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決勝之地(求推薦求收藏)
靖州北面,太康城。
這是大齊西路軍攻下的第一座大城,如今已成為齊軍前進的橋頭堡。
由靖州運來的糧草軍械會盡數存放在太康城內,再分批次轉運給前線各地的兵營,因為此城極為重要,故而光城內便有一萬大軍,外圍幾座輔城同樣有齊軍駐守。
從三月十四發兵到四月初三,不到二十天的時間里,齊軍連續收復太康、貴縣、新平、籌安、桂寧五城,將邊境線往北整體推進六十余里。
景軍在最南端的防守要塞悉數被拔除。
從戰事的烈度來看,大體呈現出由難到易的轉變。
太康之戰格外慘烈,景軍的抵抗極其頑強,最后是因為兵力嚴重不足被靖州廣濟軍攻破城防。
后續在收復貴縣和新平的過程中,齊軍的進展相對要順利一些,至少沒有出現太大的傷亡。
而等到齊軍謀攻籌安和桂寧城,景軍在嘗試抵抗之后棄城而走,若非他們有騎兵接應,恐怕會像太康城里的景軍一樣全軍覆沒。
至此,戰場局勢初見端倪。
景軍在這個內憂外患的時候只能戰略收縮,他們似乎沒有料到齊軍會破釜沉舟,直接投入十余萬大軍,因此應對起來非常吃力。
太康城內一座大宅被齊軍征用為臨時大都督府,宅子的主人自然心甘情愿,甚至不惜耗費大量銀錢將里里外外的陳設都換了一遍。
節堂之內,西路軍的三位主帥正在商討軍情。
京軍驍勇大營行軍總管元行欽肅然道:“侯爺,大都督,前日我軍斥候在新平城西南面發現景軍騎兵的蹤跡,從他們行進的方向來看,有可能是想迂回至南方,進而襲擾我軍的后勤輜重。”
韓忠杰和劉守光對視一線,前者從容道:“元總管勿憂,我早已料到兀顏術會有這樣的把戲,安平軍將會全程護衛運送糧草的隊伍,車陣足以讓景軍騎兵無功而返。”
元行欽恭敬地說道:“侯爺神機妙算,末將佩服。”
“我們就不必相互吹捧了。”
韓忠杰笑了笑,話鋒一轉道:“今天請二位過來,一是商議確定接下來的方略,二是請你們看一看山陽郡公的復文,其實這兩件事可以合二為一。”
劉守光和元行欽都露出好奇的神情。
韓忠杰從案上取來兩份謄抄好的復文,分別交到二人手上。
片刻過后,劉守光沉吟道:“山陽郡公此言……似乎是擔心景軍使詐?”
韓忠杰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見他沒有直接表態,劉守光便謹慎地說道:“在我看來,郡公的擔憂不無道理。兀顏術身為慶聿恭的繼任者,定然不是無能之輩,他不可能笨拙地死守每一座城池,初期戰局的勝利不代表我軍再無阻礙。”
韓忠杰并不意外他會支持陸沉的看法。
劉守光其實是大齊軍方高層難得的忠厚人物,他曾經親眼見證陸沉在一夜之間平定叛亂,對那個年輕人的軍事才華非常認可。不過他也知道天子和陸沉之間存在的問題,所以說得比較委婉。
韓忠杰沉吟道:“那依都督之見,兀顏術可能會采取怎樣的手段?”
劉守光思忖片刻,徐徐道:“景軍在河洛西南防線常備兵馬五萬有余,以桐柏城為核心。兀顏術在東線布置的守軍大略有六七萬,也就是說他能動用的后備兵力,即河洛城里的守軍在四萬左右。在沒有其他援兵的前提下,兀顏術在西南戰場滿打滿算只能調集八萬兵馬,很難對我軍造成致命的威脅。”
元行欽插話道:“如果景國皇帝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慶聿恭,或許可以調動兵馬南下支援兀顏術,不過這種調動無法做到悄無聲息,我們可以提前察覺。”
“元總管言之有理,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劉守光看了一眼西邊墻上的地圖,道:“兀顏術可以賭山陽郡公不會發起進攻,從而將東線兵馬悄悄調來西線,只在邊境關隘留下必要的兵力即可。”
韓忠杰道:“這很冒險,不像是兀顏術會做的決定。”
他顯然對兀顏術做過深入的了解。
一位主帥的戰術謀劃可以千變萬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不會出現風格上的劇烈反差。
兀顏術用兵貌似詭譎實則沉穩,或許會有局部戰場上的冒險,卻不會空門大開自斷一臂。
劉守光順勢說道:“所以山陽郡公才會做此提醒。只要我軍放緩進攻節奏,不急于攻城略地,那么兀顏術的后手早晚會顯露出來。無論他是在等待景國皇帝派來的援兵,還是孤注一擲從東線調兵,這些手段總有跡可循,我軍對癥下藥便會更加穩妥。”
韓忠杰默然不語。
元行欽見狀便說道:“大都督,倘若我軍暫時偃旗息鼓,豈不是遂了兀顏術的愿?”
劉守光一怔。
韓忠杰亦嘆道:“大都督,不是我不相信山陽郡公的判斷,而是此戰真的不能拖下去。景國內亂是天賜良機,可沒人知道這內亂何時會結束。一旦景國君臣的爭斗分出結果,勝者肯定會立刻將目光投到南線戰場。換句話說,兀顏術可以等,但是我軍不能等,必須要利用這段時間謀求更大的勝果。”
劉守光眉頭微皺。
他很清楚韓忠杰這番話的深意。
身為先帝給新君留下的輔弼之臣,劉守光雖然覺得天子對待陸沉的態度有些急切,但以他的性格很難提出反對,只有盡可能地辦好天子交待的事情。
無論是對靖州各軍將領的調整,還是這次配合韓忠杰北伐,劉守光都算得上盡心盡力,甚至沒有介懷自己身為靖州大都督僅僅是北伐副帥。
天子之所以堅持北伐,一方面是不想錯過景國內亂的機會,另一方面也是要幫他和韓忠杰樹立威望,從而可以和陸沉抗衡。
問題在于劉守光覺得陸沉的顧慮符合正道。
戰場之上不能摻雜太多的雜念,這是為將者必須明白的道理。
只是現在看來,想要做到這一點很難。
一念及此,劉守光緩緩道:“侯爺之意,我軍下一步要進攻考城?”
考城位于太康西北面百里之外,控扼著進攻桐柏城的必經之路。
韓忠杰頷首道:“欲取桐柏,必下考城。我意先穩固戰線,按照既定策略徐徐圖之,先掃清兩邊的所有阻礙,首尾相顧東西相連,這樣我軍便可毫無后顧之憂地攻打考城,進而圖謀桐柏。”
元行欽亦道:“末將附議。”
這一次劉守光思考了很長時間。
雖說他只是北伐副帥,但他終究是靖州大都督,倘若他不同意這個方略,韓忠杰除非拿出圣旨,否則也無法逼他點頭。
見他遲疑不決,韓忠杰輕聲道:“劉兄,陛下在我離京之前特意交代,此戰宜速戰速決,不能給景軍太多的時間。”
劉守光按下心中那抹憂慮,點頭道:“便依侯爺之言。”
韓忠杰大喜,元行欽的臉色也瞬間舒展開來。
桐柏城,大將軍府。
阿里合貴由身為南線數萬景軍的主將,又是宗室子弟出身,地位尤在蒲察之上,此刻在他自己的將軍府內卻坐在下首,對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極其恭敬。
只因對方是天子格外器重的兀顏術。
“遵照大人的安排,我軍在死守太康之后,后續幾戰依次降低抵抗的力度,籌安和桂寧只是象征性地守了一下,敵軍沒有付出多少代價便占據這兩城。”
貴由略微有些惆悵,雖說這都是兀顏術的決定,可畢竟是丟失城池的罪過,倘若最后戰局無法逆轉,他可不想面對天子的怒火。
兀顏術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溫言道:“將軍勿憂,一時的勝負不足為慮。”
貴由道:“末將相信大人必能反敗為勝,只不知援兵何時抵達?”
“援兵?”
兀顏術微笑道:“將軍已經見到了。”
貴由愣住。
兀顏術當然不是孤身南下,此番他帶著八千騎兵和兩萬步卒來到桐柏,但是貴由并不認為這支兵馬就是全部的援兵。
要知道南邊齊軍據說有將近二十萬,旌旗連綿遮天蔽日,貴由手中的全部兵馬僅有五萬出頭,加上兀顏術帶來的也只有八萬左右,如何對抗來勢洶洶的齊軍?
“不會再有援兵了。”
兀顏術再次強調,然后從容地說道:“也不對,虎豹營已經啟程,只是他們走得比較慢,在決戰之前可以抵達。”
聽到虎豹營三字,貴由的心跳猛地加快。
那是人馬具裝的三千重騎。
一念及此,貴由不禁激動地說道:“太好了,有虎豹營助陣,我軍此戰必勝!”
“光靠虎豹營可不行。”
兀顏術淡淡一笑,起身走到沙盤邊,悠然道:“我提前來桐柏,便是要和將軍確定這一戰的方略。從目前的態勢可知,齊軍不會放緩節奏,他們下一步肯定是瞄準考城。”
貴由跟了過來,點頭道:“從前線傳回來的情報來看,齊軍正在逐步蠶食考城以南、我軍的所有據點。”
兀顏術抬手指向考城東邊的平原,道:“這里將會是我軍擊潰齊軍主力的主戰場。”
貴由一時間心情振奮,卻還是有一些忐忑,因為考城守軍不足五千,兀顏術帶來的三萬兵馬加上虎豹營,想要一錘定音仍然不太可能,畢竟齊軍已經今非昔比。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齊軍勢大,實力不容小覷。”
“所以我提前過來籌謀此戰。”
兀顏術轉頭看著他說道:“有一個比較冒險的計劃,需要得到將軍的配合。”
他不疾不徐地說著,貴由聽得雙眼逐漸瞪圓。
良久之后,貴由發自肺腑地說道:“確實有些冒險。”
兀顏術胸有成竹地問道:“將軍意下如何?”
貴由咬牙道:“只要能讓齊軍死無葬身之地,末將愿陪大人冒險!”
兀顏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