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淼八月底往回打了一通電話,說的是幾個孩子上學的事。
傅璟佑叫她不要操心,說一直都記著。
事后又問她最近工作怎么樣,忙不忙,累不累等。
陸淼工作倒是不累。
偶爾有空閑還能就近看看海,或者組團上外媒同事家的農場里團建。
就是現在慢慢距離文化交流會的時間近了,這陣子領館內,她們這群參展的人要不早上,要不就是晚上,每天總少不了要開兩三次會。
日常氛圍難免嚴肅。
這通電話就是趁著晚間會議的間隙打的。
“后面要優先專注交流會的事,兩邊有時差,我之后一段時間可能沒辦法給家里打電話。你好好工作,不要傻傻等我的電話……等忙過這一陣兒要回去了,我會提前跟家里聯系的。”
“好……你別光顧著忙,注意休息,優先照顧好自己再談其他!”
電話那頭陸淼笑說:
“知道了佑哥,會議室那邊有人在招手了,我要掛了。”
傅璟佑短暫沒了聲。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最后只趕在掛斷電話前吐出一句“我跟孩子等你回來”。
電話就此掛斷,傅璟佑后續忙工作時,又過起了掰手指數時間等老婆回來的日子。
差不多的時間里,孩子們開了學,柏川也報上了育紅班。
時安和聶云戈一個年級,原定今夏就能升初中。
但去年七月份起草了新規,中小學分批調整,由一開始的五二年制施行改革為六三年制。
北附小是試點實行新規的第一批學校。
兩個孩子便要在小學里上完六年級后,才能升初中……
再就是柏川。
小子平時在家放養散漫慣了,起先去上學時總要哭鬧。
不是不肯去,就是哼唧著非要帶小狗團團一起去。
頭一個星期都是唐梅哄著一起跟車接送,再往后一點,小子在學校認識了小伙伴才漸漸有了些自主性。
小學開了學,各大高校如是。
傅璟佑拿回翻譯好的數控說明書,仔細翻閱后對其中提到的“數控編程”概念十分模糊。
抽時間好一陣子翻書,又找原來的器械大課老師詢問。
后面才了解理工科有個課程叫編程課。
要想把數控機床的功能性發揮到最大,就得懂編程。
而編程這一類東西,只有計算機和電子科學學科才會教。
傅璟佑思量再三,跑了兩天申請了母校課程的旁聽資格。
他拿了對應的課程表,平時除了兼顧廠里的活兒,有點空閑就會回到學校里繼續學習。
每天奔來走去的確實不少折騰,可對他來說,又仿佛是一件好事。
過去回家再晚,家里也總有人會給他留一盞燈。
現在回家孤零零的一個人不說,去廠里守著機器時,一個人縮在狹小的木板床上,也著實沒趣得很。
要是他孩子的媽在就好了。
傅璟佑不僅一次那么想。
但萬幸的是,很快了,孩子媽媽很快就要
回來了。
越是想,越是覺得時間難熬。
傅璟佑晃晃腦袋,索性不往深里想了。
廠房昏暗的白熾燈下,他喝了一口水把搪瓷缸子推去一旁,一手翻開資料書,一手握上鋼筆翻開筆記本。
數控機床設計的數碼編程和計算機編程既有一定聯系,又有顯著區別。
兩者在邏輯思維、指令體系等方面存在共通性,但應用起來根據場景和技術原理,又會存在較大的差異。
學校里的編程課主要針對計算機學科,大型器械所要運用到的根本不會教,也沒能力教。
他更多時候,都需要自己摸索學習……
時間在一個個忙碌的日夜中流逝走遠。
九月下旬的一個上午,傅璟佑在新廠房里一手捏著筆記本看著,一手慢慢磨蹭調著機床按鈕,正初次嘗試利用數控功能設置精確尺寸。
還沒操作兩步呢,最外頭的鐵皮門就被人拍響了。
“六哥?六哥在不在?”
是陳向東。
傅璟佑合上筆記本插進胸口口袋,按了機床“停止”鍵,出去給人開了門:
“你怎么突然過來了?有事發個信息,我就近給你回個電話不就完了?”
陳向東擺手,笑得像個大嘴猴:
“這事兒不是一般的事兒,必須得親自過來跟你說才行!”
傅璟佑點頭。
這邊沒有富余的茶缸子,他就也沒給陳向東倒水,只從口袋摸出煙盒抽了一支煙遞過去。
又摸出打火機“噠噠噠”的幾下,順勢還要給人把煙點上。
陳向東連忙擺手:
“我有我有,我自己來就行!”
傅璟佑頷首,自己給自己點上煙,問陳向東這趟過來到底是什么事兒。
“也不是別的什么……”
陳向東哈哈笑著,不答反問:
“嫂子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月月底要是沒回,那應該就是十月了。”
陳向東追問道:
“沒說確切時間?”
傅璟佑瞟他一眼,沒好氣在他肩頭捶了一下:
“你有什么事情趕緊說,忙著呢。”
陳向東哈哈笑出聲,摸著后腦勺也不賣關子了:
“我最近打聽到消息,說是中關村那邊馬上要竣工幾棟大樓,給政府和國營企業供完房還能有剩下的,要是個人手里有條件也能去申請買!”
傅璟佑一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琢磨了一會兒,傅璟佑說:
“中關村不是在北四環?廠子和大家活動的范圍多是在西二這邊,北四遠了點,你要是搬過去以后能方便嗎?”
陳向東一邊點頭,一邊抓著后腦勺也挺糾結矛盾的:
“是有點遠,但是樓房房源不好找,而且……”
他噓聲叨叨,扭捏得不好意思大聲說話:
“我跟梅子處對象也有幾年了,前兒聽說這個消息,我就跟梅子提了結婚的事兒,她說行,但是說想等嫂子回來了大家都在場的時候辦。”
陳向東為了這個事兒,才跑的這一趟。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跟兄弟分享喜悅的意思……
不過言歸正傳,陳向東又說:
“可是結婚總得妥當的安身之所吧?過日子就要有個過日子的樣。以前是條件不好,現在我手里也攢下來錢了,梅子愿意跟我,我就想讓她跟嫂子一樣,過安穩踏實富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