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陪著禮道:“那,若是錢家肯出銀子,九爺您能否高抬貴手,就不用他們再簽那什么契書了,就當是孝敬您九爺的。”
馮九擺了擺手道:“那不行!哼,一萬兩銀子算個屁,咱們誰沒見過一萬兩銀子?
那契書,錢家非簽不可!這是規矩,要么簽了契書,大家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么,錢家這門里,可難再尋見能開口說話的了。”
話說到這里,馮九朝著院子里抬了抬手,忽得幾個人被扭送上來,除了方才義氣沖出去的趙婉蓉,竟然連桃夭都被追了回來。而一塊被押上來的,竟然還有錢瑜的母親李氏,只是此時李氏仿佛已經昏死過去。
錢瑜大驚失色,即刻沖上前去抱住自己的母親,驚慌得搖晃著:“娘!娘您怎么了?娘你醒醒。”
企圖將李氏喚醒。
楚平看見桃夭心下大驚。
馮九看出楚平盯著桃夭緊張的神色,卻只是笑著道:“那老太婆太吵了,只是打暈了而已,別那么緊張,讓這幾位也都坐下說話吧。”
那手下的人這才放開了桃夭和趙婉蓉二人,給他們在桌旁也設了座位。而李氏則被錢瑜抱著往一旁的軟榻上放了。
錢瑜怒不可遏,可是如今又全無辦法,想要說什么,都被楚平眼神制止,如今沖動是沒有用的。
楚平深吸了口氣,這才跟馮九爺繼續道:“這話是怎么說的呢?”
馮九爺對楚平道:“楚大爺,我只怕你年輕不經事,被他們錢家哄騙了還不知道。
實話跟你說,給錢家老太太開門這事兒,是我辦砸了。我今兒怎么著都得給上頭一個交代。”
楚平繼續耐心問著:“錢家不過是沒有足夠的銀子,怎么也不能算是辦砸了吧?那么嚴重嗎?”
馮九嘆了口氣道:“這蘇州錢家在朝中依附的是三爺黨的人,跟咱們主子是對頭。”
楚平緩緩點頭,自是不知道里頭還有這些門道。
只聽馮九繼續道:“當時是瞧著這老婆子早年間就跟錢家和離了,又糾纏得緊,才放了他們進來,可才放進人來,就扣了我的人,審訊私刑,還再也不登門了。
我才知道,是我上了當了,少不得過來處置了這些人。”
楚平看著桃夭在這里,又聽著馮九這樣驚險的話,心突突得跳,生怕殃及了她,也總不能似方才那般靜心了,沉吟了片刻,這才道:“九爺說得是,原本九爺讓錢家老太太進來,就是擔了風險的。
可如今,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忽得發現錢家老太太沒有錢,而派來與錢家接洽的紅兒姑娘也沒了音訊,所以您懷疑這杭州錢家,與蘇州錢家一伙,想要尋些六門的什么證據,引得了您上頭的人的懷疑,所以也是迫著你過來解決了這莊麻煩事。
九爺您為了這事兒當真是受委屈了。”
馮九聽了這話,只覺得比從自己心窩子里掏出來的都貼切,竟然給楚平倒了一杯酒,兩人碰杯飲了,馮九才道:“那能怎么辦?我自己倒霉催的唄,攤上錢家這么莊狗逼叨叨的破事兒。”
楚平趕緊道:“是是是,九爺您都是一片好心,起初也是看那老太太可憐,想著成人之美,自己擔著風險幫她,卻不曾想鬧成今天這個局面,這也都不是您想看見的。
今日過來,讓錢家簽這契書,入了股,也是為了給上頭一個交代,而且這也是九爺您仁慈,都是為了錢家好,能保錢家上下老小的人命平安。
九爺您是真爺們兒,行事大氣,楚平敬重您,再敬您一杯。”
馮九被楚平這高帽戴的舒坦,笑著與楚平又干了一杯,楚平這才招呼馮九也嘗嘗桌上的菜。
馮九心氣兒順了,便也應著楚平的話,動了筷子。
楚平這才一面給馮九斟酒,一面道:“九爺,我今兒來得早,也從錢家聽說了這樁事在他們家的另一番光景,九爺您吃著菜,就當聽個趣兒解悶,多少也聽我說兩句?”
馮九嘗了兩口,覺著這飯菜還算可口,便也只對楚平道:“你說。”
楚平這才道:“我冷眼瞧著,錢家并不像要刻意針對咱們的樣子。
若是他們有心要對付咱們,那么紅兒姑娘,如今怕是早去了京城作證,怎能還這么全須全尾兒的在這兒呢?
況且,如您所查,現在這天香樓錢家跟蘇州錢家從來沒有往來,否則,您也不會許老太太進您的門了。
這其實就是一樁極簡單的事,那老太太貪財,偶然間得知六門,尋了好些法子,軟磨硬泡得敲開了六門的大門,可是,這老太太從來寡居母家,也并不曾在杭州,故而也沒有跟家里的兒子女兒知會過這件事,主要是因著錢兄夫婦兩個,從來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實人,她娘擔心他們怕擔風險,不肯入股,所以才自作主張,自己跟紅兒姑娘聯絡,搜尋了銀子,想去入股。
這老太太的心是誠的,只可惜,她們里頭的家務事沒有處置好,您看看,這不光是娘跟兒子沒商議好,就是丈夫跟妻子也沒說到一塊去。
這才鬧了這一莊笑話給您看,其實并沒有您想的那么復雜,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話到這里,楚平給錢瑜使了個眼色,錢瑜雖則因著母親受辱,心中有氣,可是卻也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撒氣的時候,只能趕緊上來鞠躬作揖:“九爺,我們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什么朝廷大事,什么黨派,什么三爺四爺的,我們一個都不認識,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從小就跟著娘離開了錢家,這些年更是再無往來,就是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公然跟你們作對呀是不是?”
桃夭也碰了碰趙婉蓉的胳膊,一旁的趙婉蓉也趕緊道:“九爺,我們真的沒有半點那樣的心思,我們就是些小老百姓,我們扣住了九兒姑娘,只是想從她口里問出來,我那個糊涂婆婆到底在干什么,知道了之后,之所以沒有放九兒姑娘回去,是因為我們害怕,我們都嚇壞了,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真的半點旁的心思都沒有啊!”
馮九聞言卻只是冷笑一聲:“這話,從前我信,可是據我所知,就在前兩天,錢大爺和大奶奶不是才回了蘇州錢家一趟嗎?怎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