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老何對燕青的看法又高出了這個身份證。
“但梁山那套動不動講究的是殺貪官,現代網民最喜歡鼓噪的愛國情緒,也是這種流民文化的蔓延,大義之下做什么都可以,可殺貪官就能解決經濟問題嗎,光憑愛國熱情就能獲得戰爭勝利嗎,要具體分析判斷找尋解決之道啊,而你似乎介于這兩者之間……”
沒錯,燕青一直都是超然于梁山之外的那個。
正如他給蓋青云表達的,早期他是懵里懵懂的浪子,玉麒麟家破人亡他才跟著浪跡江湖、逼上梁山。
但可能因為他是小廝出身,一百零八將里面唯一的小廝,所有注意力都在盧俊義身上。
這種主仆關系沒消失,他就永遠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覺得自己是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一直都活得輕心自在、井井有條。
哪怕沾染了大量梁山習氣,也就是老何說的流民特征,卻有后世評價的了身達命之氣。
從來沒把自己當成流寇、山賊甚至招安后的官兵,無論玉麒麟變成什么,他都是忙前跑后的小廝。
包括他為梁山做那么多事,也都是以盧俊義心腹的出發點,去替主子在梁山立功獲得話語權。
所以他從來不在乎什么殺貪官,更沒有忠于皇上勛貴的攀附心。
他對梁山的做派不附和不反對,很多時候還帶著聰明人看一堆傻逼做戲的哂然。
更因為玉麒麟的不斷挖坑跳坑,沒有難度也要制造難度的作死。
逼著燕青練出一身不斷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
所以他又不那么梁山。
老何還順勢舉了個例子:“歷史上一邊玩兒命打仗,一邊又大規模交易戰略物資的罕見場景,就出現在七十年前的北韓戰場上,我們之前一窮二白的部隊,忽然有了那么多發電機、野戰電話、小電臺、藥品、手術設備和器械,就是拿豬鬃、桐油、還有鎢砂換回來的花旗造……”
蓋青云連忙給燕青科普:“就類似跟遼國打仗,我們占劣勢,但不斷找對方買馬匹、弓箭,最后……勢均力敵吧,臥槽,從來沒聽說過呀,不過那會兒我們確實物資匱乏……”
老何就看年輕人慢慢點頭:“在有些人看來,怎么能跟敵人做買賣呢,這不愛國啊,可只要能少犧牲更多戰士,少填進去多少人命,更重要是讓敵軍少了更多打下去的幻想,這都是解決途徑。”
這是個很復雜的博弈理論,普通人很難理解的復雜經營態度。
燕青卻聽懂了:“無論打仗、經營,都是個技術活兒,精細活兒,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打仗的好好打仗,經營的做好生意,各司其職這大場面就穩住了,是這個意思嗎?”
老何笑起來:“好多老同志說了一輩子,都拐不過這個彎兒,他們總是熱衷于各種喊口號,無法面對客觀物質世界的規律,你說的無論是打仗、經營,都是很客觀的事情,不是不怕死、裝備精良就行,特別考核的是組織行為能力,組織,這就是有別于流民文化的特征,你似乎很喜歡組織人手。”
前暴力幫派頭目赧然,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經營組織起來了嘿。
當然他還能自己騙自己說是給以后找到玉麒麟打下片底子。
卻沒想過自己早就從小廝一路成長為大佬了。
摁住女兒,支著耳朵聽半天的何媽媽終于出來:“可以吃飯了,喝兩盅吧,好久沒看見老何聊得這么開心了,伱也少喝點沒問題的。”
何順芝歡喜的去把窖藏國酒拿出來,還建議喝不完可以帶走!
老何才借著舉杯,用老丈人的口氣警告:“不倚仗任何人,你也能在射擊場上打出優異的成績,但更難得是你還有思考學習的能力,所以看看你在案件中遇見一個個犯罪嫌疑人,他們也曾是萬里無一的聰明人、成功人士,要怎么才能對得起自己這份才華資質呢,我會時刻關注你的言行舉動。”
換個人被這樣的大佬關注,已經心花怒放了。
蓋青云卻終于小聲:“好像壓力是很大哦?”
燕青嘆氣。
他能感受到的深度,肯定比蓋青云更廣泛。
他的確少了條犯罪底線,在這個即將開始爆發的前夕,這樣的提醒警示對他實際上意義很大。
畢竟游走在臥底這個特殊崗位上,很多時候善惡就在一瞬間。
現在很可能名利雙收了,要再攀附上這樣的大樹,嘖嘖!
何順芝這個老爸,給他展現的不是權勢,而是站在高位的人會怎么思考。
這是他縱然遇見過宋徽宗,也沒見識過的思維模式。
那皇帝老兒藝術才華遠勝做首腦,更別提千年下來的人類社會組織提升進化水準。
總之是燕青自從湖里出來,第一次覺得山外有山。
飯局就平平常常了,普通家常便飯,但特別注意營養搭配,有照護保健人員把關。
何媽媽還主打個真實,強調我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家庭。
全力以赴平民化輕松化。
連老何看女兒快準狠的給燕青挾菜,忍不住感嘆:“女大十八變,變白了也變好看了……”
他老婆飛快瞥眼:“她搽粉了。”
精心打扮過的何順芝凝固??
老何才順勢:“小芝有喜歡的人,而且還是這么優秀的革命戰友,我當然覺得開心,但個人問題我覺得還為時尚早,我先表個態,不反對不支持,你們自由發展,但不要因此帶來你們工作上的變化,年輕就應該在第一線多積累經驗。”
又舉杯。
燕青還是膽子大:“再怎么我也不可能讓別人幫我去打飛碟啊,肯定會在第一線的。”
何順芝先害羞,接著驚訝,然后有點嘟嘴,最后又被逗笑。
的確已經是挺幸福的樣子。
再到送出來就根本不掩飾,拿了酒用袋子提著:“平時都不許我爸喝酒,他還是蠻高興的,你們聊得好深入哦。”
燕青點明:“為時尚早啊,好好相處做朋友,我要訓練比賽,還要辦案,天曉得幾年以后的事情呢。”
說實話,他真有點跟老何一樣的心態角度,給兩個撩騷的小盆友上緊箍咒。
蓋青云默默的把祁同偉的電視劇給刷了兩遍,還順手剪成短片給燕青看,明顯是被嚇著了。
特別是順著何家的規格,去翻了下省里的報紙和電視新聞。
可能得益于她媽的妙手壓制,何順芝那點什么驕嬌之氣已經很收斂了。
燕青倒是覺得稀松平常:“你看看那些新科狀元、榜眼探花,總之金榜題名的時候,就是高門大戶招募乘龍快婿、東床坦腹的典故時刻,要說你倆也算不錯了,還沒發達就能相互留言親親睡覺,夢里相見了……”
就像無數天真少男少女網聊內容被看到以后的無地自容,蓋青云簡直想把手機格式化:“別說了別說了,我錯了……當時真覺得她是女警,成天還這么風風火火的不著調,逗她幾句,誰知道越聊越深,唉,真知道她家是這樣兒,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撩啊,我反正不聊了。”
燕青偷笑。
但何順芝哪里是隨便點明就能擺平的,一天發信息不回,打電話不接,就反而有借口喜滋滋的直接殺過來。
而且她多方便啊,身為搭檔關系,名正言順的先在后臺查一下手機坐標方位,就奔著射擊中心來了。
話說找個這樣的老婆,還有什么男人的樂趣呢。
現在兩兄弟如此快樂了,簡直就是百密一疏。
十六個中東孩子,只有仨女孩兒,就這也是兩個當玩伴當侍女的定位,現在全都人手一把彈弓。
跟著燕青在飛碟靶訓練場邊,專門開辟個新的彈弓靶場練到手指頭都禿嚕皮那種刻苦!
結果射擊專業這邊,也找了十幾個年齡不一的孩子跟著練。
美其名曰探索新訓練方式,如果成功了,光培養國外孩子怎么行,也要把這個技術優勢保持起來。
要是由此皖省體院獲得了國內飛碟靶后備基地的資格,那又是好多編制呢。
于是何順芝帶著警察部門通行證,直接把車開到后場,下來就看見燕青像個孩子王似的,帶著幾十個孩子在打彈弓。
孩子多了是真的鬧,特別是這種十來歲出頭的孩子,狗都嫌。
但就像燕青對老陶說過的那樣,唯有孩子的眼神里才會有那么多干凈純潔,他喜歡蓋青云,可能也是覺得攝像頭里一塵不染吧。
所以帶孩子的時候才是他不多的單純天真模樣,戴著那個單邊屏幕的照相眼鏡,各種顯擺逗趣,英語、阿拉伯語交織在中文里面很得孩子們喜歡。
有幾個頑皮的更是恨不得爬到他身上掛著。
但這都不妨礙他隨時張弓搭彈。
百發百中。
孩子們也跟著歡呼,跟著射,還到處都是一片我這個姿勢對嗎,我射中了快表揚我的鬧騰。
其實靶子就是一根繩掛了一排易拉罐!
人家給一百萬美元一位少爺小姐來學習,你就這么糊弄。
他還美其名曰我把易拉罐打飛,你們打運動靶。
孩子們更歡快的不分國籍的沖上來手腳并用拖住他,不許他再提高難度。
何順芝就看得入神了。
連孩子以后上機關幼兒園的畫面都出現在腦海中。
忽然就有個大膽的想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