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在任務記錄儀器中出現的那張臉,幾乎在瞬間占據了監測站內的所有屏幕,司機不管看向什么地方,都會和那張臉對視。
“瘋病,它們說的瘋病來了!救命!救命!”
太無助了,司機之前看不見,畏懼黑暗,現在能看見后他又非常的后悔,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去,這樣還能少些折磨。
監測站點不算大,本該廢棄的儀器全部被啟動,指示燈的紅光將女人五官映照的更加恐怖,那張扭曲的臉好像在一點點擠出屏幕。
司機終于理解視頻里那些清潔工表現出的恐懼了,一張張臉從四面八方圍來,如同大潮。
“也許、也許挖掉雙眼能夠管用。”司機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他手指顫抖著伸向自己的眼珠:“只要看不見,就觀測不到她,就會變得正常。”
仿佛著了魔,司機手指快要碰到眼睛時,高命一把將其撞到了旁邊:“挖掉眼睛,姑姑就會住進你的腦子里,讓你永遠落入她的懷抱。”
聽到高命的聲音,司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可當他看向高命抬起的頭時,臉色驟變,嚇得煞白。
“你的臉!!”
高命的臉一半是李三思,另一半在快速女化,明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種不協調充斥著一種另類的恐怖。
胸前的紋身滲出大量血跡,李三思隱藏在心底的惡意被外界的力量刺激,化作一條條細小的黑色神經爬向高命身體各處,一些之前不曾有過的記憶像被大浪掀起的泥沙,飛濺在高命腦海當中。
這些記憶全部和李三思的姑姑有關,是一段完全被封存的記憶,至于它被李三思遺忘封存的理由也很簡單,高命只是稍微瀏覽便覺得太殘忍了。
李三思的姑姑患有遺傳性精神疾病,經過治療后,表面上好了許多,可真實情況是她接受了自己是個瘋子的事實,為了獲取更多的自由,她開始在人們面前偽裝。
李三思的父親將孩子托付給她,白天一切正常,可到了晚上,那個女人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為李三思準備的飯菜中夾雜著各種異物,她沒有刻意去傷害李三思,只是覺得自己這么吃沒問題,李三思應該也可以接受。
對于孩子,她的態度也很奇怪,醫生說她的疾病是因為遺傳,可李三思卻好像沒有這個問題,于是她便開始探究自己和李三思的不同,從最開始問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到犯病之后強迫李三思做各種奇怪的事情。
她時而能夠認出李三思,時而又會忘記李三思,她犯病的時候會把李三思當作任何人和東西,豬狗牛羊這些都還好,壞人、變態、女兒、醫生等等也會有,毆打謾罵撕咬追趕,依戀關心愧疚痛苦,種種復雜的情緒都交織在了李三思的身上。
這樣生活了很久,李三思決定帶姑姑去一個很特別的地方,他的管道工人養父也曾帶養母去過的地方。
黑色的血管和神經爬向身體各處,血城鬼紋毫不示弱,一條條艷紅的絲線與之纏繞在一起,雙方都想要同化對方,完全占據其擁有的一切。
承受著抽骨吸髓的痛苦,高命感覺自己體內有一條條細小的鐵絲在扭動,他的臉也在李三思和姑姑之間不斷變化。
屏幕上的女人好像走了出來,黑暗中有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她隱隱靠近,似乎是想要擁抱李三思。
“嘭!”
拔出黑槍,高命對準模糊的虛影,扣動班機。
一剎的火光照亮了監測站點,火光中這里完全廢棄,根本沒有閃動的指示燈和女人的臉,一切似乎都是高命的想象,只是這想象竟然可以扭曲現實。
走出監測站,高命忍受著痛苦,牽著司機,大步朝通道更深處跑去。
飛奔的腳步踩著倒轉的時間,與心底那被隱藏的記憶重合,很多年前,李三思就是這樣帶著瘋掉的姑姑進入了地下水網。
這里沒有浴缸中會說話的硅膠娃娃,也沒有人魚和滿是詭異的通道,只有惡臭和黑暗。
不斷的往前走,不斷的深入黑暗,一直跑,直到外界的聲音徹底消失,耳邊只剩下污水在流動。
高命和記憶中的李三思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面前是水網中心污水匯聚出的深潭。
全城的污水流到了這里,這里埋葬著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和難以直視的污穢,這里就是全城最骯臟的地方。
養父連同輪椅一起將養母推進了深潭,李三思也是在這里把瘋掉的姑姑推了進去。
看到姑姑被垃圾淹沒,在冰冷發臭的污水中伸出手臂,李三思下意識的朝著深潭伸手。
他靈魂和性格中的某些東西也跟姑姑一起沉了進去,腦子很痛很痛,姑姑沉進了深潭里,卻又好像落入了他的腦海里,那個瘋癲的身影怎么都趕不走,她的瘋病好像傳染到了自己。
“哈哈哈哈!”
趴在污水深潭旁邊,李三思有些不正常了,姑姑好像沒有消失,而是融進了黑暗中,所有沒有光亮的地方都有姑姑的身影,她藏在任何一處角落里,她就是黑暗。
“啊啊啊啊!”
李三思在這一刻徹底墜入黑暗,那份記憶要撕裂高命的腦袋,血城鬼紋和李三思心底的黑暗爭奪著每一寸血肉,正常來說高命以自己的意志主導,有他的幫助血城紋身可以輕松壓制李三思心底的惡意。但在這地下深潭旁邊,無邊無際的黑暗不斷涌入高命的身體,一個個黑暗的念頭冒出,李三思的臉正一步步被姑姑的臉取代。
“原來真正的姑姑也被李三思親手殺死,所有噩夢和黑暗都源自李三思自己。”
更多的惡意和黑暗涌進高命身體,他雙眼慢慢變得全黑,就好像不斷被注入污水的黑色深潭。那平靜的深潭內,隨著李三思記憶的恢復,開始浮出一件件東西。
弟弟被砍下的手臂、母親的遺物、殺人兇手、養母的輪椅等等,最后所有東西匯聚成了姑姑的臉。
未發生的預感便是恐懼,沒人知道黑暗中有什么,所以只要想象出黑暗中隱藏著什么,黑暗中就似乎真的會出現什么。
“我好像知道黑暗神龕主人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