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玉的話,邵氏并不以為然,她還是覺著楚家是難得的良媒,這親事上,哪有十全十美的,能說到這一步已經很是不易,可不要再橫生枝節,將好好的姻緣給斷送了。
可瞧著自家閨女那一通振振有詞,邵氏知道桃玉的性子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便只聽著應著,并沒有再跟她說什么。
只說桃夭今兒出來一日也辛苦了,讓她回去早些歇息,便出去找在正堂里喝茶的桃夭。
邵氏出來的時候,桃夭只是在捧著茶碗愣神兒,手拿著茶杯蓋隨意撥弄著茶葉,并不曾往口中去,見邵氏出來,臉上帶了笑,起身相迎。
邵氏擺手讓她繼續坐了,這才道:“你不必把玉丫頭說的話往心里去,今兒我們去見楚家老太太極好,原本你的情形,我也都跟老太太說清楚了,她只是想看看你,合不合眼緣,如今只瞧了一眼,就覺著極好,只等楚家的老爺太太回來,好去你家提親,后頭的事,便是跟你爹娘商量著辦了。”
桃夭只是陪著笑,道:“二嬸嬸幫著拿主意就行。”
桃夭并沒有在陳家多留,只道了辛苦叨擾,便起身告辭,也沒用邵氏送,只自己出了二門,上了馬車。
桃乙問著桃夭:“姑娘,咱們回紫綾閣嗎?”
桃夭遲疑了片刻才道:“去天香樓吧。”
她著實是許久沒見趙婉蓉了,也不知道她忙完了沒有。
桃乙應著,趕車而去,桃夭則坐在馬車上思緒萬千。
上回自己跟楚平起了齟齬,桃玉言笑晏晏百般相勸,可是今次,明明跟楚家相談甚歡,可是桃玉竟然說了那么多的喪氣話。
桃夭記著邵氏跟桃玉說起楚平家里的后花園那等精巧闊氣之時,桃玉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屑。楚平與陳宏如今都是秀才出身,而楚平的年紀卻比陳宏小了十余歲。
再加上,陳宏家世淺薄,父母不過是在鄉間務農,陳宏能讀書讀出來,又在杭州盧月書館謀得教書先生一職,實屬不易。桃玉家里原本也沒什么家底,當初能嫁給個秀才,也是風光大嫁,在桃源縣人都說是出了名的良緣。
如今陳家家里這三進的宅子,都是桃玉和陳宏憑一己之力置辦下的。可也不過與桃夭家桃源縣的宅子差不多大,根本沒有后花園這一說。
桃夭覺著,桃玉或許是出于嫉妒,所以說些酸話。
再則,自己來杭州這么多年,也見識過桃玉與陳宏的父母相處,桃玉對務農出身的他們也是百般看不慣,起過不少的爭執。最后鬧得邵氏常常來陳家小住,可陳宏的父母跟桃玉夫妻兩個同住在一個宅子里,不過前后院的,卻極少見面。
每回不得已見了面,也是橫眉冷對,能敷衍客套幾句,便是桃玉心情好了。
陳宏是個好說話的,也著實對桃玉好,家里大事小情,陳宏也多聽桃玉的。可聊是如此,為了陳宏父母的事,從前也爭執過好幾回,甚至鬧得陳宏的父母哭著喊著想回鄉下的莊子,桃玉甚至應允了,可邵氏勸著,說若是這樣,怕是外頭旁人對桃玉和陳宏的清議會不好。好說歹說,算是讓陳宏的父母留下了,如今住在前頭的二進院里,卻輕易不敢去三進院桃玉的住處叨擾。
桃玉覺著都是她婆婆不好,桃夭隱約聽說過一些瑣事,卻并不知道真切。
只覺著桃玉的性子,定然是不會喜歡楚家老太太那樣的。
可是,桃玉是如此,桃夭覺著自己將來未必就會像她一樣。
桃玉的話,桃夭并未很往心里去,可聽著那些話,心里多少會有些不太痛快。
不多時,馬車停了,桃夭打簾子下了馬車,如今已經過了晌午吃飯的時辰,天香樓門可羅雀,所以桃夭的馬車一停,里頭擦著桌子躲懶的小二便眼尖得瞧見,趕了出來迎著。
“桃姑娘來了。”小二一邊揚聲往里頭通稟著,一邊對桃夭道,“今兒大奶奶在呢。”
聽聞桃夭來了,原本坐在柜上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趙婉蓉忽得驚坐而起,趕緊從柜后頭出來,上前拉住了桃夭。
桃夭終于瞧見趙婉蓉,忍不住打趣道:“我的好大奶奶,你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我可終于見著你了。”
趙婉蓉看見桃夭也仿佛見了親人了,拉著她就往樓上走,一面道:“哎呀快別提了,你快跟我來吧。”
兩個人一同去了秀色怡人,才一進門,趙婉蓉連上茶的小二都不要,只親自上前去關上了門,還吩咐了小二,不許任何人靠近打擾,也不用伺候。
自己拉著桃夭進了里間。
看著趙婉蓉神經兮兮的樣子,桃夭卻有幾分意外:“這是怎么了?”
趙婉蓉拉著桃夭的手,壓低聲音道:“錢瑜不讓我把這事兒往外說,我連我爹娘都沒說,可我心里總是覺著不踏實,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我只悄悄告訴你一個人,你得向我起誓絕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看著這般鄭重其事的趙婉蓉,桃夭便知道事情或許不那么簡單:“是,我答應你,絕不告知第二個人。”
趙婉蓉這才焦急道:“我婆婆瘋了!”
“啊?”
這算什么事?桃夭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才聽趙婉蓉娓娓道來:“你上回不是撞見她去了寬窄巷?還有那個叫紅兒的丫頭,你讓車夫來說了,錢瑜發了狠,把那丫頭關了起來餓了兩三天,才終于撬開了我婆婆的口。
她從前在蘇州的時候,她在家里也沒什么事兒做,成日里就琢磨著怎么吃喝穿戴,就喜歡吃些什么鮑參翅肚,尤其是燕窩,她每日都得吃一盅。還尤愛珍珠首飾,特別是南洋的金珠。
這些年,錢瑜倒也是孝敬,每年給她的銀子不少,可是也架不住她這么折騰。
她自己心里也有數,竟然想著法子摸著了些買燕窩和珍珠便宜的門路。
一來二去,便與那些人熟絡了起來。
那些人不僅有上等的南洋金絲燕,還有幾乎與貢珠相當的上等珍珠賣,可價錢卻連市面上的一半都不到。”
桃夭聽著瞠目結舌,果然錢家的富貴是她所不能想象的:“她……該不會是被人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