。
他朝楚禎道：“這次請神仙來，除開久未見到神仙外，還想有件事請神仙過目。”
“什么事？”楚禎直接問。
永安帝沉吟片刻，看了下在場的幾個大臣，說道：“宮里的老太妃近些日來身子一直沒好，朕雖知道人之壽皆有定論，可看著老太妃一日比一日削瘦，仍舊心存僥幸，想請神仙入宮為老太妃看看！”
寶釵幾人這時才知道，原來請楚大爺進宮是為這事。
平日里肯定請不到，今天楚神仙出門來，皇帝才派人來請。
眾人都看過來。
楚禎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陛下也說了，人有生老病死，老太妃年事已高，在人間的壽元將盡，神仙也無可奈何！”
永安帝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有。”
“如此，罷了。”
永安帝微微嘆氣，又問：“老太妃薨逝后，會升到上界繼續享福否？”
“也許會吧。”
楚禎不正面回答。
但這已經能讓他們滿意，幾個大臣稱頌圣上仁孝，也就不再提老太妃的事。
倒是黛玉瞧出些事情來，主動問永安帝：“陛下，老太妃與賈府是老親，我外祖母知道老太妃病情后，一直很牽掛，請陛下準許我待會前去看望老太妃。”
永安帝笑道：“你是神仙未來的妃子，去看望老太妃自然是好事。”
寶釵，寶琴，探春幾人為之側目。
神妃可不僅是園子內空掛個名頭，實際地位卻不比尋常王爺的妃子低！
黛玉起身謝恩。
先聊一會，楚禎朝李清照示意，幾個姑娘便起身告辭，跟著太監前去后宮，先去老太妃那，再去見張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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