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有什么?
在一些人眼里,大明什么也沒有,被矮大緊稱為無明君,無名將,無名士。
但大明朝延續了近三百年。
往后又三百年,還不斷有人打出反清復明的旗幟。
大明到底有什么?
在楚禎看來,即便大明真的沒一個明君,沒一個名將,沒一個名士,只憑“明朝”二字,就足以華夏五千年歷史中綻放光彩。
北擊蒙元,復我漢地。
驅除胡虜,恢復中華。
“陛下。”
一位雍容端莊的貴婦人走出,見到殿內情形后,略有些驚訝,但很快看到站在大殿中間的楚禎,并認出了他的面容。
“竟是楚真君來了!”
貴婦人笑著迎上來,給他客氣行了一禮。
“您是馬皇后?”
楚禎笑道,之前在朱元璋手機里見過,她穿翟衣、戴九龍四鳳冠,與朱元璋并排坐一起的照片。
“妾身正是姓馬。”
馬皇后微笑道。
楚禎行了個揖禮,并說出自己名字。
明朝無賢君?
眼前這位卻是公認的賢后。
明朝無名士?
且不說王世貞,顧炎武,王陽明、王夫之等人,就說三本名著,三言兩拍,外加一本金瓶梅,以及諸多戲曲,這些都是底層老百姓能享受到的文化娛樂。
至于名將,不必再提,開國即從南打到北,比宋朝三百年強不知到哪里去。
“來坐下再聊。”
眾錦衣衛退下后,朱元璋笑容滿面的招呼楚禎,到殿內一處地方坐下。
楚禎看到了。
這就是他家原本那套沙發!
桌子倒是換了一張。
“你這是黃花梨桌?”
楚禎伸手摸了摸這桌子,問朱元璋道。
從高度來看,剛好與這套沙發匹配,應該是朱元璋命工匠打造,專門配這套沙發。
馬皇后坐丈夫身旁,一臉的驚奇。
旁邊伺候的太監宮女,同樣吃驚。
她們設想過無數種“楚真人”,從仙風道骨、胡須飄飄的老神仙,到神武英姿的年輕天神。
唯獨沒想到,楚真君第一句話是問桌子是不是黃花梨的……
朱元璋瞧了瞧這桌子,問旁邊的太監:“這是什么木做的桌子?”
“回萬歲爺爺,是黃花梨桌!”
金麗淵忙回道。
朱元璋朝楚禎笑道:“你要喜歡這黃花梨桌椅,帶幾套回去。”
“免了。”
楚禎對觀賞性的家具沒有特別喜好,雖然黃花梨家具貴,能賣錢,但這玩意在明朝也不會太多,還不如賣玉石。
他只是看到自己家里幾萬塊一套的沙發,來到大明朝后,居然配了一張黃花梨桌子,才多問一句。
朱元璋也沒在意這小事,吩咐伺候在旁邊的金麗淵:“讓太子和燕王過來。”
“朱棣回到應天府了?”
楚禎對年輕時候的“明成祖”頗感興趣。
正要出去傳旨的金麗淵,嚇得頓住腳步,暗暗看了一眼楚真君和陛下,見楚真君神色如常,陛下也并未動怒。
“果然是真君,不止能坐寶椅沙發,還敢直呼燕王名諱!”
心中驚嘆,金麗淵輕手輕腳的快步出到殿外,傳陛下旨意。
幾個宮女將茶水送上。
等楚禎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到桌上后,朱元璋才問他:“你之前去了唐朝和宋朝,都見到了些什么?”
馬皇后一臉驚奇。
她是已經聽說唐朝秦王和宋朝李易安的事,可現在聽到丈夫這么一問,再親眼見到楚禎,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宋朝已經滅亡百年,可楚真君仍然能去到宋朝,見到還是少女的李易安?
又見到了唐太宗?
四周宮女太監,也都悄悄看了一眼應天護國楚真君,壓下心中震驚,默默聽著。
這些事,他們不敢亂傳。
除非萬歲爺爺主動對外說,外邊都傳開,他們方才敢說。
“也沒去做什么,太匆忙了。”
楚禎笑道:“我到唐朝就逛了一圈,去了長安的東西兩市,吃了頓飯,聽到劉文靜的事情……”
他把在唐、宋、順三朝的見聞說了下。
“敢問楚真君,順朝是哪個朝代的?”
馬皇后聽完了大順朝榮國府的事,等楚禎說完,她才問出來。
“取紙筆來。”
朱元璋忽然吩咐太監。
馬皇后看了他一眼,雖然奇怪,但并沒有問。
正在這時,有太監進奏,稱太子與燕王到了。
朱元璋直接令兩人進來。
楚禎轉頭看向殿門,很快見到兩位年輕男子走進,皆身穿團龍圖案圓領袍,戴翼善冠,腰系玉帶,一位較為年長的卻矮一些,年輕的則高大一些,且皮膚較為黝黑。
二人長相與朱元璋有幾分相似,楚禎猜出了他們誰是誰。
兩人在太監的引領下,來到朱元璋往日批改奏折累了后休息的沙發處,見到楚禎后,倒也不十分驚訝,來的路上就已經聽太監提起。
“兒臣給父皇、母后請安。”
太子朱標,燕王朱棣,皆恭敬行禮請安。
朱元璋指向楚禎:“這位就是楚真人,你們也來見過他。”
二人沒有遲疑,再對著楚禎行揖禮,楚禎已經站起來,笑道:“哪里能讓太子和燕王行禮?我叫楚禎,喊我名字就行。”
坐在沙發上的馬皇后笑起來:“難怪之前楚真君直呼了老四的名字,楚真君無須在意,讓他們給您行個禮算不得什么。”
母親發話,朱標與朱棣再次行禮。
“受之有愧。”
楚禎客氣道,又說:“二位坐吧,剛才我們正聊到大順朝的事。”
“大順?”
朱棣不解的看來,卻和他大哥一樣,還不敢坐。
“都坐下來。”
朱元璋吩咐,招呼朱標:“標兒你來坐這,老四你坐對面。”
帝、后、太子坐在長沙發上,楚禎與朱棣坐單人沙發,正正好坐得下。
“大順朝是明朝之后的朝代。”
但楚禎一句話,又讓剛坐下的朱標與朱棣,差點驚得站起身來。
朱元璋淡淡道:“天下沒有千年的王朝,子孫不孝,守不住江山,還能怎么說?”
朱標慌忙跪下請罪。
坐楚禎對面的朱棣,后背冒汗,表情僵住。
他是跪還是不跪?
跪了,就是他心里有鬼,大明后面如何,關他什么事?
不跪,那為何父皇把他從北平府叫回來,還狠狠訓斥一番?
楚禎笑道:“再這樣多禮沒法談話了,太子趕緊起來吧。”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吩咐兒子道:“以后在楚禎面前,咱允許伱們不守太多禮數。”
馬皇后心疼兒子,將朱標扶起來,讓他繼續坐下。
楚禎見朱元璋一家人都能接受了這事,才開始講一些明朝末年的事。
農民起義,藩王被殺,文官武將貪污成風,軍備荒廢,北方金國崛起,以及清與順兩個時空的區別。
沒提崇禎帝和南明。
講完后,朱家四人安安靜靜。
朱元璋坐在那,一言不發。
朱標終于明白,為何父皇最近大刀闊斧的革新朝政,饒了胡惟庸,削了藩王,去掉世襲罔替,又加了官員大額資產來源不明罪等等。
而朱棣,則是想到海軍,想到鳥糞,這幾個月來他天天接觸這些……
好一會兒后,馬皇后才說道:“周傳八百,漢傳四百,漢以后,卻鮮少有王朝能綿延三百年,宋偏居南方,從兄弟之國到叔侄之國,方才能享國祚三百一十九年。”
宋徽宗如果聽到馬皇后這話,不知會不會氣到爆炸。
但楚禎卻想到一句南宋著名話語:
臣構言。
馬皇后對朱元璋勸著說道:“陛下如今勵精圖治,使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卻也管不到后世子孫,他們看不到今時今日,不知道陛下創下這份基業的艱難。”
何為賢后?
聽聽馬皇后怎么安慰的朱元璋就知道了。
朱棣忍不住問道:“請問楚真君,自上古夏商周以來,北狄一直窺視中原,秦修長城,漢擊匈奴,唐滅突厥,終宋一朝未能收復燕京,至如今,父皇北伐平定故元大都,建北平府,可三百年后北狄又起,再次入主中原,漢土盡為胡虜所據。”
“敢問楚真君。”
“如何徹底滅亡北狄?”
朱棣目光炯炯。
這是五次北伐,且五次都是親征的朱棣。
楚禎看了朱標一眼,說道:“我對兵法知道不多,只知一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于北伐游牧民族,以及我中原農耕民族的優劣勢,你們身為皇帝,一國之母,太子,守邊的親王,肯定比我懂。”
馬皇后笑道:“妾身這婦道人家哪里懂得這些?”
“妹子你盡管說。”朱元璋對妻子親切說道。
“重八你太看得起我了。”
馬皇后并不接這話,吩咐兒子道:“標兒你來說。”
父皇母后都沒有擺出帝后威儀,朱標對這位楚真君又多了一分認識。
他笑道:“先前楚真君已經說,北方是游牧,中原是農耕……”
太子朱標大致講出北方與中原的優劣。
北方擅騎射,馬匹眾多,南下劫掠時來去如風,十幾萬人的部落,就能拉出一支五萬人的精銳騎兵。
而農耕民族,放下鋤頭卻不能馬上拿起弓箭刀槍。
講完后,幾人都看向楚禎,看他有什么見解。
楚禎說道:“有句話是: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北方草原廣闊,游牧民族總是會興起,也總是會再次南下。冷兵器時代,這幾乎是無解。”
“冷兵器時代?”朱棣學了個新詞。
“對,與之對應的就是熱兵器,也就是火槍,大炮,炸藥作為戰場武器的時代。”
楚禎說道:“游牧民族追逐水草而居,注定他們的人數不會太多,而中原地區種植糧食,可以聚集千萬人力,制造出大量槍支彈藥,讓百姓拿起來稍加訓練三個月,就能在戰場上列成隊射擊。
等火槍足夠多,威力足夠大時,游牧民族也就衰落,變得能歌善舞。”
之前給朱元璋說過。
如今給朱標,朱棣再說一次。
朱棣沉思起來。
朱標對楚禎說道:“我按照楚真君給的槍支大炮書籍,命工匠制造,火繩槍倒是輕易能造,燧發槍也能造,卻花費巨大,一年也造不出多少支來。
不過大炮卻很好,已經造出一批新式大炮來,正運往云南邊境。”
“要打那個云南王了?”
楚禎問他們道。
“他不主動來,朕就過去打他,反正那兒遲早要打了。”朱元璋道。
朱棣隱隱猜出,有楚真君的相助后,父皇如今早已將目光對準海外倭國,要盡收故元國土納入大明版圖,何況小小一個云南?
“也不是不行。”楚禎笑道。
“說到云南。”
朱元璋對他說道:“沈萬三已經回來,你想見他的話,朕就讓他來,如今他就在應天府。還有你說的綁火箭在椅子上的陶成道。”
“見就不必了,以后再說。”
楚禎又和朱標聊了一些火槍大炮戰船的事,剛好大順朝也在弄這些,雙方說不定可以交流交流,楚禎在網上找到的資料不一定好用。
接著又和朱棣聊了下海上倭寇以及鳥糞的事。
“開船出海一定要有收獲,才能支撐起航隊的開銷。”
楚禎是想到了明成祖時期的七下西洋,但現在也只是提了下倭國有白銀礦的事。
“石見銀山……”
朱元璋眼饞倭國的這座銀礦山,奈何如今新式戰船沒有造出,只能暫時放下。
轉而說起銀行的事。
馬皇后推了他一下,笑道:“陛下是要楚真人去管銀行不成?等辦起來再說,楚真人也不知能留在大明多久?”
“不會很久。”
楚禎笑道:“可能兩三個月都不來一次,明天我去城外看看,順道看一下船廠等,也就回去了。”
“別急著回,咱今晚設宴招待你!”
朱元璋笑道,看了一眼桌上剛才太監送來的紙筆,朝馬皇后笑道:“妹子,這位楚真君其實是一個史官。”
“史官?”
朱標與朱棣一起看來。
能去往各朝各代的史官,該能記錄下多少史事?
楚禎聽懂了朱元璋話里意思,站起身朝馬皇后行了一禮,笑道:“請問皇后娘娘名諱?”
馬皇后表情頓時驚住。
朱標,朱棣,同樣人傻了,換做是其他人,他們早站起來給他一拳,竟敢對他們母親無禮!
一旁的宮女太監,也都詫異看過來。
唯獨朱元璋,哈哈笑起來,對馬皇后道:“先前咱冊封楚禎時就說了,應天護國真君不受世俗禮法約束,妹子要是不介意,就把名字告訴他吧。”
馬皇后瞪他一眼,埋怨道:“你又不早說,害我在楚真君面前失了禮。”
說完后,手拿起毛筆,沾了硯臺中的墨水,在紙上寫下自己名字:
馬英蘭。
楚禎記下了馬皇后名字,并道過謝。
朱標,朱棣都已知道母親名諱,但只是兒時聽過,此刻也是多看了兩眼紙上母親的名字。
朱元璋怔怔的看著紙上那三個字,直到馬皇后又推了下他,才回過神。
“妹子!”
朱元璋握著她的手,“朕下一道旨,凡是已經過世的女子,都不必再忌諱名字,以讓天下女子的子孫后代,能知道他們祖母、高祖母的名諱,也是孝道之始!”
馬皇后看了一眼史官楚禎,問丈夫:“史書里也記載上?”
“都記上!”
朱元璋行事果決:“就從元史開始,寫進史書的女子皆記載其姓名!”
楚禎笑出聲。
好家伙。
從元史開始。
“你兩個回去吧。”
朱元璋吩咐兩個兒子,“我和你們娘帶楚真君去宮里走走,你們晚上再進宮來參加宴席。”
有了剛才的問名后,此刻朱標和朱棣對楚真君能進后宮也不再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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