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在家吃過早飯，陸淼挎著手提袋揮揮手，坐進等在路側的車里直往西城區三里河去。
當下背景，京北這邊很有一部分政府機關都在三里河一帶聚攏。
像財政部、科學院、核工業部等，都在這邊。
陸淼帶著任職文件到財政部。
上遞材料走一系列流程，折騰將近兩個小時才拿到對應工作證件到相關崗位了解情況。
財政部是保障國家及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職能部門。
其中像稅務、國家資產等，涉及范圍廣泛，內部所包含的工作部門也是眾多。
而每個部門的內部，又有更細致的劃分。
像陸淼所處的資產處理崗，除她以外，負責各個區域的大頭主任還有三位。
而也許是安排她調任掛職的領導器重她的，又或許是巧合。
又或者是還存在著什么職場陰暗面。
總之，交給陸淼輔佐負責的工作內容不太好解決。
甚至說得上是棘手。
同部門其他主任負責的資產出售、轉讓等內容，大部分只需要核實檢驗文書資料，確認沒問題之后進行蓋章即可。
陸淼負責的區域，主要在國有資產報廢、報損等。
說通俗點，就是國營工廠什么的干倒閉經營不下去了，她及手底下的人就得過去清算驗收。
驗收是其次。
主要國營工廠能把自己干倒閉，那大差不差的，就都有一筆爛賬。
不是欠銀行的錢，就是欠國家的債。
而國家作為債權人，大部分時候只能吃“虧”核銷平賬……
這中間的流程，相當繁瑣。
陸淼原本以為，這趟過來就跟昨天去國英社似的，事情不會太多。
結果恰好相反……
中午，陸淼蹙著眉心，站在四人間辦公室的辦公桌一側拆開一個文件袋翻看著。
一模一樣的文件袋，側后方于紅的懷里還抱著一大摞。
都是今年四月份后，往上申報的破產企業資料。
陸淼低頭快速瀏覽資料，
辦公室里其他三位主任則明里暗里的，都在看她。
其中有兩人撇撇嘴角，意味不明搖搖頭。
或擰開水杯蓋子喝茶，或撐腮拿著一張什么資料單子打發時間的看著。
并不理會這個新來的同事。
陸淼暫時沒有那么忙，但畢竟頂著兩份職位，要處理的事兒也不少。
她沒辦法在財政部這邊坐班處理工，就謙遜平和的跟其他主任打招呼。
說資料先拿回去看，之后抽出空閑會再過來。
走前也跟相關上下級各自對接報備，國英社那邊不忙她日常就會過來。
如果有急事需要聯系，可以打哪個電話找她。
又或者有新的文件、工作安排，找她哪個助理過來取云云。
一切都溝通好了，陸淼才帶著一大捧文件往回走。
殊不知她前腳剛走，四人間辦公室里，捏著一頁紙翻看的楊主任就哼哼道：
“瞧瞧，多氣派？忙得資料都得拿回家去看呢！”
跟誰不知道她頂了兩份要職似的，真能顯擺。
喝茶的李主任聽出潛臺詞，擰上水杯，看似和藹，卻皮笑肉不笑的勸解道：
“行了老楊，這叫長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是件好事！你呀，可別跟這些小年輕眼紅計較。”
楊主任直接原地紅溫，把資料拍在桌上顫著嘴唇道：
“呵！初來乍到的黃毛丫頭，我至于眼紅計較她？”
話說的是否認眼紅，可在座的三個人里，有哪個是真的不眼紅的？
這不是借調過來的小職員，而是實際職位的一方主任！
才二十來歲的年齡，還是個丫頭片子，這叫誰能服氣？
李主任調侃笑說：
“沒有沒有，我就是開個玩笑，你看你，怎么還當真了？”
楊主任冷哼一聲，繃著一張臉不說話了。
一直沒開口的周主任眼觀鼻鼻觀心，態度居中道：
“行了，都干活兒吧，現在想那么多做什么？麻煩事那么多，人最后能不能待住都是兩說。”
一聽這話，楊主任和李主任不由對視一眼。
資產管理崗原本分正副主任，共三位。
楊主任和李主任就是正副級，一同負責一個項目區域。
周主任雖然落了單，但負責的也是一個獨立區域。
被橫插一腳安排過來的陸淼，是被分配跟他做一個工作內容的。
按道理來說，陸淼過來應該是副主任，權力要矮周主任一頭。
但她之前在國英社時就有了行政處長的頭銜，等級比周主任不知道高了多少級。
現在到財政部掛職，直接跟周主任平起平坐不說。
以后辦事，周主任估計還得多謙讓她……
這事兒雖然膈應人，但心情最操蛋的，估計還得是周主任。
內心仿佛找到了某種平衡點，楊主任和李主任收回目光，心照不宣的都沒有再說話。
再說陸淼。
一沓文件袋帶回去，陸淼斷斷續續的看了一個星期。
最后整理出來是有四家上報宣告破產的國營單位。
什么經營一再盈虧、缺乏人才、無力償還銀行貸款、器械舊損，產出無法迎合市場等等。
導致破產的情況什么都有。
看完羅列出書面總結，陸淼簡直抓耳撓腮。
于紅端來泡好的咖啡放到她手邊，問：
“前輩遇到難題了嗎？”
“按照規矩走流程辦事，頂多就是過程麻煩一點，哪說的上是‘難題’？”
陸淼搖頭，拉過杯子輕輕攪動著小湯匙。
口吻略微一頓，她垂下眼眸，皎月般秀麗的臉被咖啡升騰起的霧氣籠罩。
短暫的靜默，她又說：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果只是按照規矩行事，那么隨便找來一個十歲小孩都行。國家培養我們，以及領導給我們機會，不是讓我們當一個只會照葫蘆畫瓢的木頭。”
陸淼捧腮喟嘆，轉過側臉看于紅時，明媚展顏一笑：
“我們得有點追求。”
“啊？”
于紅被她笑得晃神，云里霧里的呆呆重復：
“追、追求？”
陸淼僅是淡淡一笑，沒有解釋，揭過話題道：
“把后續的工作安排集中一下，這星期或者下星期空出幾天時間，這上面寫的幾個工廠和單位我要親自去看看。”